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的脸上有不可思议,还有不甘,叫道:“主公,他方才可是险些就……”
    不等典韦说完,李易摆了摆手,道:“他并非……”
    李易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一字一字道:“并非故意害我,而且他还……唉,算了,放他走!”
    李易了下令,典韦无奈,憋屈的低吼一声,将那人往地上重重一推,又捡起兵刃,就站到李易后面不吭声了。
    李易吐出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又对着四周百姓拱拱手,道:“诸位,这里无事,还请散了吧。”
    说罢,李易也不管百姓们如何反应,又对侍卫吩咐道:“回府,要快!”
    侍卫们听到命令,簇拥着马车一溜烟就跑了,根本没去想李易明明说了没事,干嘛还要赶快跑。
    原本看热闹的路人们,望着李易走远,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心中痒痒的厉害,但愣是没有一个开口敢讨论的。
    州牧二杀太守,这话题实在太要命了,他们不敢聊。
    而路人中有些是附近达官贵人家的子弟或者仆役,见事情已了,擦了把额头上汗,撒腿就跑回自家报讯去了,这消息金贵,得快。
    至于那个被典韦掷的七荤八素的骑士,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再次痛呼一声,辨认了一下方向,又踉踉跄跄往前奔去,行人见了他纷纷避让,谁也不敢阻拦,毕竟这可是州牧的人啊。
    ……
    荆州州牧府衙,议事厅内,少见的坐满了人。
    除了在家养病的蔡瑁张允,其余襄阳文武尽皆到场,就连刚刚在外归来的刘琦与黄忠也不例外。
    “此事,诸位以为老夫当如何处置?”
    刘表一摊手,向众人问询,而众人只是小声窃窃私语,却不敢轻易进言。
    就在今日早上,江夏太守黄祖快马急报,纪灵忽然引兵数千入豫章,豫章太守诸葛玄不敌,向黄祖求救。
    因为豫章归属乃是扬州,黄祖不敢贸然行事,只好连夜派人向刘表请示。
    而刘表一时难下决断,只能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只是众人也不敢轻言,实在是此事有些麻烦。
    早些时候,董卓借天子名义,命刘表为荆州刺史,刘表便征召旧识诸葛玄属官,让诸葛玄代他入洛阳谢恩,之后诸葛玄本该回荆州复命,但恰好诸葛玄堂兄诸葛珪病逝,留下一堆孤儿寡母无人照料,诸葛玄便向刘表请求,先去徐州安置诸葛珪家小。
    刘表作为厚道人,很欣赏诸葛玄的对他亡兄的态度,再加上诸葛玄入洛阳办事也做的很不错,在同意了诸葛玄的请求之余,又向朝廷举荐诸葛玄为豫章太守。
    于是,诸葛玄在为诸葛珪办理后事之后,便带着堂兄的家人直接去了豫章上任。
    刘表当时刚刚成为荆州刺史,也是一腔雄心壮志,他向朝廷举荐诸葛玄为豫章太守,可谓用心良苦。
    豫章归属扬州,比邻江夏,地属东南,如果荆州想要对东南用兵,有豫章为桥头堡,直接就占据了三分先手。
    当时刘表也不是一定就要以荆州为根基,然后对外如何如何,但只要诸葛玄能站稳豫章,不管怎么说,对荆州的发展都有着大大的好处,最起码在东南方向的军事上不会处于被动。
    然而,事不随人愿,袁术一转眼成了扬州刺史,而且与刘表关系紧张,于是,孤悬在外的诸葛玄就成了刘表心中的一个隐忧。
    刘表有意直接将诸葛玄召回,但他心中实在是不甘,也不想丢这个面子。
    而且,诸葛玄毕竟是朝廷封的太守,刘表心中存了希望,或许袁术不一定敢直接向诸葛玄动手,再说袁术还要整合扬州势力,就算要向豫章动手,怎么也得是来年开春耕种之后的事情。
    也不知是袁术算计精明过人,还是说他行事毫无顾忌,竟然不声不响的让刚刚从南阳撤走的纪灵轻兵简行,抄小路,直接杀向了豫章,让刘表这边措手不及。
    于情,刘表不可不救诸葛玄,毕竟诸葛玄是他派出去插眼的。
    于理,不管袁术以何名义出兵豫章,都是扬州内部事务,轮不到他刘表去管。
    于私,刘表还不想在此事上丢了颜面。
    结果就是刘表左右纠结,只好着急众人商议,希望可以拿出一个妥帖的对策。
    只是,刘表的官员们也为难啊。
    诸葛玄不是荆州本地人,双方又没什么交情,死活与他们关系不大。
    而且豫章可不是荆州,以什么名义出兵?
    不要忘记了,南阳的那一波较量,蔡瑁张允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即便是出兵了,能打赢么?
    只是,拒绝出兵这事谁也不好提,万一诸葛玄将来有个好歹,刘表难免不会埋怨今日提议之人。
    见面前一干人等尽皆沉默,刘表叹气,对于众人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
    转头望望,刘表看向了坐的稍稍靠后的长子,问道:“琦儿,此事你有何看法?”
    刘琦如今二十多岁,与刘表长的很像,同样一身儒雅气度,一看就是个好人,叫人见了很是容易生出好感。
    见父亲问话,刘琦先俯身行礼,又对刘表左右欠身,表示尊敬,这才正色道:“孩儿以为当立即出兵!”
    刘表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意,且不论刘琦的态度正确与否,最起码敢说话,能说明他心中是有主意的。
    “缘由?”
    刘琦又是一礼,对自家父亲极尊敬,在场众人见刘表如此守礼,也是纷纷暗自点头。
    刘琦说道:“袁术无道,在南阳横行无忌,有如豺狼,以至于无数百姓流离,今又出兵豫章,为豫章百姓计,父亲当出兵,此乃仁义之举!”
    刘表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袁术虽为荆州刺史,豫章在其管辖之内,但现任太守亦是天子册封,袁术无故兴兵,此为不忠,父亲即为皇室后裔,出兵相助,乃是彰显汉室威仪!”
    “诸葛太守乃父亲故交,比邻而居,今有外贼入室,父亲岂可袖手旁观?”
    刘琦最后一抱拳,道:“以此三点,孩儿以为荆州当出兵以解豫章之急!”
    刘表再次点点头,心中却是苦笑,自家儿子说的话的确很在理,心也很正,只是这话实在太直,都不给他这个父亲留下拒绝余地……
    刘表没有给予答复,而是又问:“诸位以为然否?”
    想了想,又补充道:“诸位尽管畅所欲言,说错也无妨。”
    之前没人愿意站出来表态,主要是缺个打头的,现在有刘琦当前表明立场,再看刘表的态度,自然就有人愿意开口了。
    荆州从事韩嵩出声道:“大公子所言甚是,然,嵩却以为此非上策。”
    有人意见相左,刘琦也不生气,很是客气的躬身道:“还请先生教我。”
    韩嵩先看了刘表一眼,见他没有表态,便还礼,然后道:“南阳新败,蔡军师与张将军还在养伤,我荆州兵马军心不振,纪灵却是气势正高,若要出兵豫章,谁敢为三军主帅?”
    刘琦顿时微微皱眉,他是在思索,很快,看向低头坐在不远的黄忠,眼前一亮,道:“黄将军勇武,可谓三军主帅。”
    黄忠见提到自己名字,微微点头示意,但并没有站出来说什么。
    韩嵩也不说黄忠本事如何,只是继续道:“再问公子,此战若胜,当如何?若败,又当如何?”
    刘琦刚要张嘴回答,然后就卡克了。
    韩嵩微微一笑,没等刘琦继续琢磨,便直接道:“此战再败,我荆州怕是会成为天下笑柄,兵马数年内难拾战心,甚至还会有不轨之人借此生乱!”
    “此战若胜,选择有二,其一便是得胜收兵,然后常年准备兵马辎重,防备袁术卷土重来,其二就是顺势占据豫章,如此且不说消耗兵马粮草多少,单单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以为州牧无故兴兵,却是在道义上落了下风啊!”
    韩嵩说的问题在场许多人其实都明白,虽然照顾刘琦面子没有出声附和,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显然都是非常赞同的。
    刘琦也知道韩嵩说的有理,只是此举有违他本心,问道:“难道就放任豫章不顾么?”
    “唉。”
    韩嵩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道:“下官虽然知道出兵有害,却也明白不动有碍,心中也是左右为难啊。”
    刘表脸色登时有点不好看了,韩嵩驳斥他儿子无所谓,这个正常,晚辈们受了教训才会有长进,他刘表不是小气的人,可你在驳斥了之后,却又说自己心里其实没什么主意,这感觉就好像是特意为了针对刘琦才开口的一样。
    蒯越其实也不满韩嵩的话,太不给刘琦面子了,不过见刘表不高兴,为何缓和气氛,还是适时站出来道:“豫章一事,依越所见,不见得非要动刀兵,为何不请天子裁决?”
    刘表心中怒意收敛,问道:“异度此言何解?”
    蒯越拱手道:“择一能言善辩之士,面见袁术,晓以厉害,暂息刀兵,然后上奏朝廷,依朝廷旨意行事。”
    “唔……”
    刘表沉吟了起来,微微有些心动。
    在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刘表其实就知道,豫章肯定会落袁术手里。
    他在自家地盘上都干不过袁术,跑去豫章客场作战,怕是会败的更惨。
    所以,刘表虽然问出兵与否,其实最在意的却是,豫章以一个什么样的过程被与袁术拿去。
    也就蒯越看明白了刘表的心思,请朝廷出面,虽然不出预料最后得胜的会是袁术那边,但明面上刘表是听了朝廷话,并不是因为怕了他袁术,脸面上会稍稍过得去一些。
    刘表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问道:“诸位以为异度计策如何?”
    一众文武见状登时松了口气,他们是真怕刘表脑子一热又去找袁术干仗,自然是纷纷赞同。
    刘表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欣慰之余也有些郁闷他们被袁术给打怕了,不过那个问题要慢慢解决,当下还是处理眼前的事。
    “那么,谁可为老夫出使……”
    刘表话说到一半,旁边侧门进来一个侍从,小步走到刘表身边耳语了几句,登时,刘表脸色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怒气,虽然刘表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但在场几乎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一个个纷纷心里嘀咕,究竟是谁又惹州牧生气了?
    刘表抬了抬手,叫侍从退下,沉默了一会,也不提刚才的事情了,忽然笑道:“老夫刚刚得知了一桩喜事,当与诸位分享。”
    蒯越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似乎有李易的名字,但并不是很清楚,问道:“不知是何喜事?”
    刘表眯眯眼,道:“就在刚刚,黄承彦之女仰慕襄侯才学,拜其为师,此时据说正准备在家中摆酒庆贺,哈哈,你们说,老夫要不要也去讨上一杯酒水解渴?”
    虽然刘表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可这话在旁人听来,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所有人都清楚,刘表是真生气了,而且应该是气黄承彦多过李易。
    一州之主请不动的黄承彦,这会主动往李易身边凑,貌似还是倒贴,这是要干嘛?
    李易之前弄了个洛神赋算是给他身上加了个“文人”的标签,但洛神赋虽然辞藻华丽无二,但在立意上却是落了下风,算不得大家。
    结果黄承彦愣是弄了一出拜师,这就值得推敲了,对了,拜师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啧啧啧……
    众人正在腹诽,王威忽然从外大步奔走入内,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只见王威脚步沉重,脸色有些发黑,任凭谁看了都知道他断然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刘表知道王威是个很沉稳的人,如此直入议事厅,定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也顾不得再惦记李易那边,连忙问道:“子重,何事慌张?”
    王威抱拳行了一礼,沉声说道:“方才有人昏倒在府门外,门房着人施救,看其面熟,辨认后,不想却是……”
    “是谁?”
    刘表出声问道,心中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王威涩声道:“豫章太守,诸葛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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