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的目光在黄忠身上停留很短,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人,然后看向了刘琦,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方才小冲突的时候,刘琦只是看着,并没有任何言语或者行动的表示。
    他想看看李易对刘表的态度如何,结果却是叫他口中微微发苦。
    典韦那稍显激动的反应,很好的映射了李易与刘表之前的关系,紧张,小心,非常的提防。
    刘琦摇头苦笑一了声,又看了看长剑,然后对李易郑重道:“襄侯,刘琦今日愿以性命起誓,无论是之前刺杀,还是今日冲撞,当真是与家父没有半点干系,琦若有半句虚言,愿死在此剑之下。”
    说罢,刘琦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提剑刃就在左手上轻轻一抹,宝剑锋利,登时就见一抹血线沿着剑刃流淌而下。
    刘琦虽然自残的时候脸色有点白,但动作却很麻利,等李易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易也上演过一次剁手,不过他当时是装的,没想到刘琦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倒是够狠。
    李易也顾不得胡思乱想了,赶忙上前一把将刘琦手中的剑夺下,同时高声叫道:“快去请华神医!”
    黄忠也稍稍有些慌神,没想到刘琦如此烈性,同时心中也高看了刘琦几分。
    李易用衣袖衬里拭了拭刘琦手上的血,紧皱着脸,连眼角都生生的挤出了鱼尾纹,痛惜道:“大公子何必如此,李易知道州牧不会害我,大公子又何须……”
    李易说着说着,咽了口唾沫,在效果上倒是与哽咽差不多。
    刘琦看了眼手上的伤口,虽然血流不止,其实伤口不算深,也不算长,不过他的脸色却更白了几分,毕竟他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公子,活这么大别说杀人了,大概连见血都是首次。
    可是,对于刘琦来说,他觉得应当替父亲入“虎穴”,虽然有点怕,但他果断就去了。
    又觉得,他应当向李易表明诚意,应该安李易的心,于是就咬牙划了自己一剑。
    看到李易都“哽咽”了,刘琦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道:“琦只是怕襄侯与家父之间生出嫌隙,使荆州不能上下一心,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李易看着刘琦明明脸色发白,手臂僵硬,就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可即便如此却也要向他露出笑容,心中忽然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老实人最容易欺负了,但欺负老实人,真心没有什么成就感、
    可李易想了想双方身份,决定还是继续欺负老实人算了。
    “唉,大公子所言,易也是清楚,实不相瞒,虽然易心中的确有过一时愤怒,但稍后想想,便知害我之人绝非州牧,只是……”
    李易正说着,华佗带着三个小童快步来了,这是华佗在外溜达的时候顺手收下的小徒弟,自李易与他沟通之后,便对收徒资质上要求降低了,而且有李易做后勤,收徒弟多一点也无压力。
    李易扶着刘琦的手臂,让他坐好,道:“那些事稍后再谈,这位是华佗华神医,之前蔡军师起死回生,全仰仗华神医妙手。”
    刘琦真真是个君子,虽然华佗只是个医者,就地位来说跟他差了老远,还是要想主动拱手见礼,不过李易按住他胳膊不让他乱动,刘琦只得说道:“华神医救治蔡军师,于荆州亦是有恩,琦在这里谢过了。”
    华佗赶忙还礼,然后就抽空往李易身上多看了一眼,刚才有人急吼吼的喊他过来,他还以为李易又闹出事了呢。
    接下来就是华佗为刘琦包扎,只是小伤,一会就完成,然后华佗又叮嘱了几句便告退了。
    不过,在送华佗离开的时候,李易却是意外发现刘琦的那个极为英武的护卫一直瞅着华佗看,这明显不符他护卫的身份,最后还是发现被李易注视着,这才赶忙收回目光。
    刘琦并没注意黄忠,不过他注意力一直都在李易身上,见李易打量黄忠,便一拍额头,歉然道:“都是琦心中过于焦急,有些了失了方寸,竟然忘了与襄侯介绍,这位乃是黄汉升将军,近日刚刚回襄阳述职,呵呵,襄侯虽然没见过,但我想襄侯定然是知道黄将军名号的。”
    “黄将军!”
    李易刚刚虽然感觉这个“护卫”有些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他会是黄忠!
    在李易想来,黄忠应该与关羽比较像,都是比较傲气的人,当然,黄忠年纪大些,可能不像关羽一样傲气外露,但即便如此,也应当是丢在人堆里自带金闪闪光环,能叫人一眼就看出不一般的那种。
    却不曾想到,当真见面,黄忠竟然是如此的……低调。
    李易赶忙转身,拱手道:“不像是黄将军,易失礼了,还望黄将军勿怪,来人,快与将军看座!”
    “末将不敢。”
    黄忠赶忙欠身还礼,同时还准备推辞,毕竟他今日是给刘琦当保镖来的,同样落座稍显有些不妥。
    不想李易唏嘘了一声,然后一指黄忠,对着众人道:“当日李某侥幸小胜了孙策一次,州牧欣喜之下戏称易为荆州第一猛将,叫易私下里羞愧许久,原因为何?正是因为知道黄将军勇武,才是真正的荆州第一猛将啊!”
    李易对自己身边人说起过黄忠,他们有心里准备,不过刘琦就有些意外了,毕竟荆州人这么多,谁敢轻易称第一?
    刘琦忍不住问道:“襄侯所言当真?”
    李易笑道:“自然是不会错的,不信大公子可问问黄将军,马战厮杀,荆州谁能胜过黄将军一招半式?”
    刘琦当即把目光落在黄忠身上,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中的好奇之色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其实,黄忠之前虽然嘴上说是要保护刘琦,实则是有别的事情,为此心情郁郁,整个人显得很是严肃内敛,直到现在发现李易是真心将他当做荆州第一猛将,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最初黄忠听说刘表称李易是荆州第一猛将的时候,心里是极为不服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给李易冷脸,更不能找李易单挑,只能暗暗吐槽一句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当真一照面,李易竟然如此谦逊,却是叫黄忠很不好意思了。
    “襄侯谬赞,天下英雄众多,黄某惭愧,实在不敢当此第一。”
    说着,黄忠忍不住看了典韦一眼,毕竟这位可是弄了个天下步战第一的名号,这实在是有点拉仇恨了。
    典韦这时也给黄忠对上号了,记得当初摆擂台的时候有个臭小子想跟自己玩车轮战,结果被自己的打的落花流水,那小子好像就是这老头子家的娃娃吧?
    典韦的心眼不大,想起当初黄叙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快,又哼哼着瞪了黄忠一眼。
    李易听到典韦的哼声,笑骂道:“我夸你步战天下第一,虽然实至名归,但正如黄将军所言,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你可知道黄将军的一手箭术神鬼莫测,天下无人能敌,即便强如吕布骤然遇上怕是也要饮恨!”
    典韦对李易的话很信服,而且他也知道李易对黄忠很有兴趣,不能坏了李易的好事,撅噘嘴巴不再出声。
    而黄忠虽然傲气,可李易这般处处称赞于他,反倒是叫他傲不起来了,反而是越发谦虚,赶忙道:“不过些许小伎俩,倒是叫襄侯见笑了。”
    李易笑了笑,没有继续与黄忠接话,否则将欣赏转为拉拢,那就是给自己身上找麻烦了。
    李易再次将目光转回了刘琦身上,刘琦还是那温润君子的模样,对于李易方才对黄忠的热情似乎没有任何不满,相反,李易隐约觉得,刘琦似乎对他更加的……欣赏了?
    刘琦其实也有带兵的,他虽然与那些真正的带兵将领不一样,但也知道武人们对于争个胜负名声是有多么的较真,根本想不到李易会将荆州第一猛将的名号拱手相让。
    虽然这只是个虚名,但绝对能让许多人打破脑袋了。
    于是乎,在刘琦看来,这就是李易的虚怀若谷了,叫他不能不敬佩。
    不过刘琦的这种目光却看得李易极为不舒服,便轻咳一声,问道:“大公子可知道,刚刚我这里杀了几个管事?”
    刘琦脸上那淡淡的,满是欣赏的笑容,一下就给问没了。
    说不知道,那摆明就是说谎。
    说知道,不就是承认他父亲在李易这里派有眼线么?
    刘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易却不管他心中纠结,抬手将站在一旁斥候的仆人招来,问道:“刚才你也在吧,说,我为何杀了他们几个?”
    李易之前对人一直都很和善,叫这些仆人真将他当做了老好人,可之前李易眼都不眨的下令杀人,就像是给正做美梦的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让他们直接怕到了骨子里,见李易问话,腿一软便趴到了地上,颤声道:“是,是他们以下犯上,死有余辜!”
    刘琦眨了眨眼睛,表示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李易肯定是杀他父亲的眼线,难道还有别的隐情不成?
    李易又道:“他们如何冒犯的,你道与大公子听听。”
    那仆人咽了咽口水,稍稍挪了挪身子,对着刘琦那边,哑声道:“王管事说,说他是州牧安排在这里做事的,拿的是州牧给的俸禄,襄,襄侯就算要罚,也,也要先请州牧同意。”
    刘琦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他是个好人性格不错,但终究是个贵公子,而且也是有脾气的,那王管事的话如果是真的,说他大逆不道都可以,完全是死有余辜。
    不过人都死过了,刘琦再发脾气也是没用,只能苦着脸对李易道:“襄侯,父亲安排他们在此是因为襄侯初来,好方便伺候起居,结果这些人不知好歹,这绝非有人授意啊。”
    李易叹了口气,同样很是苦恼的说道:“州牧不曾欺我,更不曾有心杀我,今日见大公子,大公子也丝毫不以身份压我。”
    刘琦连连拱手,表示惭愧。
    李易继续叹息道:“然而,此事你知我知,荆州官员也知,却唯独百姓不知!”
    李易一指那个脑袋还不断冒汗的仆人,道:“算上今日之事,在世人眼中,我虽为太守,结果被州牧二度刺杀,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就与那待宰羔羊一般,必然是极为懦弱,似乎可以随意欺辱,这才有小人敢出口轻慢,以下犯上,大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刘琦很不想点头,但最终还是点了两下,因为李易说的很有道理啊。
    李易无奈道:“我本不欲与那些短视之人计较,可李某毕竟也是一方太守,若是人人都那般看我,这太守还如何当得下去?是沦为笑柄,还是早早告老?”
    刘琦已经开始频繁点头了,但马上心中就是一惊,赶忙道:“襄侯莫要冲动,此事虽有些影响,但终究只是细枝末节,千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李易仰天长叹了一声,轻轻拍着胸口,眼中似有晶莹闪烁,轻声道:“大公子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更不会因此就对州牧怀有怨怼,只是这心中委实……唉!”
    换个人看见李易这般模样,多半会觉得你憋屈也不是我坑的,干我屁事?
    但老实厚道的人就不行了,他们总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像刘琦这样的,虽然他父亲刘表也是一身莫名其妙的黑锅,但想想李易似乎更委屈了一些,于是也跟着李易叹了口气,然后紧皱着眉头,认真为李易考虑起来。
    李易撇了刘琦一眼,继续一脸愁容,心里却是在想,将来多伤感几次,说不得入主荆州的时候,就可以痛哭流涕的告诉众人,对刘荆州这样那样其实非我本意,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一套只要玩的好,说不定能叫刘琦把自己卖了还会为他数钱呢。
    至于刘琦会想出什么具体解决办法,李易却是没抱期望,毕竟刘琦总不能将他老爹拉过来给自己踩吧?
    果然,刘琦想了一会,脸上皱巴巴的,看上去比李易都苦,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仆人身上,犹豫了一下,问道:“琦府中缺一些手脚灵活之人,不如襄侯将府中仆役转赠与我可好?”
    刘琦这是要拆他老爹的台了,也就是撤走刘表安排在这里的眼线,算是给李易一个小小的安慰,不料李易却是想都不想,直接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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