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山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店不曾丢钱。”
    关捕头向他投去一抹怜悯的眼神,这家人是从小县城里搬来的,心眼太少,连自家粮仓里进了老鼠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来揭发。
    他道:“张家村的人称,他来你店里做工不过半月,出手阔绰,除了你这里,并无其他来钱的地方。”
    俞景山听了,反倒松了口气:“这样啊,他从我这里提前预支了工钱。”
    闻言,卫衡看向俞静宜,后者气定神闲,他便知道,这是俞静宜的手笔。
    “预支了多少?”关捕头问道。
    “十两。”俞景山如实道。
    关捕头蹙眉:“他花了二十两。”
    俞景山哑然。
    原本浑身憋着劲儿的张时,在听到这番话后,忽然如同丢了魂一般,整个人瘫软下来。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认罪了。
    关捕头一行带走了张时。
    俞静宜内心掀起了波澜,怎么又变成二十两了,还是没能扭转张时的命运。
    青荟来到捕快先前站定的地方,弯腰捡起一块补丁,捏在手里,小声嘀咕着:“我就说手艺不好吧,补丁还能整块掉下来。”
    卫衡看在眼里,没有作声,张时自己都不解释,他自然没有必要出面。
    第17章 .  小酒仙   张时是因为从酒肆盗窃银钱获罪……
    张时是因为从酒肆盗窃银钱获罪,俞家作为失主自然要调查清楚,一家人齐上阵,一起核对账目。
    这一翻,把俞静宜惊着了。
    账面上足有两万两银子,酒肆才开张一个月,怎么可能赚到这么多?
    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她在后院帮忙调酒装坛,不曾见过数额这么大的单子。
    虽说来到云州城后,酒价有所调整,但就算再高,酒还是酒,不可能卖出金蛋的价格。
    郭芳蕊看着女儿吃惊的表情,笑盈盈道:“这要多亏了卫衡,他签了几笔年单。”
    “什么是年单?”俞静宜问道。
    “就是一次性付清一年的酒钱,每个月提走一部分。”钱先到手,货还没出。
    “为什么会先付?”俞静宜疑惑道。
    按理说,银子当然要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踏实。
    “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郭芳蕊解释道:“年单要比平常的价格低两成。”
    俞静宜豁然开朗,这真是一个互惠互利的法子。
    于合作对象来说,可以减少两成的开销,还能省去仓储的麻烦。于酒肆来说,能够得到一个长期稳定的大客户,且减少了供货的压力。
    一整年的时间,别说装坛,都能酿出一批新酒了,两相权衡,少赚那两成真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郭芳蕊突然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赎回卫衡的玉佩,我回头差人去打听一下,能不能再添些银钱买回来。”
    俞静宜果断截住她娘的念头:“娘,今年的酒还没开始酿呢。”
    当年卖的酒,至少是两三年前酿的,抑或是用老酒勾调的,这两万两银子要用来酿新酒,买酒坛,不然,只出不进,要不了多久,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依照现在的势头,今年必是要增量,需要更多的投入。
    郭芳蕊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女儿说的在理,钱先到手,该付出的一点都不会少。
    俞静宜偷偷松了口气,玉佩万万不能拿回来。
    既然已经知道卫衡的身份,认亲的法子自然不止这一个,但一想到侯府,就会让她联想起自己被当成外室打出门的那一幕,如非必要,她不愿与那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俞静宜顺手翻阅了年单客户的名单,在看到缨春楼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旋即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酒肆开张时日尚短,没花多少时间就核清了账目,分文未差。
    卫衡在关捕头面前能说上话,由他去衙门为张时澄清。
    临行前,俞景山特意嘱咐他带上两坛好酒。
    张时勤奋肯干,嘴巴又甜,与俞家人相处融洽,若只是一场误会,就直接把人领回来,若他从别处得了不义之财,就帮他打点一二,让他在牢里好过一点。
    衙门口,关捕头手上牵着一匹马,看样子正打算出远门。
    他接过两坛酒,转手递给身后的捕快,拍着胸脯向卫衡打包票:“我亲自跑一趟张家村,一定能把二十两银子原封不动地追回来。”
    二十两银子?
    卫衡微微一怔。
    见他如此,关捕头详细道明了缘由:“张时已经认罪画押了,他预支的工钱和偷盗的十两银子自然都要追缴回来,幸好他没有拿去胡吃海喝,而是交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我拿着供词,不怕他们不认账。”
    卫衡转瞬间就领会了张时的意图,他是想利用衙门的人把钱拿回来。
    到底是不一样了,上辈子,张时担心俞家追讨老太太的救命钱,坚称十两银子被他拿去赌场输光了。
    因着俞家人没有追究,而他又作出承诺出狱后会归还,只判了半年。
    刑满后,他才获悉自己被骗,在归还银子的时候对俞家人道出了真相。
    眼下,他应是因为什么缘故,提前认清了老太太一家的真面目,才会如此行事。
    这个时候就不能把账目的事说出来了,否则关捕头一准会调头给张时按个录假口供的罪名,银子的话,拿不到老太太一家欺骗他的证据,自然也不可能追回来。
    卫衡决定帮他一把:“不瞒关捕头,岳家授意我来衙门是想给张时求情的。”
    关捕头面上一怔,笑道:“你这岳家倒是厚道人家。”
    “岳家心善,遇到可怜人都会帮一把,何况张时此举也是为了投桃报李,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卫衡顺势打起了感情牌。
    “哦?你知道内情?”与作案动机有关,关捕头便想多了解一下。
    卫衡点头:“张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有个老妇人额外关照他,经常给他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前些日子老妇人家里人找来,说是老妇人得了急症,急需十两银子来治病,张时便提前预支了工钱,想来是银钱不够用,不得已才会剑走偏峰。”
    什么,拿去治病?
    关捕头突然觉得脸疼,如果钱已经花光了,如何能追回来,他想了想道:“那老妇人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张时下了大狱,只能指望老妇人的家人能偿还这笔钱。
    卫衡道:“老妇人家里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生了一儿一女。”
    张时自然不会对新东家讲这么多事,他是把上辈子知道的事掺在一起说的。
    关捕头听完这一长串的话,惊道:“这老妇人得的是什么富贵病,这么大一家子人都供不起药钱!”
    卫衡敛下唇角:“老妇人的儿女嫌弃她人老珠黄不中用了,不肯为她花钱医治,药钱一直是张时出的。”
    “岂有此理。”关捕头生出了怒意,下定决心让老妇人的不肖子孙把钱吐出来。
    卫衡忧色道:“岳家让我求情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也不知老妇人的病是否有起色,若是张时一直呆在牢里,怕是无人看顾。”
    关捕头义正严辞:“等到了张家村,我去探望一下那位老妇人,若情况属实,我会禀明知府大人,对张时从轻处罚。”
    “有劳关捕头。”卫衡致谢。
    他要的就是最后四个字,希望开堂审案的时候关捕头能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回到酒肆,俞家人关切地问起张时的情况,卫衡避重就轻,只说关捕头已经前往张家村核实银子的去向。
    他注意到俞静宜眼神亮了亮,脸上浮出一抹浅笑。
    这一刻,只有他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重活一世,都想把从前的憾事弥补了。
    ……
    刚过晌午,卫衡再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个木匠扛着板材,拎着大包小包进入客院,叮叮当当地忙活了一下午。
    俞静宜知道,他要帮自己做药柜,并未放在心上,窝在酒窖里一门心思调酒。
    只要有心都能学会酿酒,而调酒却是天赋、品味、经验三者缺一不可。
    调得好,差酒变好酒,调得不好,好酒变差酒。
    同一年份的粮食在同一时间酿出的酒,经过勾调之后,会给人截然不同的味觉感受。
    这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俞静宜自小生在酿酒世家,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能力十分出色。
    供给风雅楼的清酒就是她一手勾调的,清澈如泉,芬芳淡雅,甘甜细腻,即便是初次饮酒的人也很好入口。
    此外,于酒肆来说,每一种酒的稳定性十分重要,若是百坛酒开出百种味道会影响信誉,勾调的时候便要十分精细,即便不能一模一样,也不会相差太多。
    傍晚,卫衡来到酒窖的时候,就见俞静宜置身于大大小小的酒瓮之间,捏着一支竹制的酒提子品酒香。
    双眸水润,面若桃花,透着一股酒至微醺之感,活像一个从酒瓮里生出的小酒仙。
    他没有惊扰她,站在门口,屏气敛声,贪婪地注视着她,直至俞静宜无意间抬起头,发现了他的存在。
    周围的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卫衡先一步打破沉寂,嗓音温润:“药柜打好了,顺便把仓库和院子也收拾了一下,我想请你过去看看,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差人调整。”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得笔直,清雅绝尘,神情郑重,似一位听候差遣的侍者。
    经过几日的相处,俞静宜已经接纳了他这副赘婿的做派,点头应下。
    张时不在,青荟这会儿正充当伙计在店里面忙碌,便由卫衡推着轮椅来到客院。
    只见原本用来装点院落的花盆都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竹架,架子上摆放着用来晾晒药材的竹筛。
    俞静宜满眼欣喜:“过几日我打算采些桃花,酿桃花酒,正需要这些。”
    得佳人欢心,卫衡弯唇,却口吻平淡,似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见采药的人家都有,就先让人备上了。”
    沿路向前,若说前头的是小小的意外之喜,改建的药房便是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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