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阮长生和钱钏还准备等店面生意稳定下来后生二胎的,但因为计划生育这项政策的颁布,这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再不想这事了。
    凌爻在四合院里住下来后,阮溪和阮长生钱钏都不拿他当外人,他自然也就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了。有时候阮大宝写作业遇到难题,还会拿着作业本去找他。
    科学家这三个字在小孩子心里那可是有巨大光环的,说闪耀全宇宙都不夸张,所以凌爻在阮大宝心里,那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他崇拜凌爻崇拜得要死,没事就嚷着自己长大也要当伟大的科学家。
    阮溪花三千多巨款在家里装了个电话,凌爻晚上要是忙不能按时回来的话,他会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如果不忙正常下班,他会和阮溪阮长生他们一起吃晚饭。
    也如一开始说好的那般,星期天要是不忙的话,阮溪会带他出去到处玩一玩。
    但不管有多忙,凌爻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哪怕是忙到夜深。
    阮溪有时候灵感充沛忙着做设计,晚上也会很晚睡。
    今晚凌爻回来的晚,阮溪忙设计熬得也晚。
    凌爻栓好大门进二门,看到正房里还亮着灯,便去正房里看了一眼。
    他以为阮溪还在画图打版做衣服,结果她已经累到直接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凌爻这便没出声,进屋走去她旁边,蹲下来轻声叫了她两声。
    看她睡得沉,他轻轻吸口气便没再叫继续她,而是起身弯腰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抱着走去架子床边,轻着动作把她放到床上躺好,帮她脱了拖鞋盖好被子。
    然后他在床边坐下来,睫毛上撑着疲惫,静静看了阮溪一会,描摹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虽然这些细节早就刻在了他的脑子了,刻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片刻收神,他轻轻吸口气准备起身回西厢,但还没做出动作来,目光不经意间忽扫到阮溪的右手,只见她手心里躺着一只老怀表,怀表的背后朝外,上面正刻着他的名字。
    目光被怀表锁住,他像被点了穴位一般没再动,但眼眶却慢慢变红了。
    红意渗到眼尾,似乎睫毛闪动两下,就能有眼泪掉下来。
    阮溪感觉不舒服动了一下身子,眼睛微睁开些看到凌爻坐在她床边,她就努力撑住了这点缝隙没闭上,迷迷糊糊中看着他说了句:“你回来啦。”
    睡梦中声音含糊,带着鼻音和浓重的奶气。
    她困得想要再闭上眼睛睡觉,但眨巴一下后忽捕捉到了凌爻那发红的眼眶。她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努力撑着胳膊坐起来,困得晕乎乎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还是那样带着点迷糊和鼻音的音色。
    看他不说话,只好继续问:“谁欺负你了吗?”
    “是不是工作太累……”
    凌爻就这样红着眼眶一直看着阮溪,在她问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忽倾身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话没问完,声音戛然而止,断在空气里。
    阮溪蓦地僵住,呼吸和声音一样在瞬间消失不见,只有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第100章
    太阳爬上屋顶, 光线从窗格中洒进屋子。
    人体模特身上穿着款式新颖的冬衣,蜷曲的皮尺从缝纫机台面上落下一半,金属封边的尺头挂在半空, 上面标着一格格数字, 影子落在地上被拉长。
    整个四合院都很安静,只有枣树在秋风中抖动着唯剩不多的几片枯败的叶子,叶根脱了树枝, 晃晃悠悠落下来, 随风飘到石槽里,沾上槽底未干的水渍。
    忽而太阳躲进云层,窗格里的光线瞬间消失了无影。
    院子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只脚迈进来。
    脚步声不重, 进大门走到二门, 过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走到正房的红色大木门外。木门被推开,太阳露出脸蛋,一片光恰好打过门槛,照亮空气中的浮尘。
    片刻,进去的人又从正房里出来,轻轻关起房门,那片太阳光便打在门板上,照亮雕花木格后面的玻璃。
    这回他没再走抄手游廊, 而是直接下台阶,穿过院子又出二门去了。
    嘎吱一声门响后, 阮溪从沉沉的睡梦中醒过来,感受到了光线,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 片刻后拉下被子露出满是懵气的脸, 迷瞪着眼睛缓一会。
    然后她伸手在枕头边摸一会,摸起怀表看一眼,差不多已经快要到十点了。
    她捏着怀表把手砸落在被子上,躺着又闭了会眼睛。
    脑子里的困意又少了一些,阮溪把怀表放回枕头边上,掀开被子起床,把微微蓬乱的长发撩到脑后,拿上牙刷牙膏脸盆毛巾,再拎上暖水壶,到院子里洗漱。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初升不久的太阳悬在半空上,明亮的阳光洒进院子里,照在身上只有暖洋洋的感觉,而没有半分热感。
    阮溪打开水龙头接水刷牙,牙刷挤上牙膏放进嘴里,牙膏的薄荷清香和水的凉意瞬间又让她清醒了不少,刚起床的懵意只还剩不到三分。
    牙刷在牙齿上擦起绵密洁白的泡沫,她捏着牙刷刷了一会,目光从水槽里抬起,不经意地落在西厢的房门上。然后刷着刷着,她刷牙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脑子好像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开始上班了,昨天夜里某些画面猛地跳进脑海里。她看一会西厢的门,又不自觉转头看向正房,下意识有点恍惚——
    昨天夜里……是凌爻梦游了……还是她做梦了?
    刚才困懵懵的没想起来还好,这突然想起来,当时的画面便在脑海里绕来绕去挥不去了。当然除了画面,还有嘴唇上异常清晰的柔软触感。
    除了奇异的软,还有凉,仿佛带满了深夜的冷气。
    想到这,阮溪回过神,连忙又快速刷几下牙齿,漱口洗脸。
    洗完脸回到屋里,她到房间里随意找一根黑色皮筋,把头发绑起来一半。她烫了卷发,扎起上面一半在头顶上,剩下下面一半便披着。
    她长相看起来不显年龄,即便在城市里呆了七八年,也赶时髦和阮洁一起烫了卷发,但仍然如同深林里跑出来的小鹿,整个人小巧又灵动,眼睛似乎会说话。
    扎好头发她去桌子边坐下来吃饭,圆桌上放了买好的油条米粥,她刚才就已经看到了。不知道是谁给她买的,反正都是家里的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吃就完了。
    今天是星期天,阮大宝跟着阮长生和钱钏去店里了,凌爻如果没在家的话,那必然是去单位加班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和每天的工作日一样。
    阮溪一个人自然也不出去玩,和平时一样,吃完早饭直接到工作台旁边坐下来干活。除了蔷薇阁每一季的新款要她出,她其实也在设计别的衣服。
    她的设想可能有些远,八十年代受限仍多,而且人民的生活水平仍旧很不好,大家普遍还是很穷,所以她打算只先发展蔷薇阁的平价服装。
    等到了九十年代市场经济大发展,各行各业都火热,服装设计到时候也会有一席之地,那时再招收专业设计师组建设计部门,创建中高端服装品牌。
    让她自己招收学员培养设计师她可没这本事也没这精力,设计师和制衣工可不一样,这是专业且系统的大课程,不是随便学学就行的,得靠专业院校去培养。
    除了创建中高端品牌,她也要打开自己个人的知名度,创建独属于自己的高定品牌。生意要做,钱要赚,这个两辈子的梦想自然也要实现。
    不管成与不成,梦想,总要敢想才是。
    在家工作一整天,因为早饭吃得晚,所以午饭阮溪便没吃。到傍晚的时候她起来活动筋骨,骑车去菜场买了买菜,回来之后择菜洗菜做晚饭。
    正专心做着的时候,钱钏骑车到家了。
    她和平时一样,进院子到厨房和阮溪一起忙活,一边聊天一边切菜炒菜。等几个菜都炒出来,端到桌子上放好,阮长生和阮大宝又回来了。
    除了他俩,一起进院子的还有凌爻。
    他手里牵着阮大宝,好像他才是阮大宝的亲爹一样。
    早上洗漱完以后阮溪就没再想昨儿夜里的事情,现在看到凌爻回来,看到他的眉眼他的脸,冷不丁忽又想起来了,心里还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但她也没表现什么,和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凌爻也跟个没事人似的,带着阮大宝去洗手。
    洗完手在桌子边坐下来吃饭,阮长生和凌爻说话:“我看你这几天很忙啊,今天星期天也没休息,昨晚好像也回来的很晚吧,几点回来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凌爻往阮溪看一眼,两人目光刚好碰上。
    阮溪没和他多对视,连忙落下目光吃饭去了。
    凌爻说:“半夜一点多钟。”
    阮长生又说:“小溪昨晚睡得也晚,叫早点睡非说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凌爻嗯一声点点头,“我知道。”
    阮长生:“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睡?”
    凌爻:“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听到这里,阮溪忙清清嗓子,夹一块肉放凌爻碗里,堵他的嘴,“赶紧吃饭吧。”
    所以昨晚不是他梦游了,也不是她做梦了,而是他真的把她给亲了。
    对于昨晚的事她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迷迷糊糊中看到他眼眶通红,好像受了委屈一般,没问出原因他就把她给亲了。
    凌爻看向她,似乎在她的眼底探寻什么。
    而阮溪没多看他,忙又扯开话题道:“五叔五婶,最近店里的生意好做吗?”
    钱钏点点头,“你做的衣服好看,生意一直都很好。”
    接着便说做衣服卖衣服上的那些事情去了。
    吃完饭凌爻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碗,即便不是每一晚都回来在一起吃饭,他也没有蹭饭吃白食,该给钱给钱,该干的活全部都干。
    阮长生和钱钏一直都很有默契,只要凌爻在家吃饭,他们吃完饭便会带着阮大宝出去遛弯消消食,把家里的空间留给阮溪和凌爻。
    阮溪坐在桌子边犹豫一会,还没想好要不要帮他一起去收拾厨房,便听到凌爻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溪溪,帮我把筷子都拿过来吧。”
    阮溪哦一声,起身把筷子收拾一下抓在手里,转身出去。
    到外面下台阶走到水槽边,她看一眼凌爻小声说:“以后不准叫溪溪,叫姐姐。”
    凌爻从她手里接下筷子,打开水龙头一边洗碗筷一边说:“大一岁也算不上大吧,而且你长得看起来比我小,叫溪溪更合适一点。”
    阮溪坚持道:“大一天也是姐姐。”
    凌爻转头看她,片刻应声:“好,姐姐。”
    “……”
    等他叫完,阮溪又觉得叫姐姐还不如叫溪溪。不过她自己要求的,自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正房里去。但刚踩上台阶,她又回来了,站到水槽边看着凌爻。
    她想问他昨晚到底怎么了,但还没问出来,凌爻先问了她一句:“那个刻了我名字的怀表,你一直都带在身上吗?”
    听到这个问题,阮溪微微一愣。
    她倒是没有一直都带在身上,七十年代的时候这东西不好拿出来,她一直都装在月饼盒里收着。也就之前搬家收拾出来,她才调了调时间拿出来用。
    她看着凌爻,总觉得她要是回答不是的话,他可能又要黯然半天,说不定还会像昨晚那样哭呢,于是犹豫了一下应声:“嗯……是啊……”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回答了是,他的眼眶居然也在瞬间泛红了。
    他红着眼眶笑一笑,对阮溪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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