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剥着糖纸,眼睛微微闪了闪,刚才悲伤至极的女生转身时似乎瞥了她一眼?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眼神她太熟悉了,苏瓷轻轻咬了口糖果。
    这一段小插曲谁也没提,萧辞钰是觉得荒谬,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莫名其妙有个妄图给他悄悄下药的病态追求者并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
    座位陆续满人,大秀即将开始,何夫人也和罗斯夫人姗姗而来。
    大嫂的场mary肯定是要捧的,如果不是家里的学术狂人lorene带着他的偶像学长霍清越教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他们家就齐全了,没给亲哥追妻拖后腿。
    坐在椅子上何夫人点了点苏瓷鼻尖,把装满糖果的手包合上,叹息又纵容:“回去你舅舅训你,奶奶可不帮忙的。”
    “下不为例,奶奶帮我保密,舅舅不会知道。”
    小姑娘腻在安雅身边,眼巴巴望着。
    “漂亮奶奶,是daisy吃了最多,姐姐只吃一点点。”
    旁边的奶团子也急忙“英雄救美”,她知道如果被大人发现吃太多糖,小孩是会挨骂的,天使姐姐的舅舅听起来就很凶。
    “咳,daisy小姐请你像个淑女一样坐好可以吗?”
    mary看见趴在何夫人膝上撅着小屁屁的女儿,内心复杂得很。也不知道兄妹俩性别是不是错了,哥哥文静聪慧,妹妹跳脱胆大的像只哈士奇。
    伸手把崽子摁在怀里,mary和何夫人相视一笑眼里露出只有长辈才懂的无奈。
    “好就一次,小囡囡要说话算话的。”
    何夫人向来挡不住小女孩的撒娇,哪里会不同意。
    这时现场的灯光彻底暗了下来,众多目光纷纷投向了设计光彩夺目的展台,贵妇名媛们都希望今天能有点特别收获,好为接下来的各种宴会场合做准备。
    而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琳达遥遥盯着前方一排的背影,神色怨毒疯狂,唇瓣咬破也置若罔闻。
    多和谐般配的一对,抢了anson的贱人笑得可真甜,不毁掉她怎么会甘心!
    手背用力抹掉唇上的血珠,鲜红的唇彩伴着血色糊了一侧的脸颊,爱慕的心上人连一丝温柔都吝啬给予,当她是避之不及的病毒,简直让人心痛发疯。她宁愿anson永远清冷高坐神坛,不染尘埃,她会是他最忠诚的信徒,终身爱他,也好过他现在满眼都是那个贱人。
    得不到毁了也好,恨也是另一种情,这样他就不会忘记她,想想也值得高兴,琳达扯开的笑容越来越大,状若诡谲的小丑。
    让她看看时间,游戏要开始了,感受到血液在沸腾,琳达满意退场。
    当大秀如火如荼展开的时候,t台上的灯忽然熄灭,紧接着全场的灯都黯淡无光,人群有些骚动起来,安保人员迅速拿着对讲机联系后台总部。
    然而仅在片刻,伴着灯泡个个爆破碎裂,枪/声响彻耳膜。瞬间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贯穿现场,谁还不知道出事了,个个都惊恐满面慌乱着逃离,时不时还混着几声咒骂,看个秀怎就倒霉遇上了袭击?
    场面飞快失控,慌不择路的人们乱成了一锅粥,就盼着自家保镖赶紧从门口进来。黑暗中何夫人握着女孩的手让她不要害怕,苏瓷眉心紧紧蹙着。
    就在此时忽然来了群疯狂往外挤的人潮,蛮横撞开了相握的祖孙。一只铁手伸了出来强硬拽住苏瓷,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快速拖着女孩往里面走去,另一人掩在他们身边,顺便把女孩的小包以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苏瓷神色冷漠阴森,没有任何动作,她很清楚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硬碰硬就是找死。
    头顶传来男人的对话,似乎在接头,语速极快掺杂着兴奋。他们很满意目标人的“识相”,否则只能用药了。
    昏暗的后台单间,帘窗紧闭压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映入苏瓷视线的是两个身穿防/弹衣的持/枪大汉。
    其中粗犷的疤脸男见来人当机立断道:“我们先去“交货”,你让其他兄弟把之前定好的两人抓了就走,别节外生枝。”
    在他看来一个柔弱女孩掀不起什么浪花,两人足够,再说时间拖不得了。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晚一步人就要来了。”
    这时门口脚步声起,一小队黑衣人匆匆进来。真当何司铭是吃素的,要是只羊主家早就赢了。
    结果一进门他们就懵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这……这怎么回事?他们又是谁?危险凶狠,一看就不像肯特家族的接应人,倒像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对方毫不客气的质问以及扑面而来的恶感让黑衣人们回过神来,连忙禀明身份。他们都是何洵的大哥何泓的手下,这场事故也有他们的参与,目的是绑走苏瓷威胁何洵父子,让二人投鼠忌器。
    可他们跟琳达·肯特的合作不过是让对方利用身份之便使他们顺利进入秀场,制造小混乱趁机把人带走,没说把场面搞那么大。
    艹!领头的黑衣人暗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家被人阴了!
    眼前的几人分明就是认钱不认人的雇佣兵组织,一群暴力恐怖分子!
    琳达那个女人癫狂了吗?把场面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知道之后自己以及整个家族会面临什么吗?
    如今之计决不能把人给对方,落进这帮人手里没好果子,苏瓷身份特殊,如果人没了,那何家大房就真的完了!
    眼色一使,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起了手,最后边的黑衣人火速把女孩掳走,关上门让同伴拖延时间。
    然而靠近楼梯拐角的瞬间,他的手腕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不等动手肩头靠近脖颈的地方深扎进一根长簪式的蝴蝶发饰,快准狠,鲜血直迸,可见下手人心性之强。男人惨叫一声吃痛捂住伤口,却被人迅猛踹倒下腹滚落楼梯,楼梯大门立马被闭合锁住。意识陷入黑暗的瞬间,他只见到女孩沾着点点飞溅血滴,面无表情的森冷侧脸。
    靠着白墙,苏瓷身子慢慢滑下,她的脸白的厉害,力气在刚才已经用尽了,手指颤抖打开胸口挂着的精致小圆球项链,把里面的药含了下去。大哥怕她会忘记带药,出国前特意备下的,还有发饰也是可伸缩的防身之物。
    苏瓷双眼微瞌,急促的喘息缓了下来,这辈子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很难不让人生气。
    只要再撑一下,来的人就能找到她了,先前在秀场见到琳达的时候,她已经打开了身上的定位追踪器。
    从前她也是一个小疯子,哪有认不出“同类”的道理,只是不想对方疯的彻底,为了要她这个陌生人的命,无所顾忌连家族都抛弃。
    巨大的动静从楼梯门传来,苏瓷甚至能听到夹着粗口的呵骂声混合着隐隐约约的各种惊叫,苏瓷知道她不能坐在这里,否则很快会被再度捉住。
    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苏瓷有些踉跄站起身,往楼梯上走,这本就是逃生通道,只要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就行。
    楼梯门口,随后赶来的几个魁梧男人看着地上昏迷的黑衣人,直接暴怒把人踢一边,什么晦气玩意儿,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
    他妈的肯特那个死女人,他们接了单,原本计划“钱货两清”,现在被告知还有另一波什么协助人员来“抢货”,敢玩他们出去弄不死她!
    耳边的对讲机不停传讯,他们都清楚在苏瓷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再不速战速决,定好的“运输”路线也将走不通了,好在明确目标人现在的方向。
    另一边,狭小的杂物间内苏瓷握着工具箱找到的手锤,冷静盯着门把手。没走多远,她的行踪就被人发现了,前方没有路她只能打开三楼的逃生大门,沿着宽大的长廊躲进了其中一个小杂物间。
    所幸是何家那边的人,就算最后被抓到了,她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边找找,我明明看见她跑过来了,抓紧时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间一间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仿佛就在苏瓷耳边。
    这时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推了推,接着男人的声音带着兴奋:“门反锁了,人肯定在里面!”
    很快踹门声接连不断响起,门板“砰砰”颤动着,锁头也开始晃动,似乎即将无力承受外面的暴力举动。
    最后一记重击,锁头“咔嚓”一动摇晃下来,外面停止了冲撞,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下一秒门被猛然踹开,灰尘飞扬中苏瓷扬起的手被人稳稳握住。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中有着令人放松的安抚,苏瓷抬头看向来人。
    萧辞钰。
    他没有离开吗?
    “我们先出去,后边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这里。”
    头部被磕破的黑衣人横趴在地板上,没有时间喘息逗留,萧辞钰小心带着女孩往来路走。
    青年冷白的手温和而有力量,背影像颗遇到逆境也不会垮的松。苏瓷突然有些想笑,不管他因为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她糟糕的心情确实有变好的迹象,如同在坏天气的季节得到了一把漂亮雨伞。
    可惜幸运没办法一直存在,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利,两人成功避开了剩余的黑衣人,却在转角的地方被另一波人发现。
    七八个头戴面罩手持武器的男人追了上来,萧辞钰挡在苏瓷面前,眼底布满冰寒。心里快速分析处境,强行逃离他没办法保证苏瓷的安全,她很有可能受到伤害。一路上他不是没看见女孩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不能再这样继续了。
    围着二人,领头的蒙面男抬了抬下巴,手里的枪/口却对准了青年:“是这个女孩没错吧?”
    她旁边的小子一眼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常年河边行走,不至于没点眼力劲,搁平时杀了也就完事,但现今这节骨眼上不能再节外生枝。
    他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目标人的身份竟然和华国军方扯上了关系,这就麻烦了。
    旁边同伙意会地点头,正想把人扔一边处理时,楼下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动静大到连天花板处都掉下了些白灰。
    在场的蒙面人全都脸色一变,事态急迫下匆匆把人绑在一起迅速往下撤离。
    漆黑封闭的幽暗车厢里,空气沉闷看不见一丝亮光,萧辞钰用巧劲解开手腕上的绳索,连忙扶起歪在一旁的女孩帮她解绑。
    “你还好吗?”
    “暂时没事。”
    苏瓷睁开眼只觉得晕眩混沌,天旋地转让她想吐,声音漂浮如同轻羽。
    “你刚才应该走,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我。”或者说不该来找她,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我做不到。”
    萧辞钰细心让女孩靠着自己的肩,这样会舒服好受一点,听到她的话,动作停了一瞬。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陌生人他都不吝惜释放力所能及的善意,何况对象是她,他怎么可能会丢下她。
    “换作是你和小daisy,你也会做出同样选择不是吗?”
    “没事的,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出去了。”
    察觉到苏瓷的状态很不好,青年强压下内心的担心,语气尽量放松分散她的注意力。
    “萧辞钰,你不惧怕死亡吗?”
    像他会做的事,苏瓷唇角无力弯了弯。
    “死亡是所有人殊途同归的结局,早晚而已,怕无济于事,不如坦然接受。”
    “畏惧是常态,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有珍重挂念,不可割舍的人和事,才会不舍得离开。”
    “我都怀疑你是哲学系的学生了。”
    这话听起来是有点道理,苏瓷长睫微覆在眼睑,其实按照剧情,她早已知道自己不会如前世那般早早死去,手术会很成功,她能收获平安幸福的结局。或许是对的,人有了不想放手的东西确实不想奔赴无知无觉的黑暗世界。
    “只是听过几节课。”
    萧辞钰无声笑了,他确实选修过哲学,少年人总有太多未解,需要自我认知调节。
    “世上还有你怕的事吗?”
    这样从容的人,他会有失措的时候吗?苏瓷忽然想知道,极力撑住不断往下垂的眼皮。
    黑暗缠绕的小车厢里,青年的回答低低传来。
    “有。”
    懵懵懂懂的孩童时期,他有过害怕的时刻,怕父母离开他。后来长大了,身为莱恩家族的继承人,需要学习提升的东西非常多,心智是最基本的,他的出身和身份都不允许他软弱。
    他许多年没有产生过“怕”这种情绪了,然而今天他看到惊慌失措的何夫人,才真正体会到不可控的滋味。计算着逃生路线找到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镇定的外表下是翻涌的惊喜和如释重负,悬在半空的心从那瞬间才有落在地面的真实感。
    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是特别的,然后一直都是特别的。
    有些遗憾,耳边的声音已经听不真切了,像飘絮散在四方,温柔落在脸颊上。苏瓷意识模糊地想,如果醒来还记得的话,她会向小圣人要这个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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