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姜玉堂正在处理公务。永昌侯镇守边疆,常年不归。整个侯府大大小小便交到了姜玉堂手中。
    他抬手翻着卷宗,手边书案上摆着一张舆图。赵禄低头进来时候,眼神在那舆图上瞥了一眼,这才道:“世子。”
    “表少爷在门口候着,说是要见世子。”
    姜玉堂拧着眉,抬起头时还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表少爷是谁。
    脑子里刚闪过一个人影,下一刻脸立马就黑了。本低着头抬起来,他紧拧着眉心呵斥:“大半夜,她来做什么?”
    赵禄一时没想到如何回。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也不是特别黑啊。这个时辰刚好用晚膳,再说了,两个大男子,怕什么。
    他抬起眼帘,问越发小心翼翼:“那世子,您这是见还是不见?”
    姜玉堂低着头,将手边写有南疆两个字舆图合上了。这才抬起头淡淡道:“让人进来吧。”
    沈清云低着头从门口走了进来,瞧见那熟悉身段,姜玉堂难得晃了会神。
    她生白,低着头从月色下走进来时候,叫人一眼就注意在她身上。眉目精致好看,单单一张脸比月亮还要夺目。
    况且,几次见她都是一身淡青色衣裳,连梦中都是一样。好看是好看,但却是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
    姜玉堂自打要决定让人离开,看向她目光就坦荡多。那只不过是个梦,再说了,她左右都是要离开。
    她从府中消失,日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
    那目光清清淡淡,眨眼又落在了她脸上。姜玉堂等人进门之后,才问:“这么晚,你过来可是有事?”
    沈清云站在屋中央,抬起头,露出一张脸。
    巴掌大脸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光芒闪闪,耀眼又夺目。眨也不眨,只盯着他瞧。
    姜玉堂:“……”
    她一个女子,胆子怎么这番大?
    姜玉堂拧着眉心,硬生生挪开脸:“若是无事,让赵禄送你回去。”沈清云就站在大殿中央,脸也正对着他。
    听见那话之后,那双眼睛里光像是瞬间就消失了。她站在原地,姿态与刚刚相比无半分变化,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冷漠了些。
    姜玉堂就坐在书案后面,眼神清清冷冷。
    沈清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又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在袖中寻着什么。忽然就抬起头,走了上前。
    清冷着一张脸,半分表情都没有,却径直走到姜玉堂旁书案边,然后——停下。
    修长如玉手指伸出来,她从怀中拿了个小瓷瓶放在了书案上。
    姜玉堂:“……这是什么?”
    他目光从她脸上,又看向了书案上。白玉瓷瓶半个巴掌大小,瞧不出什么玩意儿。
    “安神丸。”
    沈清云站在他身侧,低垂着脸,眼睫微微颤动。白日里,她说话时声音清润,配上她那拒人于千里神色。纵然生貌美,可也不会让人察觉是个女子。
    可如今,她站在他书案旁。
    白玉一般脸上映着烛火,说话声音小小儿。无端就透出几分乖巧来。
    姜玉堂眼帘闭了闭。
    许是因为在梦中他欺负了她,纵然知晓是个梦,可对她还是比常人多了份耐心。
    “让赵禄送你回去。”
    沈清云靠他近了,低头看着他眼神微微出了神。她点了点头,听话往外走。可才两步,身子就是一软。
    “表……表少爷。”赵禄立马冲上前,想要扶人。
    可手还没碰上,却见世子爷拧着眉,额头青筋暴起,一脸烦躁。
    人却是站起来,伸出手,将晕倒沈清云稳稳接住了。
    第6章 南疆
    赵禄跟在身后,瞧见表少爷被世子抱着,凑上前想去帮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儿,人怎么就晕了。”
    姜玉堂拧着眉,躲开他手:“你别碰!”
    赵禄伸出去手僵在原地,立马不敢再继续往前凑了。他跟在世子爷身后,看着将人抱到了里屋。
    听雨轩不大,平日里大多时候只当做书房。最里面一间里屋是平日里世子睡,此时只能将人放在了这儿。
    赵禄跟在身后,看着表少爷躺在世子墨玉床上,一双眼睛瞪老大。
    世子爷最是不喜欢旁人动他东西,平日里饮食起居更是由他一手安排。这番由世子亲自抱着,且还睡在世子床榻上,这位表少爷可还是第一人。
    乖乖……他嘴巴长大大,瞅着床榻上表少爷,这生好就是不一样。
    “拿我帖子去宫里请位太医来。”
    姜玉堂瞥了一眼床榻上,他从抱住人开始,紧拧着眉心就没下来过。
    与上次相同。
    他刚碰上人开始,脑子里就那些画面就止都止不住。他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脑海中自己如何沉沦。
    知晓挣扎无用,更重要是,他要弄清自己为何会这样。自从上次昏迷之后,为何会夜夜梦到她,为何会一碰到她,自己就会想到那些事。
    这回他没躲,宽大掌心握住她手腕,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入梦’。
    ……
    熟悉感觉袭来,与上回却是不同,不是那辆车厢宽大马车。青天白日之下,四周一切都是姜玉堂所熟悉。
    这是永昌侯府后花园。
    假山之后,传来细微声响,他脚步由不得自己,走了过去。
    许是白日,这一回他看越发清楚,是他自己将人压在假山上。她两只雪白手臂虚虚搭在他颈脖上,仰起头,一张脸上满是泪。
    而他自己,衣袍都未曾解开,却仿若是失了魂,紧紧掐住她腰,不肯松手。
    他真是个畜生!
    姜玉堂赶忙松开手,脚步连连后退了两步,额间一片薄汗。
    他在原地平息了许久,才去看向床榻上。沈清云闭着眼睛,睡着了。那双眼睛睁开时候,漂亮如同月牙,可大多时候里面总是浸着泪。眼圈红红,挂也挂不住。
    对待旁人倒是清冷要命,可对他便只会哭。
    直到赵禄带着太医进来了,姜玉堂黑沉着一张脸,眼神才硬生生从床榻上挪开。
    “世子放心,无大碍。”太医检查了一会儿,才道:“不过是喝了些酒,不胜酒力,醉了过去。”
    他从里屋退出来,瞧见坐在太师椅上世子,又道:“这位少爷身虚,体弱,怕是梦魇多时,久未安眠过了。”
    “如今喝了些酒,醉了一场,最好还是让人好生睡着,莫要打扰了。”
    姜玉堂斜靠在书案后,一双眼帘漆黑一片,听见梦魇二字后,眼中神色深了深。
    “我知道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挥了挥手,又想起什么,让赵禄将桌面上白瓷瓶递了过去。
    太医瞧了两眼,便笑道:“这是上好安神药,世子这几日睡不安稳,用这个正是恰当。”
    赵禄送太医出门,等进来后,瞧见世子站在书案后。
    他手中握着表少爷给那白瓷瓶,漆黑眼帘半垂着,不知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又放回了原地。
    赵禄眼神一颤,赶紧低下头。
    姜玉堂抬脚便往外走,道:“等人醒了,送人回去。”
    出了听雨轩门,外面月色皎皎,微风习习。姜玉堂脑子里也清醒了,那些画面闪过,他清醒意识到了其中不同。
    马车里是冬日,可刚刚梦里两人却是穿着夏装。
    夜晚天一片闷热,蝉鸣声响起。
    他想起梦中自己与她在假山后凉亭中纠缠,眼眸中渐渐浮起一片冰冷。他不是那样**熏心人,纵使喜爱,也不会青天白日就在凉亭之中。
    如今仔细一回想,梦中两人面上都带着不自然潮红。
    像是……被下了药?
    姜玉堂眯了眯眼神,近日里他这些奇怪病症可是因为这个而起?
    那她呢?梦里,她双手勾住他脖子,看向他眼神却是一片沉沦,他若是被下了药?那她呢?
    是清醒陷入,还是真像她梦中眼神一样。
    眼帘闭上,姜玉堂似乎还能看清她那双眼中深情,一片心甘情愿。
    冷笑一声,姜玉堂阖上冰冷眼神,身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沈清云第二日醒来,快午时了。
    陌生床榻上涌来一股紫檀香,她一时不知晓自己在哪。
    外边儿赵禄听见动静,倒是赶紧就进来了。瞧见床榻上沈清云,笑着道:“您可算是醒了,都睡了一整天了。”
    世子对这位表少爷态度不一般,赵禄作为奴才,自然不敢拿乔。鞍前马后伺候着:“表少爷放心,世子爷吩咐过,昨晚事府中上上下下无人知道。”
    沈清云坐在床榻之上,清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听见世子两个字后,那双眼中神情反倒是越发冷了些。
    赵禄站在一边瞧着,不敢得罪人。利索说了几句,赶紧出去了。
    又叫了两个丫鬟进去伺候。
    沈清云没留下来用膳,衣裳穿戴好便走了,身后,赵禄如何劝都留不住。
    “表少爷没留下来用膳。”
    赵禄可忙死了,他揣摩不好世子意思,只好事事都去汇报:“表少爷起来,一大早面色清冷很,奴才拦不住。”
    “随她去。”
    姜玉堂坐在书案后,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看着手中信封,面色有些为难。上面写着,是沈青云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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