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杨嫂和刘嫂也是累的很,晚上两个孩子就都她自己看着。
    日升月落,忙完了两个儿子的宴席,现在开始整理和筹备闺女的婚宴以及嫁妆了。
    第一一二章
    相比沈家在清凉镇的两座进士牌坊, 谢家祖宅所在的镇子要豪气很多,专门避开镇上居民聚集的地方另外修了一条石板路,石板路直通谢氏族学, 每隔十步就有一座牌坊正在修建, 整整齐齐十一座。
    光是看最前头已经修好的几座就可以看出,全部修好之后该是怎么样的壮观。
    而这条新街最前头的一座正是属于谢砚的探花及第牌坊。
    “本来这块地方谁来了都要保持安静的,现在族学里几个夫子恨不得工匠们连夜赶工快快把牌坊立起来。”谢家主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笑得与有荣焉, “现在夫子们嘴里说的都是, 什么时候能见到这条路上立满牌坊,那我们谢家就真的可以屹立不倒流芳百世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谢砚抬头看着正在修建的牌坊,笑着说道, “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谢家就把族学搬到山上去, 然后满山立满牌坊。”谢砚抬手指着族学后头的山林。
    “口气倒是不小。”儿子难得显露出少年意气的一面, 谢家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拱手,明显是学状元游*街时的事情,“为父与你共勉!”
    “定然不负父亲和族人所望。”他此生为谢家人,必定要在有生之年让谢家再次重回昔日辉煌,不,要更好才不枉他两世为人。
    不过,现在……
    “父亲, 明日我就启程南下去沈家请期,之后直接留在落霞城, 等到迎亲了再回来。”谢砚动了动脚尖,“家里就交给父亲和母亲, 选定了婚期我会传信回来的, 另外这几日宗政家也会来请期, 我和未来妹夫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下半年,我销假南下回京都的时候就将大妹一起带过去了,到时候就在京都出嫁,正好父亲母亲也上京都看看。”
    “……”可见是真的翅膀硬了,把一家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但又能怎么样呢?谢家主瞪了儿子一眼,家族大半权利都移交给了儿子,事情也确实安排的妥帖,说起来他都不用操心……但还是好气哦,“才回来睡了两晚就又要走。”
    “父亲这话说的,父亲有母亲在身边自然心满意足,可怜儿子还没有人知冷知热,父亲也体谅体谅儿子。”谢砚扬眉,眼神微微发亮笑着道,“儿子马上要成家了,父亲不高兴吗?”
    谢家主抬眼打量比自己都要高一些的儿子,突然哈哈一笑:“高兴!不过不是高兴你要成家了,而是高兴你小子终于像个活人了!”
    谢砚从小就安静,长到十岁的时候更是看着想要出世了,小小年纪整个人就冷眼看身边的所有人事物,甚至一度有了厌世的预兆。
    那时候可把他们夫妻俩吓得不轻,妻子更是哭了很久,也似乎是他们对他的牵挂担忧让他转变了态度,慢慢的开始正常的接触身边的人。
    很快儿子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才智天赋,但只有他们夫妻才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心惊胆战,他们真的怕留不住这个孩子,好几年都眼睛不错的盯着。
    儿子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忧心,越来越表现的正常了,但是再正常骨子里的冷漠和疏离,他们夫妻作为最亲近的人还是能感觉到的。
    儿子为了让他们安心,有时候还会特意作弄他,故意到妻子那里告状。
    很多时候他们都会忘记儿子和他们相处之间的违和,但每次看到别人家父母与子女相处,他们又会清晰的认识到差别。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前年,似乎突然之间,感觉一直漂浮着没有牵绊的人一夜之间就有了落脚点,就像空中随着风四处漂浮随时都有可能会散的云朵变成了风筝,不管飞往哪里,都有一根线连着地面。
    这根风筝线随着时间越变越粗,终于这一次回来的时候,风筝变成了稳稳屹立在大地上的高山。
    他的儿子是真的留下来了。
    谢砚看着自家父亲高兴的离开,愣了一会儿,抿着唇心中微酸,抬眼压下眼中的涩意,露出一个笑容。
    他也觉得他终于像个活人了,而不是平衡两辈子责任的一个傀儡。
    四月二十八,谢砚带着官媒和各色礼物到了沈家,递上写有日期的帖子,然后沈天赐做主用红笔圈好日期,收下礼物,并且回礼,这便是双方正式约定好成婚仪式时间,完成了请期这一道礼仪。
    约定的婚期是五月初八,当然这是沈家嫁女的日子,至于谢家正式宴客则安排在五月二十二,一般路上不停留大约七日可从登霞县抵达北渊码头,预留一倍的时间以防路上耽搁。
    谢砚回到落霞城之后立刻提笔写信将日期送回北渊,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做的就是修正他准备用来迎亲的马车,北上的大船同样要好好修整。
    另外除了新娘子起居还要额外准备沈家一家子的,没错,沈家一家子都会跟着他迎亲的大船北上,只不过沈家其他人都会在京都那边的码头登岸,只有沈家兄弟会跟着一起去北渊,之后等婚礼结束会同他一起南下回京都。
    “囡囡快来,把婚服凤冠试一试。”落霞城最大的绣坊承接了沈清鸾的全套婚服,还包括床罩床幔枕巾被面桌布坐垫等等所有可能用到的女红。
    就连绣好的荷包香囊鞋垫袜子都有整整一大个樟木箱子,除了婚服之外还有全套四季衣服绣鞋长靴都有,当然未来女婿的也要意思意思四季各备上一套。
    这么多东西容氏从订婚就开始安排了,到现在也将将全部修改完成。
    都是顶好的手艺,漂亮的很,花纹图样更是她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绝对不会和市面上其他的花样重了,里面还有不少是二儿子贡献草稿然后她修改定稿的。
    其实按照容氏的想法,是想将女儿再留几年的,说不定以后能以更好的规格出嫁,但现实就是他们家没有过早卷进京都这个烂泥潭的打算,而闺女已经十六了,就算留到二十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进展,所以干脆歇了心思。
    其实皇室的婚礼也就看着隆重盛大,比起成婚这个事实更注重规矩仪式,对于他们家闺女这个性子来说,怕是更喜欢这样普通的婚礼。
    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礼仪,才更加真实。
    想想当初自己和丈夫的婚礼,简陋却温馨。
    不得不说,容氏已经将闺女的性子拿捏清楚了。
    杨嫂在给闺女讲出嫁那天婚礼流程的时候,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要跪,什么时候要拜,什么时候还要哭,听得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小脸都要皱到一起了。
    另外一直收着的那一根十株红宝赤金发簪也被拿了出来,尽管沈清鸾及笄的时候已经见过一次,但再次看见这根谢家的传家宝,家里的女人们还是忍不住被吸引全部心神。
    之后容氏又拿出来一个红色半透明,外头雕刻着立体牡丹花的琉璃花瓶。
    琉璃花瓶是儿媳妇儿过年前拿回来的,大儿媳出的作坊工匠,二儿子出的配方。
    这个琉璃花瓶是目前烧出来的最漂亮最精致的一个,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三个月才出这么一个最满意的,另外还有没有雕花的碗碟茶具等等两大套,全部放进了闺女的嫁妆里,此外还有一对漂亮的红色琉璃灯。
    有了这些东西,容氏是狠狠松了口气,不但是自家闺女的嫁妆硬生生拔高了一个档次,就连苏家她这会儿都有底气去下聘了。
    “到时候发簪和琉璃宝瓶就让九歌和十里帮你捧着出门。”发簪和宝瓶都放在用黑色缎子打底的棕色雕花盒子里,黑色和红色的撞色,更是让盒子里的两样东西光彩夺目。
    因为时间比较仓促的关系,沈家这边的嫁妆就不另外送一次了,而是跟着谢家的船一起走,到时候要是提早几天到北渊,那就先把嫁妆送过去晒嫁妆,要是来不及,那就晒嫁妆和婚礼一起。
    “嗯。”沈清鸾没有异议,九歌十里立刻跟着答应,看起来还有些小兴奋小紧张。
    沈清鸾的婚服和时下普通人家姑娘的只绣绣边裙摆衣襟不同,也和富贵人家姑娘眼花缭乱的满秀不同。
    婚服除了最外面的礼服,里头还有加棉不夹棉,薄的厚的衬裙四条,不管决定在什么季节成婚,都能找到合适的搭配,若是成婚的时候用不到,婚后也可以当内衬裙来穿。
    里面的衬裙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最简单的样式,力求低调不喧宾夺主。
    重点是外面的大礼服,正红色婚服有着非常宽大的袖子和后头拖出长长一截的裙摆,肩膀上的霞帔更是一改直到腰间的长度,在后头拖的比裙摆都要长。
    看正面是非常简洁但因为在织布的时候加了金线进去,所以看着简洁却一点也不寒酸简陋,只是除了衣襟袖摆和裙摆边上的如意祥云纹,正面就找不到任何绣纹。
    亮点全在背后的霞帔上,前头明明是很简洁都没有满绣的霞帔,到了后面就用金线做了满绣,红色的霞披上全都是金色的羽毛,没有大红大绿让人眼花缭乱,甚至没有过于复杂的图案,就是一只振翅翱翔的凤凰,宽大的翅膀铺满霞披,长长的尾羽蜿蜒流畅。
    明明没有第三种颜色却在摊开的那一瞬间让人不敢逼视,但又移不开视线。
    最妙的是霞披上的凤凰没有绣凤头,凤冠后头的金色流苏却正好荡在霞披的最上头,哪里是凤凰没有头,分明带着凤冠的人就是那只鸾凤。
    沈清鸾穿上婚服带上凤冠,从前头看所有人的目光绝对都会聚在沈清鸾的脸上,而转过身也不会有人能把目光移开。
    “妙极了!”容氏忍不住围着闺女转了两圈,旁边的杨嫂也面露惊讶:“二郎君实在颇有巧思。”
    “阿章确实有想法。”原来这套婚服和配套的霞披是沈华极力主张的。
    看多了上辈子干净的婚服,沈华其实真的不太习惯大红大绿,全身都绣满的繁复婚服,特别是大家都跑去复古了,那一身的绣花一般二般的姑娘真的压不住。
    古时候女子出嫁大部分都是不露脸的,那么怎么给外人和夫家展示自己,以求第一面就获得足够的好感呢?
    那就是全套婚服和盖头,这两样东西,简直是手艺好的姑娘们各种炫技的绝佳舞台。
    所以古时候成婚,所谓的看新娘子,就是要看新娘的婚服盖头。
    但现代也好,这个时代也好,姑娘们出嫁并不用盖头,那么花里胡哨的婚服只会喧宾夺主,就像头上戴几样饰品是美丽,但是插得满头都是,仿佛一个珠宝架子,这是普通人能hold的住吗?
    所以在现代,气场强大的姑娘穿复古满绣的婚服穿得像女王登基,气势弱的就直接被婚服压得人都看不见。
    沈华记得自己偶然看到过一个时装秀的视频,里面有一种前面简洁后面繁复的长裙礼服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特别是模特缓缓走来的时候,正面就挺一般,但是转身的瞬间是真的惊艳,那种反差的震撼,沈华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才有了沈清鸾这套婚服的想法,当然他就是个想法,具体婚服的花样,有些什么忌讳之类的就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具体的纹样都是容氏和杨嫂拍板的。
    有了沈华的婚服想法在前,容氏在给闺女挑凤冠的时候也借鉴了这一想法。
    避开了各色宝石,点翠镶玉,各色珠链等等花里胡哨的装饰,挑的就是红底纯金凤冠,连珠链都是一粒粒小金珠,只在前头缀了两条长长的红色流苏,至于后头披下来的也都用了金色珠链。
    这才有了现在凤冠霞帔和婚服浑然一体的感觉。
    红灯笼挂起来,红绸扎起来,红毯铺上,转眼之间就到了五月初八。
    半夜沈清鸾就被从床上拉起来,在浴桶里整整泡了一个时辰,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全身都抹上香膏,一顿按摩揉搓之后,浑身上下都是水当当白里透红的粉嫩。
    然后就是先穿上内衣裤和衬裙,接着就有专业的妆娘过来修手修脚开脸,在做这些的时候,另外还有人给她按摩头皮,用带着淡淡香味的清浅头油滋润一头乌黑长发。
    等到这一切全部弄完,天都要亮了,因为要在黄昏时分赶到登霞县的大船上,所以谢砚这里来迎亲也比较早。
    好在沈清鸾既没啥闺蜜也没有各种亲戚女眷,乡亲女眷过来围观就只是很克制的围观,并不用特意留下时间给她们走【说说心里话,赠送添妆礼】这种流程。
    请了落霞城最有名的全福夫人过来给沈清鸾梳头,全福夫人因着父母公婆儿女都是双全,常常被请去做全福娘子梳头,新娘子漂亮浑身冒仙气就算了,这样的凤冠还是第一次见。
    谁家姑娘不是在这一天打扮得光彩夺目,最好头上的凤冠能嵌满珠宝,各色珠链也给挂满了。
    而且凤冠简单也就算了,就连发髻也要求尽量简单。
    全福夫人觉得这次过来都没有发挥她手艺的十分之一。
    但是等新娘子梳好头穿好婚服带上凤冠的时候,全福夫人突然就顿悟了,那一转身的震撼,惊艳了她很久很久。
    谢砚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几个谢家子弟,但是没关系,落霞城里有的是愿意陪他迎亲的少年郎君,一行人在前头骑着马,后头抬着花轿吹吹打打过来迎亲了。
    沈家这边也邀请了兄弟俩的不少同窗有人过来,上山的路上一关一关的堵着,探花郎要娶状元和榜眼的妹妹,那不得拿出一点本事来。
    诗词文章对子就是最基本的,拦到后头拦不住了,就改武的,让新郎官射箭抡锤子。
    最后谢砚一路走到院门口,就剩下沈家兄弟拦在门口。
    就在所有人以为沈家兄弟要给这个妹夫来个大的时候,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同时抬手拍了拍谢砚的肩膀。
    沈风道:“吾有一妹,姿容出众,谢兄可愿聘之?”
    沈华咧开笑容:“我家穷,让我妹去吃你家大米可好?”
    这是两家第一次谈及婚事时兄弟俩的话,谢砚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错愕和不可思议。
    “多谢两位舅兄抬爱,将三姑娘下嫁于我,砚定当珍之重之,绝不敢负。”谢砚脸上带着笑,满身喜悦的他没有看到他说出舅兄两个字的时候,对面兄弟俩微僵的脸皮。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兄弟俩,因为这一声舅兄默默让开了路,沈风倒是瞬间就恢复过来了,沈华则还在震惊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全然不介意的?
    今日要不是谢砚一声舅兄,他都快忘了这个妹夫上辈子是舅舅的事情了。
    是考试那些日子读书把脑子读木掉了,还是单纯因为被妹妹和舅舅撒狗粮撒习惯了,所以产生了严重的认知偏差。
    果然习惯了这两个人满身的恋爱酸臭味之后,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心里那点子疙瘩了。
    沈华看向谢砚略带雀跃的背影,微微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被自家大哥看了一眼后,立刻扬起笑容,转身逃也似地去招呼跟着过来迎亲和帮着拦新郎的少年郎们了。
    “花轿来了!新郎来了!”门口的官媒笑着进来高声道,“快快,帮新娘子衣服再顺一顺,头上的凤冠珠链放下来,后头的珠链理顺了,大家注意裙摆啊,都帮着提一下,小心些。”
    “新郎登门,佳偶天成!”媒婆看到神仙样的新郎,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新郎迎亲,恩爱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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