“二代弟子危岫,领受师命!”
    “三代弟子履霜,领受师命!三代弟子履真,领受师命!三代弟子履正,领受师命!”
    临危履冰,唯有四代冰字辈弟子慢了一瞬。
    他们在犹豫。
    四代弟子是上清琴后宫最为年轻的一代弟子,刚收入门中不久,琴后就带着一代与二代参与狱山道争,随后又是六百年的沉寂,他们对师辈的忠诚也比不得前三代的坚固,人心涣散,各找出路。
    仙界皇庭有七大族阀,第一当论仙帝的父族,名曰祖族,身负日月,千万年来神出鬼没,他们想依附也依附不了。
    第二就是以琴入道的琴族,他们想尽办法跟甘香儿打交道,没想到这姑娘古道热肠,总是帮助他们,他们都与她交情不错,在一二代弟子外出时,还带着她到上清宫里玩。
    这六百年一来二去,他们也算与甘香儿结下了因果,在师命与友情之间就有些摇摆不定。
    蝉翼扇转了个面,那一身红衣的师尊淡淡道,“四代弟子为何不应?”
    四代首席想着师尊极其护短,也颇为爱惜弟子,就鼓起勇气道,“师尊,我们与香儿姑娘相处多日,她最是古道热肠,也常来上清宫与弟子们交游……”却听师尊轻笑,“我道是为何,我的上清宫被一只狐狸洗劫完了,人人都不知道,原是有家贼维护她呢。”
    四代首席容色当即一白,“师尊!此言差矣!”
    “嘭!”
    石扶春的梵王灯染了血,他如鬼魅俯身而落,四代首席眼神恐惧,发出凄厉惨叫声,“师尊饶、饶——”
    顷刻间就没了声息。
    绯红漫不经心道,“四代冰字辈弟子监守自盗,不尊师命,数罪并罚,剥除仙籍,废除功法,可有异议?”
    寂静无声。
    四代弟子满脸怆色,跪了一地。
    “罪徒领罚!”
    他们都被那头狐狸害惨了!
    四代弟子恨恨剜了甘香儿一眼,那翻脸的寒光吓得她发抖。
    有一人不甘心道,“师尊,罪徒有事要禀!三百年前,甘香儿去了香阴山之后,又在您的蚕月殿逗留了一阵,当时弟子并没有察觉异常,现在想想,弟子怀疑她是调换了您的道琴香林八节!”
    “罪徒有一门功法,能辨别光阴,您的道琴存在万年,若是作假,定有蛛丝马迹!还请师尊给罪徒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罪徒定为师尊查个水落石出!”
    绯红笑意加深。
    你看,权柄威势之下,这不就有人跳出来帮她解决麻烦了?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查不出来,你罪加一等。”
    “是,冰渊领命!”
    在群仙的见证下,那道琴被众弟子抬进了琴瑟宫,冰渊当即拿出一卷蚕书,发了狠,疯狂燃起自己的心头血。渐渐的,蚕书上显出蚕茧一般的圆头字迹。
    “千年桐木……辟寒香……幻鹿角灰……蕴养三百年……”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幻鹿,最擅长编织幻境,它们的鹿角碾碎成灰,同样能生成一个幻域,骗过众仙的法眼。冰渊燃烧了五百年的寿命,才得了一条有用的情报,换做其他人,也不敢这样浪费。
    绯红摇着扇,“这三十三重天,还是有人第一次敢调换我的道琴,实在令人开眼呢。”
    甘香儿跌坐在地,“不,不是的,这一定是假的。”她咬着唇,“说,说不定是那些弟子……”
    冰渊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岂会被她搅和。
    他恨恨道,“师尊,你莫要被这头小畜生欺骗,她惯会用这副面孔骗我师兄师弟,勾搭上了又说当哥哥!见鬼的哥哥!这假道琴虽然仿造得高明,但弟子的蚕书纳入了一味狐诞香,绝对是香狐族的手脚!”
    “你,你污蔑我!”甘香儿焦急地辩解,“万一有人瞧我不顺眼,故意的呢?”
    “故不故意,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绯红往后一仰,那腰臀的小涡正好嵌上了佛子放在案上的手,然而除了首座,没有人发现这个香艳至死的细节。
    “一代弟子听命!本尊命你们搬来香阴山,别说是狐狸窝了,一花一草都不能丢!”
    “一代弟子领命!”
    “二代弟子与三代弟子,立即行走四界诸天,捉拿香狐一族,反抗者,当场斩杀!”
    “二代弟子领命!”
    “三代弟子领命!”
    绯红看向石扶春。
    他提着灯,屈膝俯首,“三代逆徒石扶春,任凭师尊驱策。”
    她反手捏着蝉翼扇的薄面,扇柄挟着石扶春的喉结,“你与一代弟子,同去香阴山,敢放跑一头狐狸,我切你一根手指!”
    石扶春道,“师尊仁慈,扶春若放跑一头,师尊扒了弟子做人皮灯笼都使得!”
    说话之前,他冰冷刺了一眼优昙。
    手那么爱乱放,不如斩了做下酒菜吧!秃驴可真是讨厌!
    随后白衣魔尊领着一代弟子,带灯拂衣而去。
    甘香儿眼睁睁看着石扶春决然离开,她掌心出汗,煎熬无比。
    怎么办,这女人已经知道琴是假的了,她还要人把整座香阴山都搬来!事关香狐族生死,甘香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姥姥那么聪明厉害,一定会有后手的!她不能慌!不能露出马脚!
    只要死不承认,谁能定得了她的罪?
    “今日是我扰了诸位的雅兴,待事情了结,定向诸位赔罪。”
    那仙庭之后执着水月观音蝉翼扇,挽着古香缎披帛,朝着四界诸人盈盈折腰,她笼罩在一片亭台楼阁的煌煌光影中,眉目含着情丝,煞是艳色无双。
    “仙后客气了!”
    “呵呵看了场好戏,仙后不必多礼!”
    “是仙后受委屈了,我等也心疼!”
    最后一个被美色所迷,情不自禁多嘴了一句,惹来四界侧目。他讪讪住嘴,还想用酒杯掩饰呢,结果摸了个空……他忘记了,那酒杯在一开场都被仙后炸完了。
    突然之间,此人感觉后背一寒。
    他回头一看,仙帝正聚精会神欣赏着自己针线。
    也是服了,仙帝的存在感还不如他衣袖上的一簇小红花招眼呢!
    “……”
    此人暗想,错觉吧。
    没等众人尴尬多久,石扶春落地归位。
    而在他的身后,香阴山悬在半空中,香狐族发出了惊慌的尖叫,满山小狐狸乱爬乱跳。族长甘媚儿安抚了一阵后,从香阴山走出,她身穿红衣,风情无限折腰下拜,“拜见仙帝陛下,仙后殿下,琴皇陛下,琴娘娘,魔尊……”
    优昙旁边的首座传音道:‘小子,都是红衣的,这美人折腰你喜欢哪个?’
    优昙:‘……’
    首座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今天怎么老是跟老子讲这些风月之事?老子看起来很饥渴吗?
    而且老子看不见!
    但优昙是个很诚实的和尚,所以他想了想,认真说,‘自然是琴道友更胜一筹,从那气度声音可以感觉出来,不是菩萨,胜似菩萨。’
    要是能跟她打一架就更好了,上次没打她就跑了,让他不爽了很多天,浑身都不舒服。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这样说。’
    首座醋溜溜道,‘你都摸人家的腰窝了,我修道十万年,都没有摸过红尘的腰,真是后生可畏。’
    优昙额头青筋暴起,‘不是老子要摸的!是她凑过来的!’
    首座震惊,‘人家女子都主动了,你还想怎么样?咱们当和尚的,不能这么不要脸啊!’
    优昙恨不得锤爆首座的脑壳。
    有人比他更早一步发作。
    “搜。”
    绯红启唇,根本不给甘媚儿卖弄风情的良机。
    一道道身影直冲香阴山。
    狐狸的叫声又尖又渗人。
    甘媚儿脸色一变,“不知我族怎么得罪了仙后殿下,还请仙后殿下明示!”
    绯红慢条斯理等着搜山的结果。
    一代首席听了各方汇报,沉声道,“回禀师尊,并没有发现您的道琴。”
    甘香儿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她咳了一声,“我就说嘛,我们香狐族可没有乱拿东西!”
    绯红歪头,“香狐族族长甘媚儿是吧?被流放了还不甘寂寞是吧?有了太阴香狐的尊号还不够是吧?连本尊的道琴都敢贪?怎么,你也要学你那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跟本尊说自己根本不认得什么香林八节?本尊给你香狐族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来,只诛首恶,否则,全族牵连!”
    甘媚儿捂着心口,仿佛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您,您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香林八节,老身实在不知道您意欲为何。”
    “看来族长是要拉着你族一同灭亡沉沦了,没关系,等下你知道本尊意欲为何了。”
    绯红轻抬起了手,蝉翼扇随之落下,石扶春双手捧着,神情恭顺又狂热。
    “本尊剖狐狸,惯用剑,别脏了我的观音扇。”
    甘媚儿悚然一惊,这是要硬来了?
    在四界道友面前动手,仙后都不顾自己的清誉吗?
    不等她想出对策,一抹流光自衣袖穿出,那熟悉的剑光几乎吓晕了甘香儿,当初这女人就是用寒桃剑一剑捅穿了她!
    甘媚儿慌忙道,“仙后殿下息怒!老身实在是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
    “滋滋滋!”
    绯红轻轻招手,寒桃剑化作万重剑影,雷蛇游走,宛如天劫。
    秀洁幽雅的眉目一下子变得飘渺,她似在天穹俯瞰着蝼蚁。
    甘媚儿察觉危机,噗嗤放出八条狐尾,楚楚可怜地摇动,“仙后殿下若是恼怒香儿,老身,老身当以命偿还,只是仙后殿下好歹叫老身死个明白!仙帝陛下,您最是公正,您帮老身说说话啊!小师父,首座师父,您渡化苍生,难道要看仙族大开杀戒吗?”
    “废话,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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