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毡帘缝隙看出去的沈澈:“……”
    这昏君的雁归堂都没人了么?如何派出这么一个这样的蠢人来?
    前世他难道是被猪油蒙了心,竟被这样一个蠢人蒙混了一年多。
    这边动静太大了,连骡马都被惊得嘶声此起彼伏。一直奉命装着对这边情形无知无觉的军士们,也都没法继续了。
    见将军车厢外的那车夫做了一个手势,周文书等人立刻冲了过来。
    “陆姑娘,你没事吧陆姑娘?”
    周文书赶过来急急道,“这是怎么了?”
    这陆姑娘虽丑也是一个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谁也不好直接上去拉扯一下。
    陆雪禾狼狈挣扎了一下,但雪滑,她的姿势又几乎是倒栽,一时从雪地里爬不起来。
    “姑娘,姑娘——”
    这时福果也咕咚咕咚跑了过来,一过来吃惊地就大叫起来,“姑娘别动,俺来抱你出去——”
    说着大步跨进雪窝,一弯腰伸出两个粗壮的胳臂,伸到陆雪禾身下一抱,就将陆雪禾横抱了起来。
    陆雪禾:“……没事,你扶我就行……”
    福果硬是抱着她不放,紧张地还连连道:“姑娘金贵,看摔了,俺抱着姑娘回车里。”
    大约是太紧张了,福果抱得死死的,陆雪禾被她桎梏得紧紧的,想挣扎下来都下不来。
    灯泡大约也是被一串动静吓坏了,这时候围着她一直喵喵的叫。福蕊也匆匆赶了过来,见这情形,连忙跟在了福果身边,小心抱起了灯泡。
    陆雪禾看着围过来的周文书等人,心里有点不安。
    默了默,索性又拿出了那一招,就在福果怀里翘起兰花指,卖起了傻咿呀又唱道:“咿呀~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周文书等人:“……”
    福果大声一吼:“好听!”
    陆雪禾想捂脸,但还是忍着没捂脸,这壮丫头是真像是她花钱买的私人捧哏啊。
    “灯泡偷吃了点心,”
    咿呀唱完后,陆雪禾装着尚且还糊涂,指了指那马车道,“灯泡,快去给那位爷道歉~”
    “不必。”
    这时,车厢内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有点闷声音也不大。
    “原来是这样,”
    周文书立刻笑道,“陆姑娘不必担忧,快些回车上吧,咱们这就又要启程了。”
    陆雪禾就等这一句,连忙跟着福果福蕊一起回了自己的车厢。回车厢这一路,福果仍旧没把她放下来,一直抱上了车。
    “累不累,”进了车厢后,陆雪禾忙看着福果道,“你好大的力气啊。”
    “俺吃饱了,”
    福果很是实诚,“还多喝了两碗汤呢,吃饱了俺的劲使不完。”
    陆雪禾忍不住一笑。
    福蕊细致,早看到陆雪禾身上滚了不少雪,头发上还有些碎叶子什么的,忙找了梳子给她梳头整理。
    “馋猫,”陆雪禾弹了灯泡小脑瓜一下,“偷人家点心吃。”
    说着想到她突兀抓到的那人的手……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也不知她有没有吓到人家。
    ……
    马车车厢里,等陆雪禾离开这边后,沈澈冷哼了一声,弯腰从毡帘口处端回了那碟子,细细审视了一眼那细作放回的假点心。
    什么药粉做的?
    难道这细作猜到了马车里的是他沈澈?想下些什么药达成某种目的?
    想到前世那细作恢复了容貌之后,有一次趁他不备递给了他一杯下了那种药的茶……
    若不是他那时想到陆霈对他的那点恩情,不想玷污他的女儿……硬是把持住了。否则,只怕就被那细作真爬了床了!
    难道这一世,这细作虽说出了点变数,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思?这一次等不及进府,竟然在路上要给他下药了么?
    心念急转间,沈澈伸手拈起了这一枚假点心,却不由一怔:触手一片冰凉滋润,再熟悉不过的冰雪感觉。
    还没容他多想,这“点心”便在他温热的手心,一点一点化成了清凉明澈的水。
    沈澈:“……”
    第8章 被人看上了
    只是试探?
    沈澈冷哼了一声。
    夜色沉沉,骡车队伍一路吱吱呀呀,速度并不算太慢,只是这单调的声音很容易令人觉得疲睏。
    车厢里沈澈擦拭着自己的佩刀,眼底却没有一点睡意:
    这个女细作的变数,对他来说虽心生警惕,但问题并不大。哪怕这细作是个成精的狐狸,他一样能剥了她的皮。
    此时他有两件事最关切:
    关切的第一件事:是联络他阿姐沈漓过来云川,他要将重生的事情一一当面细说。
    他阿姐沈漓,三年前嫁给了二皇子、宁王齐成耀,做了宁王妃。
    前世宁王就是靠着沈家的力量,利用他们沈家,一步步最后登上了皇位。结果后来却又翻脸无情,残忍至极。
    这一世,他绝不容许他阿姐和沈家,再去将那畜生二皇子、宁王齐成耀拱上皇位。
    眼下难的是,他阿姐已经成为宁王妃三年了,且对那花言巧语的宁王是十分信任爱重。毕竟,他姐和这畜生,也算是自幼相识。
    不过沈澈自信,只要阿姐到了他身边,以他上一世知道的一些秘密,就能让阿姐相信他的重生,就能揭开齐成耀的伪装。
    比如,他阿姐成婚三年却一直没有身孕,就是那宁王齐成耀本人动的手脚。
    之前他已经将一封书信寄往京城阿姐沈漓那里。
    在信里他找了一个借口,说是边关如今敌酋那边又有新型的钩马阵出现,急需阿姐沈漓过来边关指点破阵。
    他确定沈漓接到信后,会立刻赶往云川城。而且信里的借口,那齐成耀看了也绝不会起疑。
    因为大熹朝无人不知,他们沈家满门忠烈,就连女子都一样能提枪上阵。他阿姐沈漓,更是大熹朝有名的银枪漓将军,曾和他父亲一起上阵杀敌,屡立战功。
    尤其是沈漓对于北部敌酋那令人头疼的钩马阵,更是自有一番独到的破阵方法,连他们过世的父亲沈老将军都曾自叹不如。
    眼下他在信里说边境又有新型钩马阵作乱,那宁王为了揽功劳,为跟太子争功,不仅不会阻止,只怕还会催促他阿姐赶紧过来立功。
    想到阿姐估计快马加鞭正往云川赶路,沈澈不由指骨攥出了一声喀然轻响:一旦知道了真相,他阿姐该是怎样的心伤。
    除了这件事,他趁着这几日潜行到了江南这边,为的不单是这女细作,还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救人!
    他救的人,是谢明谨。
    前世他和谢明谨虽文武殊途,但一次他办事途中相遇,相谈间十分投缘,成了好友。只是一直不知道,谢明谨原来深爱着他阿姐沈漓。
    谢明谨可曾是有着大熹朝第一才子之称的江南士子,也曾是大熹朝最有名的探花郎。
    那年殿试,他才学其实第一,但因为容貌出众,又最为年轻,才被点为探花。
    当时多少豪门世家想要与他联姻,但他却一一婉拒。又因性子跳脱不羁,不肯与那些佞臣奸臣同流合污……
    结果不断遭人挤兑压制,一些小人,更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谢明谨索性辞了官,跑到秦南山直接出家做了道士。谁知做了道士后有一次路遇强匪,谢明谨又被打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一想到这里,沈澈眼眶有些酸热:
    为什么他要去找谢明谨,是因前世他死后,灵魂四野飘荡,就看到整个沈家灭门后,是谢明谨不顾危险,过来将沈家人一一安葬。
    他姐的尸体,被那齐成耀丢在乱葬岗,也是谢明谨瘸着腿边哭边找,最终在乱尸血水中,将他姐的尸体背了回去安葬了。
    甚至在安葬了沈漓后,谢明谨就在沈漓的坟前,搭了一个简陋的茅庐,竟就这么守着去了……
    此一番恩情,他沈澈这一世必然要还。
    他来江南这边,也是因为前世他就知道的谢明谨出事的时间地点。如果和前世一样的话,谢明谨应该是在明日路过一个叫河庙村的地方时,遇到的强匪。
    这一次,他沈澈要敢在谢明谨出事之前,找到谢明谨,将他救走,决不能让他再被打折一条腿,再瞎一只眼!
    他必须亲自来救,因为救了人之后,他要说通谢明谨,跟他一起反!
    谢明谨一身才华,又精通政务,心思缜密又通达……不管从哪一点说,都是良臣之材。
    这一世,他要让谢明谨壮志可酬,一身才华不被埋没于世。
    ……
    “将军?”
    这时,车夫一边赶车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再过大约一个时辰,就进了沅州地界了。进了沅州地界过两个村子,就是将军说的河庙村了。”
    沈澈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雾沉沉的,等车夫说完便命道:“到了河庙村后,让他们驻在村边修整,等我命令。”
    那车夫立刻应了。
    沈澈吩咐完,掀开车厢毡帘无声无息跳了下去,身形立刻闪没在了路边的雪林中。
    而后他轻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黑马哒哒哒地轻快跑了过来。
    在这黑马之后,又有几匹马接踵而至,这几匹马马背上的人,身形都十分矫捷,但都是普通镖客的打扮。
    “爷!”
    这几人骑马赶到后,同时冲沈澈一礼。因为这一次他们将军出来,是乔装潜行,这么称呼他们将军,是之前约定好的。
    冲自己这几个心腹亲卫一点头后,沈澈利落翻身上马,扯住了马缰轻喝了一声:“驾!”
    到了河庙村附近后,沈澈等人骑马飞快在四周察探了一遍,依旧没看到一点有人械斗的迹象。
    不过在河庙村等几个村庄一路过去的时候,他时不时会遇到一些逃荒的人。这些人被当地的村民堵在了村外,只在野地里找些背风的地方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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