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又连发了数十次,那一圈机关箭弩已经开始微微冒烟,备用的箭弩也越来越少。
    祝方心一沉,而后大喝一声,再次数次连发,终于吓退了众人。
    人群中,原先出言叱骂过周池的声震天将长戟横在身前,喝道:你这小儿未免太过无耻!你以为你这箭簇能挡住我们吗?还不快将韩盟主放了!
    周池斜睨了他一眼,染了血的朱唇轻启,道:继续。
    话毕,不等众人反映,赵况又是一剑砍下了韩敬的右腿,韩敬的身体猛地一跳,却因被绳子缚着又落了回去,双目圆睁了一会儿,歪头晕了过去。
    台下已有人别过眼去,韩易亦是不顾横在颈项的利刃向周池直冲过来。
    两人的掌与掌轰然相撞,彼此都倒退下去丈许,周池依旧冷着脸,面无表情地与满目狰狞的韩易对视,这时两人耳边传来赵况的声音:这一足敬我父,赵天行!
    赵天行三个字一出,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半晌之后才细碎的议论声传来
    这是当年山河令赵天行的后人?
    呸!什么山河令赵天行,他一窃贼还能担上这名号?
    韩盟主真是造的什么孽,当年被老的欺,如今被小的欺,天道不公啊。
    你既如此为韩敬打抱不平,怎的不上去救他一救?嘴上逞英雄,你好生能耐!
    谁!谁在说话?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周池充耳不闻,与面前的韩易对视。
    我说了,今日我是为报仇申冤而来,你若是想看,就好好看看什么叫天道轮回,你若不想看,我亦未逼你留下,你只管离开,免得看了心堵。
    韩易闻言,眼中燃起灼灼怒意,可眼前的人似乎长了一副冰做的肌骨,说话时眼神漠然,任台下人如何议论,他的神色都未变过半分。
    韩易看着看着,眼中的怒意渐渐变作了沉痛。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原来的你分明不是这样的。
    哦?我原来怎样?
    原来的你愿意将本门剑法传给他人之子,愿意亲去后山寻人救人,愿意将陆家金钱枪的枪谱拿给陆家子孙,还愿意教授无缘学习家传武艺的赵如是
    回忆一旦开闸就很难收回,韩易忽地想起在御虚宫时,周池替他疗伤时的样子,想起对方在月夜之下舞着天光绫、红绸缠身的场景,还想起了两人在林间处理野兔、想起初到青州城时那一对精钢护腕、想起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
    韩易赶紧闭眼摇了下头,然而睁眼的一瞬间,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叮!目标人物好感+10,当前好感度:43,虐心值:40,攻略进度:40%】
    听到系统提示的周池微挑了下眉,心内有淡淡的讶异。他讥讽地看了眼韩易,语气轻飘道:我这人向来如此,从未变过,怕是韩大侠看走眼了
    这话一出,韩易的眼神瞬间变了,整个人从刚才的混沌与茫然中骤然醒了过来。
    【叮!目标人物好感10,当前好感度:43,虐心值:40,攻略进度:40%】
    此时被捆在交椅上的韩敬已经差不多被削成了人棍,鲜血淋漓了一地,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韩易心里清楚,也不再焦心,他盯着周池,忽然压低声音道:不管你变不变,今日你当众折辱了韩敬,日后怕是逃不过下面那群人的追杀,我劝你小心行事。
    周池闻言,往擂台之下扫了一眼。
    他自然知道韩易是什么意思。
    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因为他的出现被生生阻断,众人原本商议好择日继续擂台比武,但担心失去武林盟主这一位置的韩敬却声称一定要先抓到扰乱江湖盛会的魔头,将金榜之争的日子一拖再拖,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早有人跃跃欲试地想取代他那盟主之位。
    如今周池当着江湖众人的面将他们的头头儿给削成了人棍,不管是真激愤还假激愤,总有见利起意者会打着替韩敬报仇的名头来找他的麻烦,好为自己挣一个江湖名声,同时也去争一争那武林盟主的位置,尝一尝当武林盟主的甜头。
    这些周池自然清楚,但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的是此刻韩易的态度。
    他挑眉讥讽道:我原以为你很敬重你那舅舅,看来大难面前,甥舅之情不过如此。
    你不必激我,韩易道,当日种种,在今日到场之人的眼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想起来时拎出来戏说几句,未想起来时不过就是一桩老掉牙的陈年旧事,谁还会记得?谁又会探究?你今日大张旗鼓而来,可知你所谓的父母冤屈,不一定会大白天下。
    周池闻言,长久不曾言语,韩易以为自己说服他了,正要悄悄出掌将人制住,却听周池道:看来当年这桩陈年往事,你已知道了来龙去脉。
    韩易眸光一闪,心里蓦地划过一丝心虚。他闪动着眸光道:你若能冷静下来想想,就该知道我所说的并非假话,希望你能深思熟虑一番再做决断。
    周池顿时冷笑一声:父亲,赵世叔,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正道人士啊
    韩易面上一红,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云梦天光绫遗孤,恳请赵大侠为我父报仇!
    那声音稚嫩清脆,且出现得突兀,众人纷纷侧头去看,只见广场的最后,一个身穿蓝白武袍的女娃面色沉静地站着,手腕间缠着一道什么东西,朝阳之下隐隐有光华流转。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女娃再次高喊道:云梦天光绫遗孤,恳请赵大侠为我父报仇!
    第57章 镇山河(19)
    她说她是谁?云梦天光绫是哪门哪派?
    云梦天光绫你都不晓得,你还是不是混江湖的?滚回娘肚子里读书吧!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吵什么吵什么?天光绫当年虽然也是大门派,不过三四十年前便没落了,那家传的武学秘宝天光绫据说也早已散落民间,遍寻不得,年轻人不知道有何奇怪?
    这位英雄说的是。不过天光绫没落后就依附在了道临山庄门下,当年韩赵周三家的那场大战赵掌门还参与了呢,只可惜赵掌门时运不济,在那场大战中殒身了,这天光绫也没能传下去,可我记得他还留了一脉啊,怎么就剩一个女娃娃,还成了遗孤?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余下人纷纷说不清楚,竟无人关心台上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盟主。这时又有人道:不过这真是天光绫的遗孤吗?若是,这名门之后怎么跟魔头混一起去了?
    我倒是听过天光绫一脉传到这辈是个小女娃,却也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不晓得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忽然有人嗤笑,没看见人家腕间缠着什么吗?
    众人立即看向赵如是缠在腕间的天光绫,又是一通议论,然而焦点中心的赵如是面不改色,迈着沉稳的步伐往擂台上走去,众人下意识给她让路,很快就辟出一条小道来。
    赵如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那清冷的模样一如台上的周池。
    她一边走一边道:数百年来,江湖上众派林立,新派迭起,虽有新旧交替,势力更迭,却都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到了五六十年前,除了最早的武当少林峨眉丐帮等派,江湖上又出现了三大教门,分别是玄天派,御虚门,及道临山庄。
    赵如是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清晰有力,众人一凛,先不论这女娃是不是真的天光绫遗孤,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有料的,顿时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字半句。
    这新兴起的三大派中,御虚门和道临山庄都是武学教门,擅长使剑,只有玄天一派,杂学众长,门徒众多,本无什么威望,却因经常派出弟子惩奸除恶,声名渐大。直至四十多年前,不知为何,玄天派不再派门徒出山,以致门派渐渐没落,甚至走向式微。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玄天派会就此没落时,当时的赵掌门,也就是赵天行赵大侠的父亲开始广收门徒,成功阻止了几次灭门惨案,又带着门人绞杀了当时臭名昭著的几大江湖恶人,成功崛起,威望再度扶摇直上,就在这时,赵掌门突然仙逝
    赵如是的声音散入人群之中,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暗自议论。
    玄天派成功阻止了几次灭门惨案的事我听说过,看来这女娃确实知道点什么。
    这女娃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怎会知道那么多?怕是假的吧!
    管它假的真的,听了再说
    此时赵如是已快走到广场中间,听到众人的议论,她并未分神,继续说道:赵掌门仙逝后,玄天一派就交给了当时还未及弱冠的赵天行赵大侠。
    赵大侠承袭了玄天派的门训,侠肝义胆,一身正气,以铲除江湖奸恶、匡扶武林正义为己任,隐有坐揽武林盟主的势头。这时,赵大侠结识了御虚剑周远,两人一见如故,奉为知己。又几年,他们与道临山庄的新任掌门韩敬也成为了好友,却不知这是一切灾祸的开始!
    赵如是说着,目光渐渐放空,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她自小与父亲寄身在道临山庄的一处教门下,衣食虽饱,却颇为孤寂。印象中,父亲也总是一副抑郁不平的愁苦模样,整日哀叹,时常缠绵病榻。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父亲的病又加重了,连日缠绵榻上未曾下床。
    薄暮之时,天光渐收,乳母忽然把她带进了父亲的卧房,让她喊床榻上的父亲一声,她愣愣的,不知道该喊什么,乳母气得跺脚,道:快喊一声父亲,快喊!
    小如是便讷讷地喊了一声父亲。
    床榻上的父亲笑了笑,而后对那乳母道:都说了不必带她来。
    那乳母忽地开始垂泪,悲泣道:这是您唯一一点血脉,哪能不来呢!
    父亲咳了声,依旧是笑,然而笑罢,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想我云梦天光绫,本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最后却只能依附在他人门下才能苟活,真是天道不公!
    那乳母还在哭泣,小小的赵如是一脸茫然,捏着手指听两人讲话。
    父亲又说:韩敬心狠手辣,又心机深沉,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父亲当年为了维护这岌岌可危的门派,违背本心去打那不义之战,最后伏尸身死也没能救门派于累卵之中,而我既不能为其报仇,亦不能实现他光复门派的心愿,实在是不孝不仁
    乳母悲戚道:您莫要这样说
    父亲苦笑:我说的可有一言是假话?真话之所以伤人,就在于它真啊。
    乳母犹在哭泣,小如是看看乳母,又看看病榻上面色铁青、唇色惨白的父亲,心里害怕,不由地也哭出了声。
    她的哭声让病榻上的父亲挣扎着坐了起来。
    父亲伸出一双温暖却异常瘦削的手,紧紧握住小如是的手,道:是儿不哭。
    小如是仍旧嚎啕着哭个不停,父亲还要挣扎着起来,被乳母劝住了。
    乳母抱过小如是,一边垂泪一边道:她要哭您就让她哭吧,也当是做女儿的为父亲尽最后一点孝心说罢泪雨滂沱,埋在小如是的肩上亦大哭起来。
    赵坚看着酸楚,却又觉得怔然。
    他侧头往屋内的小窗看去,窗外金乌西沉,暮色四合,院子里盛着沉甸甸的霞光,橙红一片,很是打眼,在这个时候死去,好像亦不失诗情画意。
    他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摸摸小如是的头发,对乳母道:杀父之仇,灭口之恨,皆是负担,你不必告诉如是我身死的原因,只要让她知晓当年的隐情,千万别把贼人当好人!拿仇人当恩人!我们云梦天光绫向来磊落做人,光明处世,说句不孝的,她爷爷纵有千般无奈,却也实实在在地当了恶犬手下的一把铡刀,我不希望如是重蹈她爷爷的覆辙
    乳母和小如是还在哭,那日的夕阳特别红,橙红色的晚霞辉映下来,整个院子都没能装下。小如是心里莫名地害怕,抽噎着去拉父亲的手,可最后那只手还是垂落了下去。
    玄天派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数度崛起,靠的本就是本派的秘宝山河令。江湖上传言山河令中有武学秘宝,如能参破奥妙定当无人能敌,这其实都是韩敬老贼为煽动群情随口扯的谎!他见赵大侠凭借着山河令迅速积累了名望,心生嫉妒,便编造出山河令是韩家秘宝的弥天大谎,且诬陷赵大家不仁不义,夺人秘宝拒不归还,用计发动了那场大战!
    赵如是终于走上了高台,此时已经晕死过去的韩敬被赵况一剑刺醒,他茫然地睁眼看了看,正对上赵如是稚嫩却坚毅的面庞。
    当年我爷爷摒弃良心为你卖命,只求你能多多照拂他病弱的儿子、危如累卵的门派,可大战后我爷爷身死,你却因我父亲不愿依附于你,直接灭了我天光绫一派,又一剂毒药下去,自此我父亲便再也未能走下病榻,但即便如此你仍觉得不够!
    韩敬当众被缚,又被接连砍断了手脚,元气像一下泄了个干净,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他先是茫然地看了赵如是一眼,但很快就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他张了张嘴,发现哑穴不知何时被解了,发出支离破碎的一声啊。
    赵如是冷笑着怒视他,稚嫩的嘴里吐出最后一句话:当年你为灭口直接毒杀了我父亲,后又杀了那么多不愿依附你的人,我可问你,你晚上会做噩梦吗?
    韩敬瞳孔瞬间放大,赵如是却直起身子,对着赵况直直跪拜下去。
    云梦天光绫赵如是,恳请赵大侠为我父报仇!
    这一跪,台下的人都惊了,彼此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无比热烈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山河令不是韩家的?
    那当年韩敬及依附在他门下的金钱枪称自己前去讨要山河令不成,反被赵家打得重伤归来,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苦情戏?
    哗!那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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