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郭勋之子郭时因强暴民女致死被顺天府判处为绞刑。
    武定侯郭勋因此上疏正德皇帝朱厚照,希望可以重新判决,理由是功勋之后不应如此严惩。
    而朱厚照则直接让内阁票拟,把武定侯郭勋之奏疏下达给大理寺卿张子麟,由张子麟决定。
    理由是宪法规定大理寺具有大明帝国的最高审判权。
    因为朱厚照没有给郭勋撑腰干预司法,因而郭勋只得自己来找大理寺卿张子麟。
    “大明律规定,强暴者当以绞之!武定侯,顺天府判的案子,没有不对之处!”
    大理寺卿张子麟素来刚直,没有给武定侯郭勋留任何情面。
    “那也不能这么判!吾儿乃勋贵之后,不过辱死一民女而已,何必处死之!你们大理寺的这是乱判!”
    郭勋当场拍了桌子,怒斥起来。
    张子麟也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大理寺具有终审之权,这是宪法大纲所规定!武定侯若觉得大理寺审判不公,可以直接面呈陛下,让陛下罢免了本官!但是只要本官还是大理寺卿,这案子就得这么判!”
    宪法?
    郭勋没想到大理寺卿张子麟会以“宪法”这个东西来反驳自己,他本以为借着自己是勋贵的身份逼迫大理寺让步,从轻处罚自己儿子,现在却突然搬出一个宪法,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这也是朱厚照在颁布钦定宪法大纲后帝国政治的一点改变,帝国的官员们开始在不经意间以宪法作为自己行驶权力的依据,而不再是像以前完全凭当时所处的环境来随意打破规则。
    比如现在,如果没有宪法,大理寺卿张子麟没办法去阻止武定侯郭勋对刑事案件的干涉,因为大理寺卿的权限虽说是终审所有案子,但其实最终审判权只有皇上拥有。
    皇上懒惰可以让大理寺拥有最高审判权,皇上勤政可以让大理寺没有任何权力,说白了,大理寺在以前就是皇帝的在刑事审判这方面的一个代理人而已。
    不过,如今,宪法明确规定了大理寺的权力,所以,大理寺卿张子麟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郭勋干预司法的行为,甚至不怕因此得罪皇帝,因为皇帝要是不满意可以撤换他,但不能否认他在任期间的权责。
    武定侯郭勋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因为犯法被处死。
    很多朝廷官员皆如大理寺卿张子麟一样因为宪法的出现而开始明确自己的权力职责,且以此作为武器来阻止一些权贵干涉政务。
    当然,文官们在发现宪法的这个妙处的同时,也感受到宪法带给他们的束缚,因为宪法对普通百姓的权力也有些涉及,使得他们也无法过分欺压百姓和无视百姓的诉求,比如如今就没办法禁绝百姓议论政事的权利。
    偏偏他们现在也不能让朱厚照取缔宪法。
    因为宪法从一开始就是朝中四品以上京官与三品以上外官廷议制定的。
    甚至还有勋贵、外戚、皇亲的参与,以及专门从南北直隶请了几个乡绅耆老还有乡野百姓都参与了进来。
    在争吵了一年多才制定出来。
    这个宪法是帝国各个阶层相对能接受的产物,虽然总体上还是利于朝廷不利于百姓,但除了皇帝朱厚照有这个能力否定他以外,没人敢否定他。
    毕竟,当初签名的可大都是朝中大佬,你要想取缔宪法就相当于与整个文官、勋贵、武将集团乃至皇帝作对。
    就算是修改也得劝服在第一次宪法大纲制定时的代表中的三分之二同意一起联名上奏给皇帝,要皇帝同意修改才行。
    修改后,皇帝还有一票否决权。
    所以,文官们以及其他权贵想要取缔想宪法甚至修改宪法大纲都是很难的。
    何况朱厚照现在还很遵守宪法大纲。
    其他人无论是文官还是其他权贵也只能乖乖服从宪法大纲所制定的规则。
    儒家理学让大明成为了一个等级秩序与伦理秩序森严的帝国,从皇帝到官员再到百姓,从国到家,皆有纲常等级。
    所有的人皆遵从子从父,臣从君的规则。
    正因为此,在儒家理学社会里,无论是王朝还是家族,都只能寄希望君主英明家主睿智才能使家国兴旺,这种社会对君主家主的要求很高。
    而且,君主或家主因此拥有订立规则的权力,但是得要求他们自己遵守规则,他们自己一旦不遵守规则,规则就等于没有。
    而现在,朱厚照让大明的统治者们学会自己订立社会规则,且没人不敢去服从这个社会规则,包括皇帝自己。
    尽管这个社会规则还是有着儒家理学的影子,还是更符合皇帝与官员们的利益。
    可至少让能让帝国的强者知道可以通过一种商量的方式订立一个大家遵守的社会规则,而不是一味遵循圣人之言。
    朱厚照希望如果没有异族入侵,那么新崛起的政治势力可以与旧势力通过重新订立规则的方式分配利益而避免通过战争,或者避免因为战争使得彼此成为不可饶恕不可容忍的仇敌而导致国家分裂。
    异族入侵是华夏文明被屡次打回原点的最大外因,朱厚照作为大明皇帝必须要让帝国再次避免这样的外因出现。
    小王子被处以了极刑,以此告诫那些对大明犯下罪孽的外敌。
    河套现在回到了大明手中,大明的军事纵深得以延长,军事防御能力得到增强,甚至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嘉靖时期出现的庚戌之变就不会再出现。
    何况现在的蒙古没有如原来历史上一样被小王子统一,依旧是分裂局面,如果朱厚照再稍加改造同化的话,不愁不能永久消弭蒙古之患。
    事实上,蒙古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朱厚照也不担心蒙古势力会再次崛起,毕竟这个民族在受到儒家文化洗礼后,再加上作战方式的改变,使得他们已经不能再靠骑射得天下。
    但朱厚照还是要改造他们,避免他们将来在历史上成为其他异族崛起的帮凶。
    朱厚照真正担心的还是女真,尤其是建州女真。
    当然,现在的建州女真还在靠渔猎为生的阶段,要到努尔哈赤的曾祖福满于十年后继承建州卫都督后才会在赫图阿拉定居,并开始由渔猎文明转为农耕文明。
    当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不起眼的女真部落会因为转为农耕文明而使得自己的力量不断壮大,最后在李成梁的纵容下更是在万历时期统一女真,最终成为威胁大明的一股军事力量。
    可以说,现在朱厚照要是愿意,派一支军队就可以轻易剿灭这支女真部落。
    但是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剿灭这支女真部落容易,但他不能保证在大明帝国的影响下,会不会有其他的周边异族会因为文明进步而壮大,最终崛起为大明不可忽视的一支异族力量。
    努尔哈赤可以被提前消灭,但无法保证会不会出现和努尔哈赤一样的人物。
    大明被异族灭亡的根子还是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大明自身趋向衰败,也不会异族轻易取代江山。
    所以,朱厚照现在还是竭力于改造自己的大明帝国,至于建州女真,他还不打算碰,让建州女真继续按照原有的历史发展,至少是朱厚照熟悉的异族,即便崛起也能更有把握将其消灭。
    但朱厚照内心肯定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即将驾崩,他得在遗诏里规定后世之君先把建州女真给除了,或者他要在最后几年把建州女真给除了。
    大明现在对外的军事战略中心还是在塞外蒙古身上,这个前元留下的势力依旧是大明现在最需要防备的异族。
    但是因为他们入主过中原,尽管在入主过程中欠下了许多罪孽,但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汉化影响,所以,朱厚照觉得改造蒙古的难度倒也不大,他有信心,让他们继续汉化下去,最终成为同匈奴突厥一样只能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不过真正的压力还是来自于大明帝国的内部。
    河套收复后,马文升便上奏朝廷需要制定防守河套的策略,且也提供了意见,表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兵马,而是粮草。
    毕竟大明收复河套后不能让边军像蒙古铁骑一样去其他边镇靠劫掠自己本国的百姓来补充给养。
    粮食够不够的问题倒不大,当年的大汉、大唐帝国疆域何其辽阔,内地农耕社会的粮食产量依旧可以支撑,还创造出辉煌的盛世。
    大明自然也可以。
    但是问题大的是,粮食的运输,这个耗费的成本,会拖垮中央朝廷的财政。
    以往的王朝多采用屯田的方式,大明也用了这种方式。
    但是屯田有个弊端是容易把职业军人变成职业农民,那样帝国虽说财政压力减少,但国防力量反而会锐减,对外扩张的能力也会削减。
    马文升不明白陛下为何还不下旨准予自己在河套屯田,因为要再不屯田,他只能带着边军回撤,主动放弃河套之地,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银两去调集更多的粮食来河套。
    他担心明年一旦兵部招募更多的士兵充实边军后,帝国的财政压力会加大许多,如果不能让河套实现军屯自养的话,他做过户部尚书,他知道要不间断供应整个河套地区边军的粮食需要花费多少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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