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铨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好吧。”
    何盛康又说了干儿子一顿,最后又叫他出去。
    贺乘风带上门,何盛康又换了副脸色,用比教训贺乘风更严肃的态度厉声道:“起来——”
    何家铨已经快四十岁,听到父亲的怒吼,还是不由心下一颤,麻利地起身。
    “我要跟你讲多少次,风仔不是我的仔,亲子鉴定都做给你们看过了,你还要怎样?啊?是不是要我这个老爸给你赌咒发誓,你才肯信哪?”
    “爸,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贺生他是家里佣人和司机生的,他有自己的爸妈,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针对他?”
    何盛康站了起来,一点不给自己亲生儿子面子,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一个何家大少爷,成天排挤个下人生的小孩,你这才是真丢我的脸!”
    “爸,我没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何盛康不耐烦地挥手,他背对着儿子,冷道:“那个黄毛小丫头怎么那么巧知道我在那里打球?还有那个男孩子,你为什么派人监视?”他转过身,眼睛鹰隼一样盯着自己无言的儿子,“你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何家铨沉默良久,苦笑一下,“爸爸你这么说就是觉得都是我的错了。”
    “当然!”
    “那贺生犯错就不叫错?”
    “他犯错,那是因为他就是那样的种!”何盛康看不下去自己的儿子成天沉迷在与干儿子的斗法中,上前拍了拍何家铨的肩膀,这对他们父子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亲密举动,“小芸嫁到意大利了,我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家铨,只有你是我的种,你明不明白?”
    何家铨面露动容之色,“爸爸——”
    “好了,”何盛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以后,哄哄风仔,他的案子到你手上,都快做好了,你呀,别让他记恨你抢功,你要坐那个位置,就要有容人的肚量,风仔就是你的家仆,你不要自降身价,懂不懂?”
    “我懂。”
    何家铨也受了一通父亲的教诲,他走出办公室,脸上的感动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来也不蠢,哪里会把佣人生的儿子真放在眼里,但两年前何盛康小中风,他无意中发现何盛康在律师那里立的遗嘱,贺乘风能分的可不是干儿子那么简单。
    从那时起,他就怀疑他父亲在亲子鉴定上作假。
    无风不起浪,怎么谁都觉得贺乘风是他爸生的,他爸咬死抵赖不承认,是不肯认自己睡了家里的佣人?还是别人的老婆?
    瞧瞧贺乘风要娶的女人,要做的案子,这分明就跟传言一样,在给“小太子”铺路了!
    小太子……一个佣人的种……
    何家铨一面想着,回到办公室,见到等在办公室的贺乘风,马上就面露愧色,“贺生,你知道的,我也不想的,我都快忙得发疯了……”
    “我知道大哥你忙,这件事也是我咎由自取,跟空华的人闹得那么僵……”贺乘风神色落寞,“我也真是疯了,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
    何家铨亲自给他倒水,“你呀,就是为爱痴狂了。”
    贺乘风接了水杯,低着头,语音晦涩,“是啊,我真是爱他爱得不理智了。”
    何家铨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大哥的架势道:“喜欢就去抢,我何家铨的弟弟要什么人要不到,现在欧洲很多国家同性婚姻合法,你放心,我就算绑,也帮你把人绑到教堂。”
    “不了,”贺乘风摆了摆手,“这样会让他更恨我的。”
    何家铨来回踱了几步,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欣赏般道:“贺生,我真想不到你会是个情种。”
    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工作也不管,人际关系也搞砸,好姻缘也毁掉。
    何家铨真想为他起立鼓掌,给他封一块情圣的匾,然后同他讲,贺生,你知不知你老老实实地不要作死,爸爸要把公司三分之一都分给你啊?
    不过贺乘风应该是没机会听他讲这些话了。
    一个绝子绝孙的同性恋,他爸爸再傻也知道该选谁了。
    兄弟俩又说了会儿话,贺乘风才黯然离去,将办公室门关上,低着头腰背佝偻的人抬起手整了整被何家铨拍皱的西服肩膀,脸上笑容温和而从容,没有丝毫失意的阴霾。
    第71章
    钢笔笔帽在桌上“咚咚”两下凿了响,钱思明脸笑眯眯的,“陈洲啊,这次是不是闹得有点过分了?”
    “我没有想影响公事。”陈洲道。
    钱思明道:“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自欺欺人了?”
    陈洲说的是实话。
    贺乘风,他派人盯得也算很紧,非常人用非常手段,这一点陈洲心安理得,然而这个人做事情真的是滴水不漏,查不到错处也很难下手,除私德之外,这人在公事上无可挑剔。
    撞车打架纯属私怨,该办的陈洲都交给律师和保险公司去办了。
    “极光临时换帅,我不管换来的谁,我心里就是很不舒服,还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陈洲你知道这有多荒唐吗?”
    钱思明砸的已经不是钢笔了,手指骨节在桌上敲得很响。
    陈洲四平八稳地坐着,淡淡道:“钱总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停职。”
    “废话!”
    钱思明猛一拍桌,“你这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知道现在公司离不开你是不是?!”
    陈洲由着他暴跳如雷地念叨这几年来他有多器重他,给了他多少机会,他又受他多少栽培,总之,他对陈洲是没的说,陈洲过去的表现也算是对得起他。
    可在上市的关键时候,陈洲不顾公司利益,与贺乘风当街斗殴,根本就不像个三十岁的企业高层能做出来的人事,简直令他失望透顶。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上头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钱思明对陈洲的漠然感到不可思议,边说边站了起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哪怕一点很小的失误也会影响到公司上市,你明不明白?”
    陈洲仍然是没什么表情,“那钱总的意思是?”
    “道歉!”
    钱思明指节敲了下桌面,“你首先必须向我道歉!”
    “抱歉,”陈洲微一低头,“因我的私事影响到公司,我深表遗憾。”
    陈洲道歉的这么毫无障碍,钱思明反倒又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还有,你必须向我保证,以后……至少在公司完成上市之前,我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洲思索片刻,道:“我很难保证。”
    “你——”
    钱思明正要发狂,陈洲也推了椅子站了起来,他个子要比钱思明高,站起来就很有压迫感,钱思明一时哽住。
    “钱总,我只能保证在工作上尽我的心力,其他的我不能保证,或者说,您愿意赠予我多少股份,那这件事咱们可以另谈。”
    钱思明完全被激怒了。
    两人不欢而散,陈洲去人事要了一星期的假,人事战战兢兢的,问他真要这么久的假?
    陈洲道:“开吧。”
    把办公室里的东西稍收拾了一下,陈洲提了伞走人,出办公室时,外头的人都噤若寒蝉,有人站起来,问:“陈工,休完假什么时候回来?”
    “再说。”
    下了电梯,在大厅里,遇上一大帮来势汹汹的人,后面的有几个陈洲认识,是极光星的人。
    何家铨对一拳把贺乘风打出案子的陈洲印象极好,上去主动打了招呼,“是空华的陈工吧?”
    陈洲与他握手,“何总。”
    两人在大厅寒暄了两句,何家铨见他手里拿着伞,道:“陈工这是?”
    “休假。”
    陈洲简明扼要道,对何家铨微一点头,走了。
    何家铨回首看着他走出大楼,对身边的秘书笑了笑,“也是个衰仔。”
    车上午开到公司就让4s店的人过来拿去修了,陈洲拦了辆出租,在车上,他憋了一会儿,没憋住,给张向阳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干嘛。
    张向阳回在开会,问他怎么了。
    陈洲说没什么,就是想他了。
    张向阳给他回了个他上午找的害羞的表情。
    陈洲旋了手机,把手机夹在手指间来回转,心里同时想着好几件事,过一会儿,他低头又看手机,张向阳后面还给他发了。
    【zz:我也想你。】
    做直播案子,公司里上下都是头一回,俞清很慎重地拉人开会,讨论要不要让张向阳来做这次直播。
    张向阳的优势很多。
    他有线下销售的经验,销售成绩不错,长得不赖,脸很上镜,气质上很有亲和力,自己公司的人,便宜耐用可持久。
    肖小晓直白道:“老板,最后才是重点吧。”
    “去去去。”俞清啐她,视线扫向张向阳,正看到他低着头,张向阳开会偷发信息,发完以后,做贼一样地抬头,被主座的俞清逮个正着,张向阳连忙坐正。
    俞清放过了他,“张向阳,现在就看你的意愿,你敢不敢上?”
    直播带货这件事,张向阳做了方案,但真没想过要自己上。
    线下促销已经是鼓起勇气去做,那时候毕竟也是走投无路,生活所迫的成分要大一些,后面适应了以后挺喜欢,因为能和真正的人说话、交流,感受他们的温度。
    可直播却是另一回事。
    他面对的是镜头,给他反馈的只是一个个账号,网络世界比线下可能要更自由,但同时也放大了文字和情绪,一不留神,走错一步都可能永世不得翻身。
    张向阳挑主播的时候,许多主播都有所谓的黑料而不能用,有些黑料在他看来,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网络世界却是被口诛笔伐的大黑点。
    主播靠流量变现,也就必须承受随流量而来的放大镜审判。
    要做直播,一定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否则很容易崩溃,严重的,闹自杀的都有。
    张向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那些未知的风险,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哪些未来会成为“黑料”的把柄。
    也许他的性向,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顾虑重重,多得像一座山,张向阳捏了桌上的笔,手指里弥漫出细密的汗,他道:“我能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俞清以为自己要花很多时间去说服他,没想到张向阳只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俞清问他:“真的?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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