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刘表可能要吃大亏,蒯越很想为刘表,还有自己那可能的“猪队友”解释几句,但刚张开嘴巴,蒯越却无奈的发现,连他自己都觉得李易的这个怀疑很有可能是真的。
    只要李易一死,且不说能给刘表彻底掌控荆南三郡的机会,更重要的,空出来的南阳太守的位置,刘表肯定会从身边择人向朝廷举荐,再加上杀人的黑锅也得让刘表去背,所以,对于刘表身边那些有意南阳太守之位的人来说,这比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李易看了蒯越一眼,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那难看的脸色一般,慢悠悠的说道:“今日别驾为李易匆忙奔走,然左右护卫却有冒犯别驾,唉,待易伤势恢复,必然亲自登门向先生致歉。”
    说罢,李易点点头,便坐着蒯越的马车吱呀吱呀的走了。
    王威为李易安全考虑,正要命令骑兵跟上护送,却被蒯越伸手拦住。
    现在的李易对刘表这边的一举一动可是相当敏感,见到王威派人过去,天知道李易会怎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李易彻底走远,王威走到蒯越身边,轻声问道:“别驾,今日之事……”
    蒯越看了王威一眼,要说刺杀李易,王威也是有动机的,毕竟之前王义的事情闹的很不愉快,不过蒯越知道王威的为人,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真的怀疑他。
    “唉,襄阳,多事之秋啊。”
    蒯越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虽然刺客已经被杀,但难保没有同谋,还请将军下令严守城门,不要漏过任何可疑之人,毕竟此事无论是为了州牧,还是为了李易,我等都必须要拿出一个交代。”
    王威重重点头,道:“某来之前,主公已经下令四门戒严,其余事情暂且听先生吩咐,还说若是得空,请先生速与主公商议。”
    蒯越想了想,摇头道:“不急,你且与我招来这附近百姓问问,看看有何线索。”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但有王威的兵丁相助,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马上,就有人将附近的百姓招来盘问,同时,襄阳府衙令史也赶到开始对刺客进行查验。
    不过对百姓问询过后,蒯越虽然得到了一些消息,却没多少有用的,反而被一些百姓的话搅的有些头痛。
    当时李易与史阿打斗,因为距离比较远,百姓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只是远远的看到双方打斗经过。
    然后百姓们告诉蒯越的就是,那个刺客很厉害,一剑一个的解决了李易的护卫,然后与李易打的时候,两人的动作干脆就快到看不清,只是突然,李易胸口冒血,跟着刺客就死了。
    这样的信息让蒯越很无力,倒是令史那边除了正常查验之外,发现刺客身上的物品被人翻看过,想来应当是李易动的手。
    在小巷中又折腾一段时间,蒯越感觉在耗下去没多少意义,而且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便忍着腹中饥饿,同王威一道去见刘表,结果进去就看到刘表整张脸都是黑的,地上还有被摔碎的酒盏,旁边几个侍从战战兢兢,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不待蒯越向刘表见礼,刘表就大步上前,拉住了蒯越的手臂,问道:“异度,情况到底怎样?”
    蒯越看了周遭侍从一眼,刘表会意,挥手让他们退下,这才再次问道:“究竟如何?”
    蒯越没有隐瞒,将所有事情如实到来,不出所料的,刘表刚开始也怀疑这是不是李易自己搞出来的,但蒯越马上就给刘表否定了这个可能。
    等最后蒯越说出李易口头上表示相信这不是刘表指使的刺杀,而是刘表身边某些人的擅自行动,刘表的老脸黑的都几乎要发紫了。
    “是谁!是谁!是谁要陷老夫于不义!”
    刘表直接就给气坏了,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句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蒯越一时不再出声,他知道这情况需要先让刘表冷静一下,但王威见刘表莫名背扣了黑锅,感同身受,忍不住道:“会不会是董卓的余,呃……”
    话没说完,刘表犀利的目光就瞪了过来,王威心头一颤,赶忙低头,不敢继续往下说。
    毕竟刘表也算是董卓的外围党羽,王威的话可把刘表也给算进去了。
    房中一时沉默,只有刘表那粗重的呼吸声连续不断,片刻后,刘表忽然站了起来,整理衣冠,沉声道:“子重留下,异度随我前去探望襄侯!”
    二人一听,俱是大惊,王威直接忍不住叫道:“主公不可,李易既然怀疑主公是行刺主使,必然心中怨恨,而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主公此时前去,无异于只身入虎穴,万万不可啊!”
    蒯越同样不赞同,不过他的劝说比王威要婉转许多,只听蒯越说道:“襄侯伤势不轻,而且失血颇多,现在天色又晚,治伤后必然休息,此时实在不好探望,州牧不如明日再行安排,如何?”
    刘表并不觉得李易会杀他,不过想想蒯越说的,现在去确实不合适,于是重重一叹,又坐了回去,然后狠狠的在大腿上锤了一下,情不自禁道:“我荆州近来为何如此多事啊!”
    刘表说者无意,但蒯越却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匆忙之中又把握不住关键。
    刘表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道:“那刺客是何来历,异度可有线索?”
    蒯越放下之前思绪,摇头道:“暂时无从知晓,恐怕要明日问问襄侯的人才好有判断。”
    顿了顿,蒯越又道:“事到如今,查找刺杀主使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安抚李易,否则,于州牧,于荆州,将来大有不利。”
    刘表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愤怒中稍稍回神,闻言点头道:“所以老夫才要亲自去见李易,叫他知道,老夫从未想过要害他性命啊。”
    蒯越微微摇头,反问道:“州牧此举的确可见诚意,然而,襄侯会因此就当真放下芥蒂么?”
    刘表表情忽的一滞,然后看向蒯越,蒯越继续道:“适才越听襄侯言语,虽然言语间不见愤怒,但心中怨恨绝对不小,那姓典的莽汉更是当众放言要杀人全家出气,李易却不曾训斥,这般情形,寻常手段岂能安抚?”
    刘表沉思片刻,道:“待李易伤势好转,我便亲送其回南阳,不再拖延时日,如何?”
    “可。”
    蒯越应了一声,但紧跟着又摇头,道:“却还不够。”
    “还请异度道来。”
    蒯越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言语,然后说道:“之前州牧与李易就南阳之事屡次详谈,就结果来看,州牧可谓是占尽上风,如今只给李易留了一个宛县,然而,即便如此,敢问州牧,现在可对李易彻底放下心来。”
    因为眼前两人都是心腹,刘表也没太多好掩饰的,缓缓摇头,说道:“李易虽然年轻,但心机颇深,如此让步,不但不见丝毫不忿,反而自请留在襄阳,虽见其诚心,老夫却是不敢有片刻大意。”
    蒯越点点头,道:“越亦有同感,只是之前心中一直没有对策,也就不好言语,不过今日之事,虽是祸事,但越在路上细细思量之后,觉得未必不能转祸为福!”
    刘表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赶忙道:“异度有何妙计?”
    “南阳虽然只余一宛县,但李易毕竟是朝廷所命,身占大义,再加上之前袁术作乱,若李易是不安分,南阳形势如何变化,谁也不能完全把握。”
    “之前州牧与李易所谈,归根究底,不过是削弱李易,令其势孤,叫他无力与州牧作对。”
    “然而,不敢却不是不想,以李易年纪,定然不会甘愿以太守之位终老,再有有今日行刺之事,将来李易若是以此为借口,不听州牧调遣,虽然不占理,却也其情可悯……”
    刘表重重点头,这也是他很顾虑的一点,
    蒯越继道:“李易若要行事,必然离不开南阳地方支持,否则以宛县一地,不过飞蛾扑火罢了,所以……”
    “今日之事,州牧安抚李易理所应当,李易若是愿意将此事接过最好,即便是表面同意,心中不愿也无妨,只要州牧能让荆州上下看到主公诚心便足以。”
    “如此这般,李易仅有一人一地,心中再是不忿,也起不得风浪。”
    刘表听蒯越说完,先是琢磨了一下,这才完全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其实蒯越说的话很不要脸,就是让刘表别在乎李易怎么想,只管装好人,只管在外人面前将戏做足,不要在意李易信不信,只要最后荆州人都信了,只要荆州人都认为刘表其实对李易很好,那么李易将来就算想折腾,于情于理都亏欠了。
    这的确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刘表老脸却有些发红,因为这手段实在是过于小人了。
    要知道,刘表对李易的种种提防都建立在想象之上,可李易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刘表,或者说对不住荆州的事情。
    因此,刘表很犹豫,他拉不下这个脸,或者说不好当着蒯越与王威的面拉下这个脸。
    “罢了,此事暂且压下,异度,再说刺杀一事,无论是谁,敢在荆州城内如此胡作非为,若不能将其治罪,老夫颜面何在?”
    刘表虽然没有就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不过蒯越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也不再提,免得刘表的面子不好看,顺势接着刘表的话,说道:“此事,说难,很难,且会让州牧难下决断,但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
    蔡家,后园的一处院落之中,不时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少女的娇喝传出。
    蔡家的仆人们听到了,全都低着脑袋绕着院子走,一个个心里也是纳闷,往日自家小姐虽然也喜欢发脾气,但好像从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听声音,好像都抄家伙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让小姐发这么大的火气。
    “那人呢,他为何还不来?”
    蔡玉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根小木棍,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刻也不停歇,看上去就跟关进笼子里的猫儿一般,龇牙咧嘴,显得颇为焦躁与愤怒。
    堂堂蔡家小姐约见李易,结果这外头都乌漆嘛黑的了,李易还不来,摆明是放她鸽子,简直岂有起理!
    不过,看蔡玉手里的棍子可以知道,这事情并不只是放鸽子那么简单。
    “小,小姐,婢子不知,要不婢子再出去问问?”
    蔡玉的侍女小声回话,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排整整齐齐十多个侍女,全都耷拉的脑袋,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似的,不过,比较逗趣的是这些侍女手里同样握了一根棍子,乍一看好像是要干仗,虽然全无气势就对了。
    蔡玉不满的看了侍女一眼,心里老大的火气,李易明明是有妇之夫了,却还撩拨自己,实在是无礼,更可气的是,他还差点就撩得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蔡玉本来是决定以后再不与李易说话了,今天就凉他在外面站几个时辰,可再一想,蔡玉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于是就使出了这一招请君入瓮,将李易骗到她的小院,然后自己冷笑一声,以摔杯为号,十几条棍棒从屏风后杀出,关门打狗,打得李易嗷嗷求饶,如此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可是这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蔡玉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中不爽利,就想先拿这些侍女出出气了。
    蔡玉眼睛眯了眯,将侍女们全都打量了一遍,然后伸出小手猛的在几案上一拍,嘶,疼!不过蔡玉嘴角只是抽抽了一下,就一脸寒霜的喝道:“你们定然有人被李易收买了,为他通风报讯,是也不是!”
    侍女们听到蔡玉的质问,一个个的顿时脸色大变,虽然平素蔡玉也发脾气,但那终究只是发脾气,她们被骂上几句也就没事了。
    可蔡玉刚刚的话就很严重了,这是说她们吃里扒外啊,而且也不算是无的放矢,真要座实了,铁定会被打死。
    一众侍女战战兢兢的正要跪地求饶,就见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对着蔡玉叫道:“小姐不好啦,外面好多人都在说,都在说,襄侯被人……”
    蔡玉见到侍女大呼小叫,正要喝骂,又见侍女脸色发白,声音惊慌,还提到了李易,蓦的一阵莫名心慌,小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裙摆,道:“李,李易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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