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好些天,穆亚川大概知道孙明月这些年一直格外关注松北市落夕镇的情况。
    回想到之前和陈誉的一次对话,也提起过落夕镇。当时陈誉的语气还有些怨念。
    昨天,穆亚川突然有很强烈的倾诉,本来想去找这些年关系一直很不错的陈大哥聊一聊,但是却被他的秘书告知人不在。而且秘书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穆亚川看向秘书手中拿着的一沓资料。
    秘书大概是觉得穆亚川和他的领导都是多年的熟人,没有什么好隐瞒,干脆直接说:“领导安排的任务,让我帮人办理户口的事情。”
    穆亚川注意到资料上有三个字——落夕镇。
    “哦,我听他说起过,是不是一个还差几个月二十岁的女孩的户口?”
    “对,是女孩和她爷爷的户口。”
    第39章
    穆亚川能够到今时今日的位置,当然不是因为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事实上,他的父亲对他们兄弟从小要求都非常严格。
    穆亚川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和他的聪明才智还有努力密不可分。
    通过一些常人难以发现的细节,推测出事情的全貌,对于穆亚川来说并不难。
    从陈誉父亲的办公室回来之后,穆亚川越想越觉得陈誉他们一家可能知道裴也宁母女俩的下落。
    这天傍晚,穆亚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直接敲开陈家的大门。
    陈妈妈觉得陈爸爸很有可能会成为叛徒,再三警告他不许主动跟穆亚川提起小秀。
    与此同时,陈妈妈让陈誉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小秀知会一声,别让她措手不及。
    陈妈妈说完这些,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前一直不敢说……现在又不得不面对。老陈,你应该也印象深刻,也宁把女儿当成眼珠子一样,当年离婚提的唯一条件就是带走女儿。可是这么多年,也宁也没有回来找女儿,会不会是因为她遇到什么不测?”
    同样的问题,这几天一直在穆亚川脑海里翻来覆去。他一遍一遍地推敲,他也找不到裴也宁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找孩子的理由。再结合孙明月之前说的那些话,穆亚川也不得不怀疑裴也宁凶多吉少。
    穆亚川回到书房,看着裴也宁唯一留下来的一张照片发呆。
    确切地说,照片是裴也宁五岁的时候和她母亲一起拍的照片。当年离婚,裴也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非常干净,同时还把她和穆亚川为数不多的合影剪掉,把自己那份带走。
    穆亚川深知裴也宁的决绝,他唯一能藏的就是这张裴也宁平时很少拿出来的照片。
    “咱们囡囡是不是很像你?”穆亚川喃喃道。
    裴秀无端打了个喷嚏,爷爷给她送牛奶,进门就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光脚踩在地板上。虽然现在是五月份,但晚上还是有点凉。快点把牛奶喝了!”
    裴秀敏锐地感觉到,自从她和爷爷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之后,爷爷对她“凶”了不少。
    比如,以前她晚上有时候犯懒,不想再刷牙,就拒绝睡前喝牛奶。爷爷会温声提醒她,现在她还在长身体,应该多喝牛奶。
    现在,爷爷直接用命令的口吻。
    有些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抗拒爷爷对她凶。相反,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原来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家人是不需要客气的。
    周逸文手术那天,裴秀去医院给他打气。
    “周逸文,你一定会好的!你的主治医师可是陈医生哦!他真的很厉害,所以你也要好好配合哦。”
    “我会的!谢谢你裴秀。”
    护士进来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护士对周逸文说:“现在可以剃头发了吧?”
    周逸文看向裴秀,“裴秀,你可以先出去吗?”
    裴秀瞬间明白,周逸文肯定是觉得自己剃光头很丑,想要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身边的人。
    “周逸文,其实很多人剃光头也很好看呀。你看,你的头型特别好看,就算剃光头,也是最好看的光头。”
    陈医生带着助理刚好走到病房门口,听到女孩又软又甜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陈医生说,周逸文的手术时间会很长,让她不用在这里等着。
    周逸文的母亲也劝说裴秀不用在这里陪她,有人在旁边,身为母亲和大人,她就得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强。
    裴秀看着周逸文进手术室之后,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离开手术室,在医院的花园里消化情绪。
    在此期间,裴秀见到了也有之前在医院结识的桥梁方面的专家梁教授。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弱,脸色苍白。
    生命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梁教授坐在轮椅上,跟学生一起看图纸,指出图纸存在的问题。
    没多少会儿,梁教授就有些精神不足。学生们连忙催促他先回病房休息。
    梁教授走后,留在原地的两个学生有些沮丧地说:“陈医生不是说国外的药这个月就能来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医生说话可能就是这样吧,喜欢给人希望,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最后结果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医生的名声造成影响。”
    才不是!
    就连裴秀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听到别人这样讨论陈医生,她心里很不爽。
    “你们根本不了解陈医生!凭什么这样说他?陈医生说过,月底能够拿到药,就一定可以!”
    回家后,裴秀立刻去翻她家放在电话机旁边的小本子。
    她清楚地记得,前不久陈医生通过她家的电话和一个跟国外医药公司有联系的人通电话,对方给了陈医生一个号码,陈医生就记录在电话本上。
    现如今,打国际长途很麻烦,普通家庭没办法开通国际业务,打国际长途都得去邮局的话务大楼。
    裴秀来的话务大楼才知道,打国际长途,每分钟收费居然是二十块钱!
    她不敢保证几分钟就能把话说清楚,至少也得十分钟吧!
    一个电话下来,两百块钱就没了。
    裴也宁和于舒心刚准备离开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最近这段时间,裴也宁计划回国,手头上的事情该处理的要处理好,所以经常需要加班。
    于舒心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呀?”
    裴也宁说:“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于舒心把裴也宁刚刚拿到手上的外套和包接过来,方便她空出手来接电话。
    “您好!请问你是linda女士吗?”裴秀说的是英文。
    “是的,我是。”
    “您好,我是华国陵城医科大学陈医生的助理,因为他现在正在手术,所以由我来和您联系。之前他跟您联系的药物,请问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医生的助理?
    裴也宁对那位年轻的医生倒是有点印象,他在国外顶级的医学院留学过,他的导师正好她也认识。他的英文名应该叫卢卡斯。
    年轻的陈医生,还有一个更加年轻的助理?
    电话那边的女孩声音又软又甜,听着年龄就不大。
    “linda女士,我相信您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女性,应该看得到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很大,这是一个非常广阔的市场。而且我们这里的人民是非常友好的,像您这样胸怀的女性,绝对不会因为某种偏见,而放弃巨大的市场。”
    裴也宁饶有兴趣地说:“你不像是医生的助理,像是一个医药引进机构的工作人员。”
    裴秀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linda女士,不瞒您说,我给您打这个电话,陈医生其实并不知道。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亲眼看到我上学期间惟一一个敢跟我走得近的同学推进手术室,我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结果不好,我能做点什么?还有,一位能够给像我这样的普通百姓带来便利的人,坐在轮椅上,不到半个小时就心力憔悴。”
    “linda女士,世界是相通的,医学是无国界的。您说对吗?”
    “你说的很对!我会遵守承诺,下周回跟陈医生见面。”
    “真的!真是太好了!linda女士,你真是个天使。”
    挂断电话,裴也宁微微走神。
    于舒心上前,“也宁,你怎么了?”
    裴也宁笑了笑,“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是个天使。”
    “嘴巴这么甜的男人你可要当心点!”
    “不是男人,是个小女孩。说话声音又甜又软,年龄应该不大。如果我家宝贝长这么大的话,应该也是这样吧?”
    于舒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裴也宁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她说:“舒心,你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我。最近这些天,我的轻松自在真的不是伪装出来的。怎么说呢,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我家宝贝可能正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她觉得我没必要纠结过去的事情。”
    下午,裴秀提着两个饭盒出门,爷爷跟着她,看着她骑车上路,叮嘱道:“骑车慢点!早点回来!”
    “知道啦!”
    “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听到没有?”
    “好的,我记住了。”
    裴秀带来的两份盒饭,一份是给周逸文母亲,另外一份当然是给站了几个小时的陈医生。
    护士姐姐说,手术刚做好,病人还在观察室。
    裴秀让护士姐姐帮忙把盒饭给周逸文母亲,她揣着另外一份跑到陈医生的办公室。
    “陈医生,你中午饭肯定没吃吧,这是我刚刚做好的。也是你喜欢吃的萝卜炖牛肉,你快吃吧。”
    陈誉总感觉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闪烁着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最近尤其亮。
    似乎是周逸文出现在她生活中之后,她变得越来越接地气。
    对,就是接地气。
    以前这丫头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我行我素,我不想奋斗,不要跟我讲道理,我比你们谁都懂道理。
    现在,她会更多的照顾周围的人的情绪。
    特别周逸文。
    陈誉确实饿了,他吃了一口,咽下去后对盯着他的裴秀说:“你想问什么?”
    “陈医生,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有透视功能,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一眼就能看穿?好吧,我确实有问题,周逸文的手术怎么样?”其实之前看到护士小姐姐欣然答应帮她把饭盒给周逸文妈妈,裴秀就知道手术应该很顺利。
    但是有些话从陈医生口中说出来,会更加令人安心。
    陈医生反问:“你好像特别关心周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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