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贴得极近,那脸颊的碎发荡进了少年黑郁的衣领,僚属当场红了脸。
    “大人,头、头发……”
    这一位少年僚属是纱罗国君王从上万剑术子弟挑选出来的,名为太康,出身寒门,剑术了得,自然,那容貌也是上乘的,剑眉星目,英姿昂扬,系统怀疑纱罗国那糟老头子是想要引诱它宿主,千方百计举国选妃,才选出了这么一个腰细腿长又剑术绝好的美少年。
    美曰其名是贴身保护,天天放在它宿主眼皮底下晃。
    但话又说回来了,宿主除了撩拨几次,竟还真没上手!
    系统简直感动到流泪。
    难道这无情道真像那头老乌龟说的那样,是一条太监道?!
    绯红:‘统子你在骂我,我感受到了。’
    系统:‘宿主,你一定感应错了,我是在赞美无情道!’
    绯红不置可否,她两指探入少年的衣领中,将自己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挑出来,那发丝如蔓草,柔软曳过少年的胸肌,皮肉都酥痒了起来,少年剑客太康隐忍滚动了一下喉结,后背的背脊绷得发紧发疼。
    他听见红将军笑着说,“罢了,我们是来这里做客的,不宜与地头蛇发生冲突,你把他送回公主府——”
    她弯下腰,指尖抵住晏昼的唇肉,他厌恶避了开。
    绯红并不动怒,直起腰,落下一句,“就说他的骨头太硬了,啃得很是费牙口,我要不起。”
    太康着急道,“咱们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他可是伤了您!”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给我包扎吗?”女人眼神幽怨,“小太康是想要疼死我呀。”
    “才不是!大人疼,小人心里更疼——”少年剑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耳根发红,哧吭哧吭地补救,“那个,小人是说,大人是我纱罗的栋梁,可不能有丝毫的损伤。”
    绯红轻柔拍了拍小剑客的手。
    “去吧,你亲自走一趟,把他送回去,我等你回来处理伤口。”
    系统忍不住说:‘有必要吗?等他回来您的伤口都要结痂了吧!’这虽是宿主的一具凡人化身,可是她一丝帝统犹在,再重的伤势也能顷刻复原,何况只是耳朵一点小破皮?
    绯红:‘你管得着?这叫情趣。’
    系统闭嘴了。
    太康低头,“是!”
    太康指来两个人,把晏昼捆扎起来,塞进马车,打算送还公主府。
    半路上,这位少年剑客仍然不满,横眉冷对,“侍奉大人,乃是我国儿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竟然还不情愿!真是可恨至极!”
    晏昼讥讽一笑,“一介废人,可高攀不起你家将军。”
    废人?
    太康看了看他脚踝系着的铃铛,还有背后衣衫渗出的血迹,那是琵琶骨被钉穿的位置。曾几何时,他是青要国闻风丧胆的少年上将军,银白鳞甲,三尺青锋,诸国皆畏他如虎,才转眼间,如此人物就沦落尘泥。
    太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公主府戒备森严,太康手持使节令,直奔主厅。
    里面除了公主,还有一身锦袍的青要国主,他是来探听昨日宴会事宜,尤其是关于纱罗使者的事情。三年前,纱罗国只是他们青要国一个织纱小国,城中游侠虽多,却不足以撼动军队,撼动他们从属关系。
    直到杀出了一个红将军,连他们的少年上将军也败在她手下,被捉去当了一年的俘虏。
    而在晏昼被关押这一年内,他们青要国屡战屡败,十八城沦丧敌手,人心惶惶而不可终日。为了停止战事,两国开始交涉,青承先让公主府试探一番,想用美人美酒软化这纱罗国的红将军,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看上了教坊司里的晏昼。
    青承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和惊慌,旋即压下。
    他绝不能让晏昼得了红将军的青眼,否则他一个怀恨在心,搅合了交涉的事宜,甚至还会牵连无数祸事!
    “纱罗太康,参见国主、公主。”
    太康把人丢到他们的面前。
    少年没了在心上人面前的局促窘迫,冷血得有些残忍,“我家大人说了,也不知道教坊司怎么教的,本以为送来的是一头温顺狸奴,没想到还会咬人。”
    “我家大人还说,他骨头太硬,容易咬崩牙口,我家大人用不起。”
    “咬人?”青承连忙问,“红将军没事吧?”
    他也才听说,晏昼在宴会上撕掉了一个世家子弟的耳朵,场面可怖。
    “将军没事,劳国主记挂了。”
    太康硬邦邦地说,“既然人已送到,太康还要回去处理府邸事情,先行告退。”
    主厅顿时变得寂静。
    “嘭!”
    青承一扫茶杯,碎片四溅。
    “晏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纱罗使臣,你是想要激怒纱罗大举进攻我青要吗?!”
    少年冷笑,“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咬她咬得用力点,让青要都为我陪葬!”
    “你——”
    锦袍男子怒不可遏,“看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去,叫质人来!”
    公主一愣,“哥哥,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教坊司都管不了上将军,那就换一个地方吧。”男人冷漠,“不知我王都最大的寻欢作乐场所,能不能容得下上将军这尊大佛?”
    晏昼的瞳孔射出寒刃,“青承,你敢!”
    “你得罪了红将军,我不好好惩戒你一番,两国和谈怎么谈得下去?押下去!”
    公主府的侍从目睹了晏昼咬人的一幕,上来前特地塞了粗布,封了他的嘴。
    晏昼被拖出了公主府,辗转到了楚馆。
    在潮湿阴冷的小屋里,他用了点技巧,吐出了口中的白布,连带着那一只被含入嘴里的染血金钩,摇叶下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宛若一颗颗泪滴。
    他神色晦暗。
    转眼一个月后,楚馆要为一批小倌梳弄,晏昼也在其列。此时的他被人强硬换了一身白衣,腰悬鹤骨笛,在台上供万人阅览。
    “这个好!腿长!腰细!”
    “等等,这个人咱们是不是见过?好、好像上将军啊。”
    “对,我床头也挂着那一副莹莹照雪山的画呢。”
    “嘘,小声点,上将军都叛国了,你还敢挂画呢,快烧了吧!”
    女客们窃窃私语。
    晏昼脸上戴着一笼面纱,指甲深深陷入掌肉里。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沦落到如此狼狈境地,这些受他庇佑的众生,竟还想着如何拍卖他的初夜!他垂睫而下,胸中杀意汹涌而来,特别是当他看到雅座上的一道人影,女人单手支在腮边,笑吟吟望着他。
    是她!
    晏昼喉咙起了一抹腥甜,眼睛也泛起血丝。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害得他还不够,还要来围观他人生至悲惨的一幕吗?
    “这是眠星公子,梳弄价,五十两起!”
    老鸨润了润干哑的嗓子,避开了晏昼冰寒的眼神。
    老鸨心肝微颤,她这也是听命行事,上将军,对不住了!
    “我出七十两!”
    “那我一百!”
    “追加一百两!看谁还敢跟我抢!”
    宾客们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价钱很快便涨到了五百两。最后的买家是一个富态女人,脸上铺着厚重的脂粉,显然已不年轻。
    晏昼直勾勾盯着绯红,她会出价吗?
    他现在对青要已经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了,或许他可以借这个女人从泥沼脱身。
    报仇,他会一个个来。
    冥冥之中,绯红举起了手,懒洋洋地说,“我出一千两——”
    众人哗然。
    结果她下一句便是,“可以围观眠星公子的梳拢吗?”
    众人皆倒。
    你这是什么特殊爱好?!
    老鸨擦了下冷汗,“这位小姐,本馆尚未有如此先例。”
    “这样啊,那太遗憾了。”绯红玩着折扇,如同一位风流恣意的女公子,“既然如此,这一千两就送这位小姐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大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晏昼眼睁睁看着绯红离开,如坠冰窖,又被人强行押回房中。
    “眠星公子,你就想开点吧。”
    他们离开之后,屋内点燃了一对花烛,香气浓烈又劣质。
    “小美人,我的小美人在哪呢?”
    富态女人醉醺醺推开门,扑上晏昼。
    那腻味的脂粉,厚叠的肉堆,无一不让晏昼作呕。
    “嘭!!!”
    他膝骨猛地发力,一脚踹飞富态女人。
    “客官,你要找小美人是吗?”
    他的神态近乎癫狂,“我带您去地狱找啊!”
    女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吱呀——”
    门扇被人推开,一抹红影荡了开来。
    那血迹淌到了绯红的脚底,少年跪在地上,铃铛染血,手上则是攥着一只耳钩,将女人的皮肉划拉成一片片的惨状。他听见了声音,麻木地转动头颅,竟是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这位客官,也是来找小美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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