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对他来说就是谋生的手段,他没有从中得到过什么快乐,人生无趣,得过且过。
    今天他替张向阳高兴,张向阳把高兴分给了他。
    张向阳感觉自己喝的不多,醉得不厉害,微醺而已,只是人真的累了,直播的时候没觉得,放松下来,浑身懒洋洋的,身上的血液是热的,酒精让他的脑子犯迷糊。
    夜色迷人,窗外的霓虹打在陈洲脸上,陈洲的脸庞比夜色更迷人。
    张向阳伸手,手指悬在空中,够不着了,就点在那笑,“陈工,你好帅啊。”
    陈洲开着车,余光散过去,将脸往张向阳的指尖方向一靠,张向阳手指尖戳到了他的脸,烫到似的收回去,傻笑了一下,偷着乐的样子,声音软绵绵的,“帅。”
    “有这么帅吗?”
    “嗯,特别帅。”
    “喜欢我帅?”
    “嗯。”
    张向阳用力一点头。
    陈洲跟醉鬼辩论,带着点严肃的调侃,“不是说无条件喜欢我?所以还是喜欢我帅?”
    张向阳脑子很迟钝地转了一会儿,慢悠悠道:“不帅也喜欢。”
    嘴唇向上翘着,终于等到红灯,陈洲踩了刹车,偏过脸转过去,张向阳靠在车窗,两人的距离被陈洲胸前的安全带拉住,半醉的人这时候不迷糊了,脸凑过去,亲在陈洲嘴唇上,很用力的一下,亲完又往回靠,脸上笑眯眯的回味。
    半晌,从嘴里感慨地冒出一个字——“帅”。
    陈洲失笑。
    陈洲知道自己帅,帅而不自知的只有瞎子,就算瞎子也该知道自己长得好不好,别人会议论,议论总会听到,只是陈洲不怎么在乎自己帅不帅。
    能好好活着就是对生命的尊重了,成不成功,帅不帅,受不受欢迎,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什么也不在乎。
    其实就是什么都在乎。
    把消极当洒脱。
    要承认这一点很难,是张向阳给了他勇气去面对。
    一路上两人都在说话,张向阳的口齿还是很清晰,只是说的慢,有些他平常根本不会说的话,也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他问陈洲:“陈工,你真的没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目中无人。”
    张向阳笑得肩膀发抖。
    他笑着笑着,嘴角弧度慢慢降了下去。
    张向阳扭过脸,他看向窗外闪过的霓虹,在这样幸福的时刻,不合时宜地想哭。
    他想:他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陈洲呢?
    张向阳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想控制的,但控制不了,酒精起了作用,压抑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睛里一湿,掉了眼泪。
    陈洲一面开车,一面留意他,余光看到他脸冲着车窗藏起来,“小阳?”
    “嗯?”
    带着哭腔的回应,陈洲不禁道:“怎么了?难受?”
    “嗯。”
    张向阳老老实实道。
    陈洲看了一眼街道,靠边停了,解了安全带靠过去,手摸了张向阳的额头,“胃难受?想吐?”
    温暖的手掌盖在额头,张向阳忽地扭过身,两手抱住陈洲,挨挤着往陈洲怀里钻,陈洲把人抱住,又是失笑。
    “陈工。”
    张向阳的调子带着哭腔的醉,特别可爱,陈洲“嗯?”了一声,手掌抚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了?”
    “……你的腰真细。”
    与说话内容极不相衬的委屈调子让陈洲忍不住发笑,“哦,”他手滑下去,拍了拍张向阳的背,“你也不赖。”
    张向阳抱着他,脸埋在他怀里,默默掉眼泪。
    喝醉的人说胡话、哭闹都是常事,陈洲动作轻柔地抱着他,低头在他头顶亲一下,“还难受吗?”
    “嗯。”
    “哪里难受?”
    “……难受。”
    陈洲一抬眼看到街边的药店,道:“我下车给你买药?”
    张向阳在他怀里摇头。
    “乖。”
    陈洲声音低沉,张向阳听了直掉眼泪。
    “陈工,你讲话也好听……”
    一个哭,一个笑,渐渐的,哭笑不得。
    陈洲搂着他,听张向阳在他怀里哽咽着细数他的优点。
    他倒不知,原来他卷袖子的动作也比旁人好看性感。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这样。
    陈洲笑着,心里不由酸楚,都说酒后吐真言,没想到张向阳喝醉后说的全是他的好。
    “我要是……再等等……就好了……”
    张向阳断断续续地说,陈洲没听明白,“等什么?”
    张向阳咬着牙不肯说了。
    陈洲没逼他,捋他的头发,“回去了?”
    张向阳还是不松手。
    没一会儿,张向阳不哭也不念叨了,他睡着了。
    陈洲把人放好,给他又重新系好安全带,将他脸上凌乱的头发拨开,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抬头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药店,还是下了车。
    在药店里买了胃药解酒药,陈洲又去隔壁的便利店买水和湿纸巾,又要了一杯热饮。
    回到车内,湿纸巾打开,把张向阳脸上的泪痕擦干,陈洲把热饮放到张向阳肚子上,安全带横着正好绑住。
    人睡着了,陈洲开车也安心,飞快地回到银泽湾,车驶入空旷的地下车库,哐当哐当的声把张向阳吵醒了。
    张向阳人颠了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车库里灯光刺眼,他眯了眯眼,人在座位上挪了挪,“陈工……”
    “嗯。”
    张向阳叫那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他都没想过陈洲在不在,只是醒了,嘴里就不自觉地找陈洲。
    他忙扭过脸,看到驾驶位的陈洲,他想起来了,“到家了?”
    陈洲听他语气像是酒醒了,“嗯”了一声,“还难受吗?”
    “难受?”
    张向阳坐直了,安全带绑着的饮料瓶子咯了他一下,他没多想,抽了瓶子,拧开喝了一口,“有点儿……”
    张向阳又闭上眼睛。
    他刚醒,脑子还有点昏。
    陈洲把车往里头开的功夫,他又睡着了。
    车停下,陈洲也懒得叫他,把人从副驾驶挪下来直接架在了胳膊上,车门一关,他想起上一回好像是他喝醉了,张向阳扶他。
    陈洲扶张向阳还挺轻松,张向阳睡得挺沉,一直被他架着回家也没声儿,陈洲把人放床上,随手把装药的袋子放床头柜。
    张向阳像是彻底睡死过去了。
    脸红扑扑的。
    陈洲单膝跪压在床边,目光落在张向阳脸上,心里很喜欢,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眉心,低低道:“睡吧。”
    鞋子给脱了,别的,陈洲就不管了,免得犯错误。
    出去拧了热毛巾回来,又给张向阳擦了把脸。
    原来脸就红扑扑的,热气一蒸,更红了,显出一股无邪的稚气。
    陈洲摸了摸他的脸,坐在床边静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澡的时候,陈洲回想着上次他喝醉了张向阳给他煮的汤,像是不难,明天他也可以试试。
    洗完澡,吹了头发,陈洲回卧室,他一进卧室,发现张向阳又醒了,人坐在床上,药店的袋子敞开了搁在膝头。
    “醒了?”陈洲道,“还难不难受?吃点药吗?”
    张向阳看了一眼药袋子,抬头又看陈洲。
    陈洲洗了澡,清爽又干净,他一点不像三十岁,身上的气质说是成熟稳重,却又带着一股少年锐气,随时有胆气挑战世界的特立独行,这才是他身上最“帅”的地方。
    “什么都没买。”
    张向阳说话缓缓的,还是没彻底醒酒,眼睛倒是全睁开了,里面水汪汪的,醉酒专属的委屈。
    陈洲在床边坐下,耐心道:“想买什么?”
    张向阳拨弄了两下药袋子。
    陈洲扫了一眼里面的几盒药,想了想,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楼下有药店,我现在去买。”
    他在哄人,当张向阳还是在说醉话。
    手指拨弄着硬壳药盒,张向阳小声道:“……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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