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宫薄长老的女儿,来到天机神院不久,便被取出了魂魄,装入了燃魂灯里。”萧天纵接下来所说之事,完全颠覆了沈涧的认知。
    在萧天纵的讲述中,上一届天机神院的院长谈苍河,是个疯狂的阴谋家,亦是个天才的机关术士。
    他暗地里派人屠了南蛮灵狼一族,才找到灵狼圣女的转世,将她的皮扒了下来,将其灵魂装进了薄家女儿的躯体里。
    再日日与燃魂灯相伴,长久以后,灵狼圣女的灵魂里便附着了薄家女的气息,没有人再能分辨出那一个小女孩,到底是人,还是狼。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涧惊叹,他知晓薄花蓉是狼,因为薄花蓉为与他相认,特意蜕下人皮,给他展示。
    但他没想到,在薄花蓉身上,还发生过这些奇事。
    “孤灯宫,你知道那盏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萧天纵反问。
    “凝灯固魂?”沈涧说道。
    孤灯宫与药王谷,皆是以医术闻名天下。药王谷以药著称,而孤灯宫更以活死人肉白骨名列六谷第一。
    “其实孤灯宫并不能将人复活,最多能救活重伤重病之人,那盏孤灯,便是续命固魂之灯。”萧天纵解释道,“上清界所有门派之中,孤灯宫的门槛最为严苛,因为执孤灯,是需要体质的。”
    “孤灯宫五大长老之族,其族人神魂,都能与孤灯相辅相成。”
    “但是人族之魂,还是没有妖族更能将孤灯功用放到最大,尤其是南蛮灵狼。”
    薄花蓉是前一任天机神院谈苍河当时最好的作品,根本没有人能猜到,那个从活泼可爱的少女,内里竟是一头狼族妖怪。
    也正因有了灵狼一族的魂魄,原本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女,一日比一日惊艳。
    “你刚刚问,为何谈苍河要制造薄花蓉,就因为彼时……他要培养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能够凝灯固魂的工具,来辅助他完成他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作品。”萧天纵嘴角,拉扯出了一个嘲讽的幅度。
    “那个最完美的作品,便是他自己的儿子——谈抚萧。”
    沈涧茶杯一晃,差点拿不稳。
    他没再说话,他心底明白,至此……才是萧天纵想要说出的故事。
    萧天纵看了沈涧一眼,他一看就知道,沈涧是全天下最好的听众,“这全天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谈抚萧这个名字曾属于很多人。”
    谈苍河是个疯子,妻子死后,他便没有再娶。他不满意儿子那温吞的性子与有限的天赋,竟残忍地杀害了这个孩子。
    然后抓来了很多孩子,他将他们关在地下室里。每人一个小隔间,就像培养畜生一样培养他们。
    他将每一个孩子的面貌,都改造得和自己儿子一模一样,将自己儿子灵魂的碎片,通过薄花蓉的孤灯,一点点渗透进那些孩子们的内里。
    他教授他们作为天机神院少主的一言一行,教授他们机关术,教授他们天机神院最隐秘的术法。
    他会让这些孩子,定期每人轮换充当明面上的谈抚萧。
    进世家学宫,与各个门派的优秀弟子一同出战任务,从而结交至交好友。
    薄花蓉陪伴他们长大,她用她独有的活泼与俏皮,陪伴他们度过每一个地下宫殿里难捱的夜晚。
    她与他们都是青梅竹马,他们人人都深深爱慕着她,可到最后,只有一人才能与她在一起。
    只有赢的那个人,才能娶她。
    “所以,这所有的谈抚萧,就开始了厮杀吗?”沈涧抬眼。
    “对。”萧天纵点头,“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辅助谈苍河上位,将上清界搅得天翻地覆。”
    萧天纵眯着眼,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那一段天机神院暗中搅动风云,一步步登顶上清界,谈苍河终成仙盟仙首的那段日子。
    那是上清界无比晦暗的过去,谈苍河为人心胸狭隘又极其暴烈,若是有人胆敢违逆他,表面他笑脸相迎,实则暗自捅刀,私下里便让儿子们将之除去。
    “那现在的谈抚萧……是这场养蛊的最终胜者吗?”沈涧问道。
    “你觉得是吗?”萧天纵反问。
    “如今的仙首,并不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沈涧答道,“他善良、仁慈、宽容、博大,这样的人,是配得上上清界仙首之位的。”
    虽说沈涧谈不上喜欢谈抚萧,但不得不说,谈抚萧将上清界管理得很好。
    “是的,现在的这位谈抚萧,他是其中最不想当谈抚萧的那个人。”萧天纵感慨。
    现在谈抚萧,是当年地宫里最讨厌薄花蓉的少年。
    他讨厌谈抚萧这个名字,讨厌作为诱饵的薄花蓉,讨厌阴暗晦气的地宫,也对谈苍河这个人厌恶至极。
    他从头到尾都沉默着,默默收集着谈苍河和儿子们的罪证,默默修习功法藏拙,默默试图揭开谈苍河在他身上藏匿的禁制。
    当年谈苍河最看重的,并不是如今这个谈抚萧,而是另一个少年。那一个少年曾给自己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谈妄言。
    他爱极了薄花蓉,他害怕薄花蓉区分不了他与其他人,便取了这个名字,让薄花蓉悄悄喊他。
    那时候的薄花蓉已长成了上清界最为明艳的少女,却因与孤灯完全相容的体质,被当成了双修的鼎炉。谈苍河的儿子们,若是谁立下了功劳,便可与少女一度春风。
    谈妄言深爱薄花蓉,哪里能容忍薄花蓉与其他人共度良宵。他次次争第一,彻底占有薄花蓉。又嫉妒其他少年,暗中在他们执行任务之时使手脚,令那些少年惨死。
    最终那些曾经的少年只剩下两人,一人谈妄言,一人便是如今的谈抚萧。
    谈抚萧从来不争不抢,自保能力亦是惊人。他很少赢过谈妄言,就算赢了,谈苍河让薄花蓉陪伴他,他亦裹着衣服,一个人睡在角落里。
    “那薄花蓉岂不是也很嫌弃他?”沈涧听到这里,倒也听出了这对夫妻的关系。
    “当然确实,人人都爱慕薄花蓉,想要得到薄花蓉,只有他一人,对薄花蓉不假辞色。”萧天纵弹了弹杯子,有点咬牙切齿。
    是啊,谁知道,到后来,最不想得到薄花蓉的那个人,反而得到她了呢。
    在上清界所有门派都活在谈苍河的恐怖统治之下时,是谈抚萧积蓄力量,与其他门派联合,最终壮大势力揭竿而起。
    那是一场堪称神落黄昏的战役,谈苍河被杀,谈妄言败走,他带走了薄花蓉作为人质。
    待谈抚萧将之救出来时,她人已经精神不大正常了,甚至已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谈抚萧为了维护薄花蓉的声誉,与她举行了婚礼。出乎意料地,他为了道义,给了她一个家。整日陪伴她,令她渐渐恢复。
    而后她在别宫产子,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谁知半年之后的某一个晚上,早已沦为丧家之犬的谈妄言潜进了别宫,盗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你。”萧天纵慈爱地看着沈涧,“谈抚萧将谈妄言逼至万年大阵,逼迫他交出你来。”
    “他不肯,宁愿跳入万年大阵,被阵法侵袭腐蚀,永世不出万年大阵,也要让谈抚萧与薄花蓉痛苦一世。”
    “幸亏,你出来了。”萧天纵说道。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沈涧没有承认自己是这个孩子,只是蹙着眉问道。
    一瞬之间,物景变幻,他们又回到了薄花蓉所在的宫殿外面。
    萧天纵从窗口看去,薄花蓉安静地坐在地上,抱着一个枕头,慈爱地哼着歌,“孩子……孩子……秋夜月明……”
    “就算薄花蓉不肯承认,那个孩子……最后可能……便是那个魔头谈妄言的。”
    “孩子,若是你真是谈妄言的孩子,你的这颗心,会变吗?”萧天纵问道,“你应当很熟悉那个魔头吧,毕竟,你与他生活了那么多年。”
    “你觉得,我这颗心,会向着一个……我深恨了几十年的魔头么?”沈涧反问道。
    说着,他推开了门,一步步向着薄花蓉走去。
    “你……你在看什么啊?”沈涧走到薄花蓉身边。
    薄花蓉抱着枕头给他看,“你看,这是小涧。”
    她目光上移,待看清沈涧容貌,忽地失声大喊,“啊!!!啊!!!!”
    她瑟缩着,抱着枕头连连后退,“别过来,别过来,杀人凶手!”
    沈涧忽地捉住她的手,她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般,“求求你,别杀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的地位、财富、孤灯……还是……我的身体?”
    她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小声又卑微,一如她被谈苍河当做工具利用的从前。
    沈涧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薄花蓉,我只想要……你好起来。”
    “薄花蓉,我回来了,你醒醒啊……”
    “你醒了,我就喊你想我喊的那个字……”
    作者有话说:
    薄花蓉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二~随机20个小红包~
    第162章 闯入
    第二日,谈明月起来得很早,临月小楼有这么多张嘴,张嘴就要吃的,谈明月必须每天一大早就拿出食盆,从山头喂到山尾。
    季寻真就提着裙子跟着他去喂,谈明月停下脚步,“季姑娘,你该下山了。”
    季寻真打定了主意,他敢赶她下山,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夫妻间能用的绝活,她全给用上。
    “不走,就是不走!”季寻真轻悄悄拉住他的衣摆,“夫君,这次我都以为我回不来了……”
    “我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才千辛万苦,历经生死回来的……”她说得可怜巴巴,一双眼睛仿佛倒映在晨风之中。
    “你怎么忍心赶我走啊……”她的手有些粗糙,可动作却又娇又俏,她说着话呢,就凑到他面前,趁他不注意,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然后小狐狸一般眯着眼,仿佛只要触碰到他,便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事了,
    谈明月:“……”
    心知她留下来是不对的,可总也找不到赶了她的理由去。
    “你总是要下山的。”谈明月冲直道,“你乃新晋弟子,须得下山学习,才能步步高升。”
    季寻真听到这里,笑得更像小狐狸了,她踮起脚尖摇了摇身子,手指轻转他的一缕发丝,“你知道以前,你怎么帮我修行吗?”
    “谈某不会给弟子开小灶,公平持重,乃是昆仑至理。”谈明月蹙眉。
    还有,她不该玩他的头发。
    他心中有气,这一女子,太不端庄了。
    他正想着怎么把他的那缕头发,从她妖娆的指尖夺回来,小姑娘便软乎乎地靠了过来,踩着他的布鞋,“你白天不教,晚上教。”
    “夜晚教?”谈明月琢磨着将她推开,却也不知道怎么把她推开。
    他心里想着,他到底会什么功法,必须晚上教。
    “就是那个啦……”她踩着他的脚,努力蹭到他的脖颈,伸手将他的脑袋引下来,在他的耳畔道,“双……修……”
    谈明月一个趔趄,差点没倒。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气急败坏地摒开她,“你云英未嫁之身,怎可说如此之话?”
    “怎么不可以?”季寻真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笑,“我是不是云英未嫁之身,你脑子忘了,你的这里忘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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