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皇后小声道:“弟妹,本宫的画真的卖出去了?”
    秦禛道:“当然,而且都是陌生人买的。如果臣妾自掏腰包买娘娘的画,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若非如此,她跟陆皇后要几张就好了嘛,再顺便拍拍马屁,保证陆皇后更高兴。
    陆皇后喃喃:“原来本宫并非一无是处。”
    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后是自卑的,从她对唐氏百般忍让就能看得出来。
    秦禛道:“假以时日,娘娘的画打出名声,一定会卖得更好。娘娘管理后宫,画几幅好画,教导皇子公主,都是娘娘的价值所在。”
    陆皇后笑了,“本宫就爱听弟妹说话,心里敞亮。”
    秦禛道:“娘娘多关注自己,少看些不相干的人,心里就更敞亮了。”
    “有道理。”陆皇后点点头,“弟妹和昭王怎样了?”
    秦禛道:“他很少在家,不好不坏吧。”
    陆皇后道:“昭王喜欢美人,这可能是选侧妃的唯一标准。”
    秦禛微微一笑,“娘娘放心,只要臣妾不在乎,王府就是来了天仙也不关臣妾的事。”
    “呵呵呵……”陆皇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好,那本宫就明白了。”
    换好衣裳,妯娌二人联袂回到西暖阁。
    秦禛在陆皇后右手边落座,与唐氏面对面。
    唐氏的脸色沉了下去,她似乎没有料到,她对面的空座是给秦禛留的——别说皇贵妃,就是一般的四妃也比外命妇的身份高贵,她倒也不算无理取闹。
    秦禛余光扫到,不以为意,还笑着打了个招呼,“皇贵妃娘娘过年好。”
    唐氏忽地站了起来,娇声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建宁帝道:“昭王妃的座位是朕亲自安排的,爱妃若想辩一辩,不妨到朕跟前来说。”
    他有些不耐,但出于涵养,还是给唐氏留面子了。
    唐氏愣住了,泪水眼见着盈满了眼眶。
    景缃之开了口,“皇兄,秦氏没那么多讲究,不妨让她坐到臣这里来,咱们说话也方便。”
    建宁帝欣然应允,“显之说得对,如此甚好。”
    秦禛起了身,朝陆皇后福了福,又朝唐氏福了福,施施然朝景缃之的桌子走了过去。
    陆皇后说道:“唐妹妹快坐吧,今儿个过年,可不兴扫兴。”
    这句话看似随意,其实是警告。
    唐氏哀怨地看了建宁帝一眼,然而建宁帝正在和景缃之说话,她的一腔委屈根本无人在意,再不偃旗息鼓,就只有让人看笑话的份了。
    秦禛在景缃之身边落了座。
    景缃之饶有兴致地说道:“王妃,那小伙计跟你一样,也是记性超群吗?”
    这话本不该说,但景缃炎刚刚出去了,在附近的人都是知情者。
    这……
    秦禛没想到景缃之这么快就发现了破绽,一时不免无语。
    建宁帝也道:“若果真如此,只做一个小伙计可是屈才了。”
    秦禛想了想,说道:“记性……”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如果谈科学提升记忆力的方法,就显得更妖孽了,还不如说催眠,这玩意儿神神叨叨,能找到好多种借口。
    建宁帝往他们这边挪了挪。
    秦禛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
    她道:“皇上,臣妾用了一点手段。”
    建宁帝道:“愿闻其详。”
    秦禛就把最简单的一种催眠术说了一遍,考虑到景缃之可能用得上,她说得极为详细,考虑到了每一个环节。
    最后,她虚构了一个小时候的、关于梦境的故事,以此对催眠术教学做了个结尾——以防对方深究。
    兄弟俩对视一眼。
    景缃之道:“王妃可否把此法写下来,让本王拿去研究一二呢?”
    秦禛道:“当然可以,如果王爷能以此为基础,让专人做研究,想来会对断案有很大帮助。”
    景缃之举一反三,“就像王妃研究人和人之间间隔多远才不会觉得被侵扰一样?”
    秦禛知道,他说的是武安侯世子一案,“是的。依臣妾看来,许多事都需要聪明人进行专门的研究,只要不断总结经验,就能获得长足的进步。这样的事情,臣妾认比做官更有意义。”
    既然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她就借机提醒提醒建宁帝,在下一年如何调整国策,如何笼络更多的读书人,如何让大庆发展得更好。
    建宁帝显然深受启发,坐在龙椅上沉思起来。
    景缃之亲自给秦禛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小声道:“王妃的想法高屋建瓴,本王心服口服。”
    二人离得很近。
    景缃之的俊脸经受住了距离的考验,剑眉浓密,皮肤细腻,唇色浅淡,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好看。
    秦禛挑了挑眉,你要是心服口服,就该熄了纳侧妃的心思,光说不练,休想引我上钩。
    “当当当……”座钟悠扬地敲了六下。
    老太监喊一嗓子,各色菜式就流水一般地传了上来。
    试菜、吃菜,这个过程繁琐而又漫长,直到二更将至,孩子们开始哭闹,建宁帝才把宴会结束了。
    后妃们走了,景缃炎也去原来的住所休息了,只有秦禛和景缃之被留了下来。
    二人穿得严严实实,陪着建宁帝在未央宫前的广场上溜达。
    建宁帝道:“显之,明日宴会上,若是官员出事,唉……不堪设想啊。”
    尽管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安排,可他还是惶惶不安。
    景缃之道:“皇兄不必太担心,通常这种情况,一定会拔起萝卜带出泥,拎出一长串儿。”
    建宁帝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青莲会善用人心,一旦有所疏漏就会酿成大错。”
    秦禛知道,他们兄弟在担心大宴群臣时有人中毒。
    她想了想,建议道:“臣妾想出个乱招儿,不知……”
    建宁帝道:“弟妹请讲。”
    秦禛道:“可以用大盆装菜,盖好盖子放在条案上,验毒后,由可靠之人看管。大臣们自己拿盘子拿碗,想吃什么就自己盛什么。酒水也是,一杯杯分好,由专人发放,减少中间环节,危险便可以降到最低。”
    景缃之摇摇头,“这成何体统,不可不可。”
    秦禛反驳道:“都有手有脚,有何不可?王爷杀人时不也亲自动手吗?让他们盛个饭菜就不行了?”
    “噗……”建宁帝笑了,“你这孩子,当真口无遮拦。”
    秦禛悻悻然,不再说话。
    又走了盏茶的功夫,建宁帝道:“弟妹的法子确实可行,显之安排下去,让侍卫们换上常服,每人看守每一种饭菜。”
    景缃之道:“如此一来,就完全打乱了对方的计划,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规避了风险。”
    他的态度居然一下子转变了。
    秦禛懂了,景缃之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其实是在揣度建宁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否定她——景缃之否定她,建宁帝就会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有益于建宁帝接受她的意见。
    敢谋反、且谋反成功的人,心思果然不简单。
    心思一定,建宁帝就不溜达了,回东暖阁守岁,等待吉时迎接新年的到来。
    秦禛随景缃之去乾东五所。
    宫灯很亮,四周很静,秦禛拖着步子的轻微“嚓嚓”声格外清晰。
    景缃之喜欢暗器,善于听声辨位,低头看了她的鞋子一眼,笑道:“王妃的鞋子想必坏得很快。”
    秦禛负着手,一边看星星一边回道:“还好,只有懒散的时候才如此。”
    “看起来的确很闲适,本王试试。”他也背了手,拖沓着走了起来。
    但因为身材太高,太刻意,不免摇摇摆摆,像一只巨大的鸭子。
    “哈哈哈……”秦禛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景缃之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
    他伸手揽住秦禛的肩膀,往怀里一带,说道:“谢谢王妃,这是本王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秦禛猝不及防,被他拢在了怀里,在未央宫染上的龙涎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景缃之收紧的双臂牢牢地固定住了。
    “别动,我就抱一会儿。”景缃之在她耳边说道,“我等下就走,连夜出宫。明天大宴百官时,你帮我和皇上一个忙,换上男装,替我把把关。”
    秦禛听他这么说,暂时忍了下来,说道:“皇上知道吗?”
    景缃之道:“我认为你看人很有眼力,所以在你回来前就和皇上商定了此事。”
    秦禛道:“所以你给我准备了太监的衣裳?”
    景缃之细细体会着软玉温香在怀的满足感,略一侧头,薄唇在秦禛的脸上擦了一下,细腻的触觉引得心脏狂跳了两下。
    他故作镇定地放开她,“是的,委屈我的王妃了。”
    秦禛使劲地擦了擦脸。
    她想发火,但这里好像不是地方,她想强调她的坚定立场,这个时间又不对。
    她跺了跺脚,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景缃之摸了摸嘴唇,心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果可以,本王有王妃一人足矣。
    第102章 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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