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陌烟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被揪起来,她站起身,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远远地望着雪地里的男人。
    她很想过去,可是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直到,有人从医院门口跑了进来,是个年轻女孩,应该和肖佩差不多年纪。
    她经过肖佩身边的时候,差点没发现他,随即又停了下来,站定在肖佩面前。
    此刻,隔着雪花,封陌烟还是认出了,那个女孩是肖佩手机里出现过的那个。
    女孩伸手,似乎是要拉肖佩起来。
    可是片刻后,他直接一把推开了她。
    她没想到他那么大力气,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她似乎也生气了,又冲了过去,冲他喊道:“肖佩,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这件事情不是你造成的吗?”
    肖佩缓缓抬起眼睛,隔得老远,封陌烟也似乎感觉到了肖佩眸底的杀气。
    他站了起来,比那个女孩高了大半个头,就那么居高临下,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女孩似乎有些犯憷,不过还是壮胆一般道:“本来就是!我们两家从小就定了亲!我学习没你好,没考上帝城的大学,只能在这小地方!你飞黄腾达了,就不要我了!”
    肖佩依旧不说话。
    “你爸爸生病,唯一匹配的肾源是我爸爸的,我爸爸愿意给他捐肾,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早点结婚!”女孩眼睛里有委屈:“那是一颗肾啊!我爸爸捐出来,对他身体也有影响的!”
    肖佩的手指收紧,胸口起伏,依旧沉默。
    “我们本来说元旦结婚的,是你自己拖!”女孩哭出声来:“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是笨、是学习不好,但是那个是你爸爸!你宁愿你爸爸手术拖着,也不和我结婚!”
    “现在,你爸爸来不及了,你就这么对我了!”女孩红着眼睛:“你说,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啊?我们的喜帖镇子上所有人都收到了!你这么对我,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她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很大,所以,即使隔得有些距离,封陌烟都能清晰地听到。
    她心头惊骇,断然没有想到肖佩所谓的结婚,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空气很冷,封陌烟觉得,自己已经冰冻的心,似乎又一点点开始回温起来。
    就见着肖佩终于掀开唇.瓣,望着女孩,淡淡地道:“我不会和你结婚,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之前答应你,不过是因为我父亲需要肾源,现在来不及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也结束了。”
    “肖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女孩哭得歇斯底里:“那些事情,都是我爸妈决定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勉强和你结婚,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肖佩说着,转身就要走。
    女孩在后面死死抓住他:“你对不起我!我不要分手!”
    他正要用力挣开,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啪!”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倏然响起,肖佩的脸上骤然间多了五个指印,隐约都肿了起来。
    他的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眼睛发红:“肖佩,你怎么对得起你爸?”
    说罢,又是一道响亮的耳光。
    封陌烟抬脚,就要冲过去拉人。
    可是肖佩突然的动作却令她骤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一米八多的男人,突然对着刚刚扇他耳光的女人跪了下来。
    “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肖佩低下头:“是我害死了爸爸。”
    女人浑身发抖,将要落下的巴掌因为肖佩突然的下跪而落了个空。
    “你如果元旦回来和娟儿结婚,你爸会来不及手术吗?”女人一边哭,一边推攘着肖佩:“你说你能等到肾源,结果呢?”
    肖佩沉默,他没有说,他之前联系好了元旦过后就马上手术的肾源,却没想到对方突然反悔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而父亲每次都说他没事,甚至视频里都叫他别提前回来,还说什么他不喜欢娟儿,让肖佩别同意。
    他以为不会有事的,可是却没想到……
    一切木已成舟,都是他的错。
    “那是你爸啊!”女人此刻也跌坐在了雪地里:“你小时候,你爸多疼你啊?你喜欢枪,他是木匠,在家里用工具给你做了十几把枪。你喜欢车,他自己没车,专门去修车铺观察,学会了给你做。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他?你就是个畜生!”
    肖佩眼睛发红,一声不吭,白皙的两边脸颊上,五指印格外明显。
    “伯母,我和肖佩的婚事——”一旁,娟儿小声地试探道。
    “娟儿,我们家没福气,你别再来找我们了!”女人看都没看娟儿一眼。
    “可是我和肖佩的请帖都发了……”娟儿又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媳妇儿了!”
    “我不会娶你的。”肖佩突然抬起眼睛,眸底都是不耐烦:“你马上走,我不想看到你!”
    “你——”娟儿气得跳脚,可是见肖母也没有半点儿要帮她说话的意思,于是,跺了跺脚,跑远了。
    雪地里,肖佩见母亲还在地上,于是道:“妈,我扶你起来。”
    肖母却一把推开了他,眸底都是恨意:“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
    “妈,我——”肖佩还要说,肖母却又扬起了手,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你滚!我知道,你就是在城里认识了什么女人!为了别的女人,你连你爸都不要了!”
    说罢,她自己站了起来,转身就往楼里走。
    肖佩想要跟上去,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跟上。
    是的,他如果元旦和小娟结婚,父亲那时候做了手术,就一切都皆大欢喜了。
    可是他因为不想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所以自己找了肾源,却没想到,对方说反悔就反悔,原本约好的手术时间,他都带父亲准备入院了,对方才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已经将肾源移植给他人了。
    他马上找老鬼入侵肾源库的网络,可是因为父亲的血型特殊,所以一切都晚了,就连网络上都没能找到,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回来结婚。
    他同意了结婚,可是预约手术又需要时间,加上完全没料到父亲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根本来不及了……
    此刻,他一个人跪在漫天大雪里,只觉得世界分崩离析,只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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