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疏咬住那截指尖,抬起眼睛同哥哥对峙。少女的牙齿不锋利,像她本身,有种可爱的钝感。具有冒犯意味的动作由她做出来,不会令人感到刺痛和违和。
    林巡被妹妹直勾勾盯着,短短叁十秒内,防线被四面八方探出来的钩子瓦解。无论他如何理智地、机械地抵抗情感和欲望,一旦林疏疏发起攻势,他便只剩下缴械投降这个选择。
    “疏疏,这样不卫生。快吐出来。”
    “那哥哥要亲自喂我吃。”
    “疏疏喜欢吃吗?外公前几天寄来的,正宗苏州青种枇杷。”
    “喜欢!甜中带点酸。唔...有核。”
    林疏疏用舌头卷出果核,林巡自然地伸手接过。另一侧的林逾递上餐巾纸。他们对妹妹的照顾已经形成了一条完善的流水线。
    林巡将果核包在纸内。指尖、掌心都被妹妹的唾沫濡湿。1毫升唾液可以找出8000万个奈瑟氏菌,洁癖深重的林巡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不擦拭,仿佛在刻意等待着名为“林疏疏”的细菌溶入体内。
    午餐进行到最后,界限悄悄瓦解。林疏疏抱着林巡的手臂,继续刚刚的相亲话题。
    “这位前辈敢给哥哥做媒,介绍的姑娘一定是s市数一数二的优秀。”
    少女扰人的小动作不停,两只手揉捏着男人胳膊的肌肉,像是玩弄着手感极佳的解压玩具。
    “哥哥,你要是真去相亲了,得热情点。别只会嗯嗯,给人冷得以为在二月呢。转头就拍下你的背影,吐槽今天相亲遇见了冰雕。”
    林巡将最后一颗枇杷送入她嘴内,慢条斯理地答道:“放心,不存在这么一位女士。”
    “为什么?哥哥可是到了成家的年龄。”
    林疏疏嚼着果肉,味觉与心情交织。这枇杷分明甜味适中,却带来一股捉摸不透的酸味。
    “因为疏疏不开心。恰巧老前辈关系网中97%的适婚女性,我尚有能力拒绝。”
    “哥哥,这...这个理由也太昏聩啦!”
    林疏疏眨了眨眼,更用力地搂紧他的手臂。胸脯紧贴着男人的后背,相接的地方微微发烫。
    林迹在餐桌的另一头看着,准备盛汤的碗拿起又放下。没什么稀奇。自他有记忆起,两位兄长比爸爸妈妈更贴合父母的角色,给林疏疏的爱和关怀让人望尘莫及。
    类似这一幕的温馨画面不停上演,只不过他们一家叁口是主角,林迹是被排挤至边缘的留白。曾经,林迹站在家人的角度,仅仅是失落于格格不入;偏生昨晚林疏疏......将他扯到了雄性的角度。
    少年人的胃口再强大,也无法在妒火中进食。他推开碗,喉咙止不住地冒出痒意,略显烦躁地开口:“我吃饱了,先上楼。”
    “小迹,这一盘水果你拿着。比赛的事不要有太大压力。”林逾将一盘已剥好的枇杷端到林迹面前,贴心而周到。大哥忙着照顾主凶,他不忘照顾心灰意冷的受害者。
    林迹道了声谢。一只手接过盘子,另一只手揣进裤兜,暗暗握紧。他瞟了正在和大哥撒娇的少女一眼,只一眼,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稀奇的。
    少年转身朝楼上走去,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资格生气。
    午餐结束,两位兄长一齐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清理厨余垃圾。
    林疏疏趴在沙发上拆快递,余光注意到哥哥换上更正式的衣裳。
    林巡走进收藏室挑选拜访的礼品。室内的存物年岁悠久,五花八门。有瓷器、药材、茶叶、玉料、古物、画作,都是林父林母收藏的心尖肉。收藏室只有几盏昏暗的灯,耸立着一排又一排高大的红木博古架,简直是为捉迷藏量身定做的场所。
    林疏疏和林迹很喜欢在那儿捉迷藏。大概在十岁左右,有次玩闹失了分寸,林疏疏不小心打下一个木盒。木盒没盖稳,一只天然缅甸翡翠镯子跌落在地,“啪”的一声从满月断裂成两截残月。
    母亲每晚睡前都会来收藏室清点藏物,他们根本无法隐瞒。林疏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惹妈妈生气,届时可是整个家的地板都要震上一震。
    想到这儿,小女孩立刻挂上欲坠不坠的泪滴。林迹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弯腰捡起断裂的玉镯,一边骂着“林疏疏,笨死你算了”,一边牵着她的手走出收藏室。
    林迹敲门进来,后面牵着低头不见表情的妹妹,告诉母亲价值百万的镯子被打碎。她吞了好几粒救心丸,尽可能不动怒地询问起因经过。
    “这玩意儿是我随便一碰,不小心打碎的,对不起。”
    林迹挠了挠头,斜睨一双低垂的狗狗眼,望向叉着手臂的母亲。他真的不擅长说谎。凌乱横岔的头发,配上并不服气的表情,像个刺头,硬生生把认错弄成了反叛宣言。
    林迹跪在地毯上,笔直地伸出两只手臂,手心朝上。木尺挥舞下来,这是第五下,男孩不躲也不避地看着掌心微弱的纹路被红痕吞没,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好痛”,而是“幸好不是林疏疏那个娇气包受这份罪”。
    接着他又意识到“如果是林疏疏,她会撒娇,妈妈可能不舍得打她”。林迹自嘲地笑了笑,在林母轻声询问“小迹,你真的知道错了吗”的时候,不再说话,只是咬牙忍受。
    林疏疏被林逾抱在怀里,心里酸胀胀的。在妈妈数到十的时候,她体内好像有个插头,连接上了双胞哥哥体内的插座。两人的血管与骨肉并联,各个部分承受着相等的痛压。
    女孩感到心痛胸痛手痛,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林迹是笨蛋,分明是我——”
    林逾在背后捂住她的嘴,将下巴枕在妹妹的头顶,压低嗓音:“小迹不是笨蛋,是男子汉。疏疏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那次之后,林疏疏再也没进过收藏室。她牵着林迹的手,在小区找到了一个秘密基地,即使到今天,也只有他们俩知道。如果她有好东西贿赂林迹,他们仍可以在那儿玩一下午的捉迷藏。
    林逾在沙发旁坐下,吻了吻林疏疏的脸颊,唤回她出神的思绪。
    “疏疏很久没进收藏室,可能不知道。之前装修健身房的时候,我把收藏室一起改造了。木架容易长蛆虫,全部换成了保险柜。”
    “嗯?”
    “没事。可以麻烦宝宝帮我扣一下袖子吗?”
    “当然!哥哥,我希望拥有一个亲亲作为奖励。”
    “亲亲可不够,再给疏疏追加一个吻。”
    林逾温柔笑笑,将少女罩在怀里亲吻。他不向妹妹解释自己的罪行——出于偏心,篡改了父母最满意的收藏室构造。
    林巡从收藏室出来时,林疏疏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给林逾别上猫眼石袖扣。
    目送哥哥开车离去,林疏疏抱着烘烤好的甜点回到卧室。
    她性子懒散,讨厌做额外的无用功。因此目标非常明确,瞧准了哪里就往哪里使劲,对人对事皆是如此。林疏疏快速进入学习状态,高效利用下午的时光。
    不知不觉,落日余晖把选项A拖曳出长腿,林疏疏搞怪地用铅笔画出倒影。待她从题册中抬起头,窗外的夕阳已经消失,唯有黑暗在继续加重。
    收拾好题册,打开手机,置顶的林巡发来30秒语音,略带歉意地交待道:“疏疏,这边临时安排了晚餐。抱歉,周六的晚上不能陪你一起吃饭。晚点你和小迹出去吃吧,带好钥匙,注意安全,记得找哥哥报销。”林疏疏回复了一个“收到”表情包。
    退出聊天框,排在第二的林逾发来几条信息,提示她的安全期即将结束。这份不可言说的亲昵让少女涨红了脸,她回复了叁个感叹号,指尖在屏幕敲出哒哒的打击声。
    再往下,刷到了林逢下午叁点发的信息。一张精美的机场自拍,以及一则b市酒店定位信息。林疏疏犹豫了几秒,放弃拉黑,选择保存照片。
    傍晚的风有些冷,林迹趴在书桌上听网课。裸露的手臂受了凉,立毛肌开始收缩,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手中转着什么;不是笔,是一根没有点燃的细烟。
    林迹戴着耳机,没有察觉到领地将被麻烦入侵。林疏疏轻轻关上门,整个人倚贴着少年的后背,伸手劫走那根烟。
    “林疏疏,能不能有点礼貌?”林迹摘下耳机,头都懒得回。
    “林迹,能不能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体?”少女清了清嗓子,像个孜孜不倦的传道士,讲着林迹最厌烦的条条框框。“吸烟会导致精子退化和阳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女朋友考虑一下吧?”
    “还有,现在是四月不是八月,倒春寒的季节穿这么少容易感冒。”
    林迹不说话,换了支笔继续转。某种程度上,兄妹二人有着相似的多动症。在安静环境里,手部总是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
    林疏疏哼了两下,拥抱住他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一寸一寸吞噬寒意。她的手动个不停。沿着少年崎岖的后背肌肉,摸到一块异常突出的骨头。她试着摩挲,林迹吃痛地咬紧后槽牙。
    少女附在他耳边,鼻尖磨蹭着鬓角,用那立于不败之地的腔调说道——
    “哥哥,你的身体好性感哦。”
    “怎么办?”
    “我好想和你做爱。”
    少年在巨大的忍耐中坚守着什么,现在碎了。
    林迹放弃抵抗,想当个垂死一搏的疯子。去看看自己封藏多年的骨头、血管和心脏藏着怎样的念头。
    他是隐忍,不是懦弱。
    是时候让顽劣的胞妹认识到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说:
    林迹觉得在林巡、林逾面前,自己没资格生气。因为他们不仅是强大的雄性,更是包容的兄长,为整个家庭付出了许多。林迹沐浴于他们的恩慈成长,很清楚这条生物链的等级压制。可以说,从小到大他都处于清醒自卑的状态。我最爱的少年韧感是什么?少年自卑得要死,却隐忍着心性变强。他可以自卑,可以脆弱,但决不懦弱。像野草,被践踏被低估,但只要一阵风吹过,他会让你看到高昂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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