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点50分,江虹和夏冰冰给闫紫菱、胡桂生及凯子做完全部笔录材料,拍完照片,办理了相关的立案手续,给了他们一张受案凭据。
    在这之前,商川巡视回来,按照江虹吩咐,他给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案件情况。随后又给南江车站派出所的值班室打了电话,启动警情就近报告制度。汇报完毕,商川拎着黑色的查危仪,又到车厢巡视去了。
    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商川继续巡视车厢,维护列车治安,加强阵地防范。江虹和夏冰冰负责收集案件情况,访问车厢旅客,在餐车里制作相关材料。列车长尤丽登记了闫紫菱三人的基本情况,把他们的车票和身份证交给江虹,她就没有事了。
    江虹最烦恼的,就是一时找不到嫌疑人。
    所谓嫌疑人员,顾名思义,就是有作案嫌疑的人员。他可能是一个人或两个以上,可能就是作案的人,或者经过调查,最终排除了作案嫌疑的。
    如果复原整个过程,简单地说,紫菱大嫂一家三口,今天下午五点从石山村出发,乘坐乡村中巴赶往辰州车站,到火车站的时间是夜晚七点多钟。k1280次旅客列车20点10分发车,他们匆匆在售票处买了三张无座车票,进站上车。
    无座车票也有车厢号的。他们买的三张无座车票都是5号车厢,所以,他们一家上了5号车厢,就在前进方向后部左侧车门铺下草席,算是安营扎寨。
    从辰州站始发,经停南江车站,k1280次旅客列车运行了两个半小时,约150分钟,中间没有停车。
    也就是说,扒手在辰州站就上来了。他到底是在辰州站就盯上了紫菱大嫂一家,悄悄尾随跟上了车,还是在车上寻找盗窃目标的时候瞄准的她,江虹不得而知。
    紫菱大嫂一家上车之后,因为丈夫身体虚弱,根本就没有挪过窝,一直躺在车门里面。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她上过一次卫生间,回来不久就忍不住打了一次瞌睡,那个装着巨额现金的小布包始终抓在他的手里,没离过身。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手里的小布包没了,列车已经驶出南江车站一刻钟了。也就是说,她的瞌睡时间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在这段时间里,她的丈夫始终躺着,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凯子从开车后就一直在低头玩着手机游戏,浑然不知大祸即将降临。
    一个十六岁的农村孩子,很少出门,你也不能要求他有多高防范意识。
    如此推算,可以大致确定案发时间,应该是在到达南江车站前十分钟开始,直至开车前的时刻,全长大约十五分钟。这也是标准的旅客列车盗窃行为:锁定作案目标,到站前几分钟下手,然后不慌不忙下车出站,消失在城市人流里……
    这么说来,紫菱大嫂在旅途中犯了两个致命错误。
    一是过度紧张,始终抓着那个布包不肯松手,神经绷得很紧,表情外露。普通的人可能看不出来,这些扒手一眼就能识破秘密,这是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技巧,否则怎么混得下去?
    在这个问题上,有的老练旅客就很胆大心细。江虹曾经遇见一个旅客,在硬座车厢里,他把装着十几万现金的一个又旧又脏的小黑包,随意放在桌上。自己穿着朴素,人就躺在座位上面,呼噜了一晚上,早晨醒来啥事没有,安全下车。
    扒手绝对没有想到,那个又旧又脏的小黑包装着他梦寐以求的猎物,而且数额巨大。
    当然,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你做不到这点。至少你睡不着,你会时时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还在不在。那样就糟糕了!扒手眼睛很尖,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你的包里肯定有值钱的货。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哭吧!
    二是出现了短暂的松懈状态。紫菱大嫂为了筹集这一笔救命钱,奔波了十几天,废寝忘食,心情紧张郁闷。钱凑齐了,一路赶往辰州车站。上车以后终于安定下来,加上列车进入夜间运行,她最终顶不住,打了半个小时瞌睡,给了扒手可乘之机。
    作案时间基本确定,作案地点已经确定,要命的是找不出犯罪嫌疑人。
    由于辰州有开往上海的高铁动车,很多去上海的旅客都是乘坐高铁动车。白天运行,快捷方便,就是票价贵些。愿意乘坐这趟红皮列车去上海的,除了短途上下旅客,大都为了节省几个车费。
    紫菱大嫂就是这么想的。相比高铁动车,她算了一笔账,一家三口来回可以省下一千多元。
    江虹从事列车乘警工作五年,发现一个特别现象:城市旅客大多追求时间效益,票价贵些没有关系,只要坐车的时间短,舒服就行。很多农村旅客恰恰相反,追求经济效益,坐车的时间长,又苦又累没有关系,只要票价便宜就行。
    按他们的说法,跟坐高铁动车相比,我坐一天的绿皮车能省三百块钱票价,相当于打了一天工,何乐不为?
    因此,这趟开上海的红皮列车客流不旺,处于基本满员状态,过道通畅。5号车厢和6号车厢连接处共有四个车门,只有紫菱大嫂一家占了一个车门位置,其它都是空的。也就是说,周围没有其他旅客,没有目击证人。
    车上旅客越少,发了案件往往找不到目击人。如果无法确定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这个案子就失去了侦破方向。
    周围没有别的旅客,紫菱大嫂一家三口无法确定扒手情况,包括长相、身高胖瘦、穿着打扮、有无特别特征等等。五节硬座车厢共有五、六百名旅客,有的走来走去,有的换了座位,有的已经在南江站下车,有的刚刚上来,那么,到底谁是扒手?
    想到这里,江虹感到十分棘手,一时六神无主。
    紫菱大嫂一家坐在餐车前面的十二号餐桌,正在讨论要不要去上海。紫菱大嫂坚持要去,短缺的十二万医疗费再想办法借,争取医院能给他们一些减免,再去寻求一点社会捐助。他的丈夫坚决不肯,宁愿走向死亡,不想给母子俩留下沉重包袱。
    二号餐桌,夏冰冰就坐在江虹对面,她整理好全部材料,装入一个新的卷宗。因为时间已过零点,今天已是9月7号,她在卷宗的封皮上写下“9·6列车特大盗窃案”。
    前方即将抵达乌塘车站,停车时间为三分钟。
    江虹心里只有一个问题:昨天晚上十位旅客齐刷刷的丢了车票,引发混乱,另外一名旅客被盗十二万人民币。两个事情都在5号车厢发生,时间接近,看似无关,实际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干的。
    吴方说的这个江湖大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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