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单独问了一下虞玉竹。
    虞玉竹木着脸说道:“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这对谁都好。”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秦禛不喜欢用大道理绑架别人,便尊重了她的选择。
    租房和安排住宿的事有周管家负责,秦禛不用操心,把二十几个姑娘交代给何妈妈、王妈妈照顾,和房慈一起回衙门去了。
    一上马车,房慈就说道:“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你要是用布料,我可以给最低价。”
    秦禛拱拱手,“多谢。”
    房慈一摆手,“这算什么,不值一提。”
    二人回到顺天府,正要进仪门,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刘捕快!”
    秦禛记得,这是蒋文成的声音。
    她心里好一阵安慰,赶紧停下了脚步。
    蒋文成小跑着从街对面过来,“刘捕快,小竹有消息了吗?”他大概等了很久,脸色发青,身子发抖,显然是又冷又激动。
    房慈知道虞玉竹不打算回家,朝秦禛眨了眨眼,示意她谨慎应付。
    秦禛道:“你这是听说花枝胡同的事了吧。”
    蒋文成重重点头,“刘捕快,到底有没有找到小竹?”
    秦禛迟疑片刻,到底说道:“她不在那里。”
    蒋文成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眼里又有了一丝绝望,自语道:“她还活着吗?”
    这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反应。
    秦禛不鄙视他。
    爱情禁不起那样残酷的考验,即便此时的蒋文成足够爱虞玉竹。
    秦禛劝道:“回去吧,安心读书,安心娶妻生子,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蒋文成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禛,片刻后,他长长地鞠了一躬,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也算有心了。”房慈道,“小猫,我怎么觉得他都明白了呢。”
    秦禛略一颔首,“他的确明白了。”
    蒋文成是聪明人,她一开始的迟疑,以及虞玉竹的案子她根本没有继续调查的意思,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虞玉竹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房慈撇撇嘴,“还挺绝情。”
    秦禛哂笑,“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这……”房慈被问住了,“我……我可能会见她一面?”
    “然后呢?”
    “这……”
    “你愿意娶吗?”
    “呃……”
    房慈哑口无言。
    秦禛没有乘胜追击——在这种情境下双标,只能说明小房子的心地足够柔软。
    回到办公室。
    不但周智三人在,罗毅赵岩也在。
    “哈哈!”罗毅爽朗地笑了两声,“刘捕快,房捕快,这回你们立大功了啊。”
    秦禛没有搭茬的意思。
    房慈只好开了口,“罗总捕头过奖了,不过是侥幸而已。”他不敢托大,谦虚了一句。
    罗毅点点头,“虽然沾了六扇门的光,但案子还是破了,你们做得很好。”
    房慈看秦禛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遂道:“都是罗总捕头教的好。”
    罗毅大笑起来,“还是你们学的用心,哈哈,学以致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站了起来,“走吧,潘大人想问问案情,你们跟我走一趟。”
    一个小小的虞玉竹,扯出来一张官场情、色/交易网,案件牵连极广,建宁帝在朝会上大为震怒。
    潘致远乃顺天府府尹,难辞其咎,有失察之责,也被此案牵连。
    但因秦禛破了案,官位得以保全,全身而退了。
    他叫秦禛去,是为了表扬,但因为不好奖励,便给她和房慈各升两级,做了什长。
    有职位,没有兵,他们依旧在周智的领导之下。
    秦禛知道,潘致远对她领导男人一事没有信心。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没关系,日子长着呢,她总会对此做出一些改变。
    回到办公室,赵岩已经走了。
    大赵问房慈,潘大人都说了什么。
    房慈只说被表扬了,关于职位升迁一事只字未提——他和秦禛在回来的路上商量过了。
    虞玉竹的案子完成了,接下来是苟家灭门案。
    之前的侦查方向错了,案件重新回到了原点。
    周智他们想换一桩案子,但被秦禛否定了。
    她认为,既然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就这么放弃太过可惜,有她和房慈加入,说不定能从之前的铺垫中,找出新的蛛丝马迹。
    周智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五个人先把掌握的信息做了个汇总,梳理出一张以苟家为核心的社会关系网。
    再找小吏把往年未破的灭门案卷宗要了过来——试图找到一些关联性,看看有没有连环案的可能性。
    一干人在衙门忙活一下午,到下衙时间就各自回了家。
    秦禛回到王府时,景缃之也刚回来,二人在仪门处撞了个正着。
    景缃之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禛道:“我一般都按时回来,除非发生像昨天那样的案子。”
    二人一边说,一边肩并肩进了二门。
    景缃之道:“我听说你把那些妇人安排在府外了?”
    秦禛颔首,“王府人丁稀少,本想安排在府内,但考虑到王爷的安全,我还是放弃了。”
    她其实从未考虑过王府,这样说只是给景缃之面子。
    景缃之笑了笑,“本王差一点儿就误会你了。”
    秦禛道:“如果王爷不让人跟着我,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误会,是也不是?”
    景缃之摇摇头,“如果本王不派人跟着你,非但没有了误会,只怕王妃也没有了。”
    秦禛:“……”
    第60章 关联
    天刚擦黑,内院光线朦胧。
    秦禛用余光瞄了一眼景缃之,后者面向前方,左手微抬,捏着小刀的手藏在袖子里。
    尽管秦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正处于一种下意识的防御状态中。
    这是一个没有被害妄想症,但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秦禛认为,他派人跟着她,不是怕她没命,只是怕她被人抓走,并以此要挟他罢了。
    毕竟,她没命事小,丢了皇家和他的面子事大。
    尽管如此,秦禛还是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
    大庆朝是男权社会,她可以轻易得到这份差事,也可以分分钟丢掉。
    景缃之不怕麻烦,派专人负责她的安全,并在关键时刻给予支援,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景缃之道:“本王也要谢谢你。而且,皇上会有赏赐下来,到时候还请王妃进宫一趟。”
    说话间,二人到了方寸院,他停下脚步,又道,“本王警告你,六扇门的人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时出现,你好自为之。”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些生硬,语速略微快了两分,目光刻意地穿过秦禛的头顶,落在她身后的墙头上。
    秦禛看出来了,景缃之言不由衷。
    为什么呢?
    害怕连累她,还是怕她自作多情?
    两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秦禛摇摇头,无论景缃之怎么想,都不会影响她做捕快这件事,她又何必为此浪费精神呢。
    她正色道:“王爷放心,我会小心的。”
    “如此甚好。”景缃之干巴巴答应一句,脚下一拧,进了院门。
    秦禛追问一句:“王爷,除张垚之外,还有其他同案犯吗?”
    景缃之没有回头,“翰林院侍读学士常英飞自尽了。”
    秦禛有些意外,“居然是翰林院的?”
    景缃之穿过门房,远远传来一句,“未必,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秦禛没想管,只是好奇罢了,她打个呵欠,裹紧大衣裳进了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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