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嘉那有些狠辣的建议,李易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他自己也是那般想的。
    不过,开会的目的是集思广益,尽量避免疏漏,李易倒也不着急表态,而是看向了其他几人。
    感觉到李易的视线,蒯越拱了拱手,却是问道:“属下以为,刘繇杀与不杀,本身并无甚紧要,关键在于主公如何打算,主公这次是要趁势一举拿下豫州与兖州两地,还是说,单单是以兖州为战场,对决曹操?”
    李易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对付曹操是必须的,可豫州也是他想要的,但是,这两块地方同时攻略难度做事不小,而且他都想不好该如何下手。
    蒯越似是明白李易的犹豫,慢慢分析道:“这次若是用兵,即便主公只是针对曹操,希望将战场放在兖州,但豫州很难没有反应,那么参与其中势力,便有吕布、曹操、孔融,以及代表着朝廷的刘繇。”
    “对主公而言,这些人单个来看,全都不足为虑,但压力之下,一旦朝廷、孔融、曹操三方合作,主公要将之击破,也非易事。”
    “其中曹操距离最远,单以兵力计算虽然不是最多,但其麾下兵将多是久战之士,战力却是最强,而豫州则是底蕴最深,也距离荆州最近,虽然战力稀松,潜力却是不可小觑,再加上朝廷也要借助豫州来做文章,所以属下觉得,只杀刘繇乃是治标不治本,为了避免将来与曹操交战之时豫州插手其中,让战局陷入僵持,主公首先应当全力拿下豫州,再不济也要将孔融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只要主公在豫州取得绝对优势,断了曹操与豫州联合的可能,那么曹操纵然是趁机在兖州取得一些战果,但兖州久战物资匮乏,主公哪怕是按兵不动,也能耗得曹操大军溃散。”
    听了蒯越的话语,李易很是心动,但他仍有顾忌,开口问道:“豫州,我的确有意以一偏师为吕布造势,拖延曹操兵力,然后以主力突袭豫州,可是,师出无名啊,打下豫州容易,但之后我应该如何对世人解释,如何安定人心?”
    蒯越心中暗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家这个主公眼光是极为厉害的,只可惜还是年轻,脸皮终究还是薄了一些,按照蒯越自己的想法,李易现在已经可以抛开一些矜持,甩开膀子干了。
    但是,蒯越也不能完全否认李易那些顾虑的合理性,而且也有不少人是与李易有着类似的想法,比如蒯良就是这样。
    不过,蒯越既然提出了建议,自然早就做好了应对李易提问的准备,当即说道:“这一点,属下有个想法,只是,还需要吕布出上一分力气。”
    “哦?”
    李易心中来了兴趣,便道:“先生快快讲来听听。”
    蒯越点头,然后说道:“这次吕布败于关羽之手,若是无碍也就罢了,一旦事大,无力抵挡曹操,属下断定,吕布必然会向主公求援,而且这天下能够帮助吕布的,也唯有主公一人!”
    李易微微颔首,在收到吕布负伤的消息之后,他就觉得吕布怕是要派使者了,虽然之前吕布打了赵大,让双方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小裂痕,但在生死存亡面前,李易相信,吕布绝对会低头的。
    蒯越说道:“然后就可以向吕布提出要求了,首先,吕布让主公出兵,作为回报,必须首先将陈留让于主公,作为屯兵之所,并允诺在战后,将济阴、山阳两郡,以及任城,让于主公!”
    “先生这要求是否太过,吕布岂能答应?”
    李易忍不住打断了蒯越的话,实在是蒯越的胃口太大了,一张嘴就要了差不多兖州一半的地方,虽然李易本身的野心更大,是要吃下兖州全境的,但一开始就暴露胃口,李易感觉不妥。”
    对于李易的疑问,蒯越却是轻笑道:“主公尽管放心,其中只有陈留乃是必须,至于济阴、山阳等地,不过是安吕布的心罢了。”
    一旁的荀攸担心李易不明白,便补充解释道:“吕布固然向主公求援,但他又何尝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将来曹操败出兖州,那么对于吕布来说,主公就是另外一个曹操,而且主公威胁还要远远胜过曹操。”
    “所以,主公此去助战,若是索求太少,吕布必然疑心主公是要事后吞并整个兖州,固然合作,但必然对主公多处提防,甚至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如果主公向吕布要了济阴等地,虽然占地将近兖州一半,足够让吕布肉痛,但相比眼前局势而言,却是吕布能够勉强接受的,最起码可以保证吕布在前期必然不会生出别样想法,必然一心一意对付曹操。”
    “异度,可是这个道理?”
    蒯越笑道:“正是如此。”
    李易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理解了,他心里是很感慨的,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说话真的是一句都不能信。
    蒯越继续说道:“这一要求是为了让吕布安心,所以,真正谈起来的时候,即便稍稍有些退让也是无妨,不过,第二点,吕布却是非答应不可!”
    蒯越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地图上,道:“若要主公出兵,吕布必须先行出兵豫州,为主公拿下颍川!”
    之前蒯越献计众人都是倾听,神色没有多少意外,但是,让吕布出兵豫州的话出口之后,在场除了郭嘉,其余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咦,显然,蒯越的话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不过很快的,不少人的脸上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李易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露出了信息的模样,因为蒯越貌似解决了他最头疼的问题。
    看到众人的反应,蒯良心中有些小小的自得,不过他表面上倒是依旧淡定,缓缓说道:“主公碍于名声,不好出兵豫州,其实,这其中问题不是主公不能出兵豫州,而是主公不能第一个出兵豫州!”
    “所以,这就需要一个人在主公之前动手,而吕布,便是最佳人选!”
    “吕布求主公出兵兖州,因为中间有颍川间隔,恰恰主公又与孔融关系不睦,所以,主公请吕布出兵颍川可谓顺理成章,而颍川一方兵力本就不多,即便之前对兖州方向有些防备,但在吕布负伤之后也必然大大降低,只要吕布妥当安排,一举拿下阳翟轻而易举,再不济主公还可提前让南阳兵马在北线集结,作为疑兵,牵制颍川兵力,若是这样吕布都下不下阳翟……呵呵。”
    “在这之后,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吕布杀了颍川太守司马儁,颍川必定陷入混乱,孔融一个腐儒,反应必定缓慢,主公便可趁此时机,直接挥师北上,从吕布手中接管颍川,而吕布素来残暴,主公仁义天下皆知,颍川百姓在惊变之后,必然心中惶恐,渴望安定,主公入主颍川,正合颍川百姓所愿!”
    “至于孔融那边,事后即便他反应过来,但以豫州兵力,属下断定,在刘繇入豫州之前,孔融多半只能上书谴责主公,请朝廷为他做主,直接动兵,却是他不敢的,而且孔融在豫州并不得人心,对豫州掌控有限,即便他真要动手,豫州兵将多半也不愿与主公刀兵相见。”
    说道这里,蒯越忽然看向糜芳,问道:“刘繇之事可有准信?”
    糜芳正听得入神,见蒯越发问,赶忙答道:“没有,如今只是传言,不过……这个传言非常可靠。”
    郭嘉眯眯眼睛,插嘴说道:“现在想来,此事却是有些蹊跷,莫非朝廷是怕刘繇入豫州,会使得主公警惕,便准备等到刘繇进入豫州之后再颁圣旨,想要打主公一个措手不及,但因为长安势力太杂,耳目太多,所以,这才走露了风声?”
    荀攸符合道:“恐怕还真是这样。”
    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没办法,现在的朝廷就跟筛子一样,泄露出一些机密再正常不过。
    “如果这样的话……”
    蒯越捋了捋胡子,说道:“若是朝廷当真委任刘繇为汝南太守,那么其必然途径颍川,那时颍川多半已经归入主公之手,直接截杀刘繇轻而易举,但主公若是想要取豫州全境,却是暂时杀他不得。”
    李易问道:“此话怎讲?”
    蒯越笑道:“刘繇到后,主公可以派兵马护送他过境,一路小心招待,礼数不可缺少,但是,私下里却要寻些个莽汉,对其队伍挑衅辱骂,制造一些冲突,等到刘繇即将离开颍川,便找个几个死囚杀了,然后就说是刘繇的人杀了主公将士,需得将其人马扣留,呵呵……”
    “那刘繇心中畏惧,直接逃入汝南,主公便可以追凶为由,大军直扑汝南,若是刘繇留下,也简单,随便放出点风声,就说主公要取其性命,不怕刘繇不跑,然后主公一样杀进汝南。”
    “至于在此之后嘛,主公大可以慢慢与孔融就此事讲讲道理,但是,下面人打出了火气,收不住手也是很正常的,等到主公接管了陈留,占据汝南全境,然后两路合击再取下陈国……嘿嘿,那时就委屈主公给孔融配合不是,让孔融看在百姓的份上,握手言和,当然,若是孔融心胸狭窄,放不下一城一地的得势,执意要与主公拼杀,那么为保豫州百姓平安,主公也只能迫不得已应战,然后驱逐孔融,接管豫州全境,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蒯越侃侃而言,将心中谋算道了出来,直叫众人听得无不侧目。
    荀攸与郭嘉也就罢了,蒯越刚开头的时候他们就猜了蒯越的意思,倒也不慎惊讶,可徐晃与典韦两人却是真的被蒯越的话给震惊到了,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李易同样是被蒯越的算计给刷新了三观,的确,蒯越的计策很不错,但其重点完全不在智谋方面,而是足够无耻,足够没下线,这套路说一声卑鄙小人都不过分。
    当然,虽然无耻,虽然没下限,但李易自己节操也不是太多,该用还是要用的。
    李易盯着蒯越看了一会,有心夸奖,但总觉得不好措辞,最终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好!好!先生此计甚妙!”
    蒯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主公称赞,属下受之有愧,只是此计太过阴损,还望主公,还有诸位同僚帮忙遮掩一二,不然蒯越今后出门怕是不好见人了。”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李易笑道:“先生放心,我麾下将士与刘繇部下冲突是真,有人死伤也是真,出兵找回场子也是理所应当,与先生名声何干?”
    蒯越拱了拱手,一脸的欣慰,平心而论,要不是他跟了李易,而是还在为刘表效力,他还真不敢出如此计谋,不然即便事成,他也难免要被人厌恶。
    蒯越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过这还有个例外,那便是主公进入颍川之后,朝廷计划打乱,不敢再派刘繇,那么主公与豫州情况便又有不同,可和,可战。”
    “‘和’便是主公直接告诉孔融,占据颍川是为兖州战事,等到兖州战事结束,自会归还兖州,不过要约定孔融不能支援曹操粮草。”
    “若是‘战’,便只能在孔融派兵马驻防颍川辩解时故意与其冲突,以此为借口大举出兵,只是如此举动实在粗糙,意图太过明显,却是有些不美。”
    李易觉得蒯越口中的“不美”与前者以刘繇为借口出兵豫州本质上基本没区别,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刘繇,直接挑衅出兵,却是有些差劲,看上去就如同莽夫一般。
    蒯越继续说道:“属下认为,刘繇若来,主公当先取豫州,若是刘繇不来,主公在占据颍川之后当与孔融讲和,毕竟以孔融自身能力,很难对主公形成威胁,而且主公还可以让扬州,下邳两地兵马佯动,对其形成压力,如此一来,孔融兴兵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豫州当地势力,也不允许孔融参战,那么,主公就可以先行以主力兵马与曹操交战,等到击败曹操之后,可效仿假道伐虢,顺势取豫州则轻而易举,再往后……”
    蒯越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道:“主公掌握荆州、扬州、豫州、兖州还有徐州半壁,不,大势之下,徐州极有可能不战而降,到那时,这天下……呵呵。”
    蒯越最后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众人不禁的全都转看向了李易,目光火热。
    之前李易虽然发展的和快,野心也很大,但是,即便李易出兵徐州,甚至是打下了扬州,取得了不少的成绩,可本质上,李易都是在按照朝廷的意思行事,是受着约束的。
    现在却是不同了,李易将不再顾忌臣子身份,真正的对外展露他自己的獠牙,这一步走出去,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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