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曹鸢的判断是正确的。
    对于兵力不足、防守虚弱的并州而言,面对来自三河军队的多路进攻,它完全就是左支右绌,毫无招架之力。
    牛嵩率军出其不意绕到了界休的后方,与曹鸢的大军南北夹击,轻易就突破了并州军在雀鼠谷设下的重重防御。
    曹鸢统帅大军,一路攻城略地,步步逼近了晋阳城。
    孟突也统领兵马攻破了大陵城。
    句注塞的郭援则是眼见自家后方起火,关塞守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敌军切断和晋阳城联系的危险,于是不战而退,带着句注塞的并州守卒向南撤退,慌忙地逃回了晋阳城。
    于是,徐琨率军兵不血刃拿下了句注塞。
    至此,三路兵马从南、西、北三个方向顺利攻入了太原郡,并且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实现了在晋阳城下会师的计划。
    上党境内,面对着徐晃、马蔺统帅兵马的强势入侵,上党太守连战连败,抵挡不住,只能够带着残余兵卒逃往壶关据守,寄希望于凭借境内的这座雄关,来进行最后的顽抗。
    唯一进军不利的,只有共县的麹义偏师。
    朝歌一带是袁军防御三河军队进攻的重点方向,麹义派出去的前锋部队,仅仅越过了牧野边界,就遭到了来自蒋义渠军的坚决反击。
    麹义眼见袁军依然势大,作为一路疑兵,取胜不是他的目的,而且自己吸引敌军注意的任务已经完成,为了保存实力,他很快就撤回了人马,将本部兵马收缩回了共县等地。
    ···
    晋阳城,刺史府。
    迅速恶化的形势让高干失去了掌控局面的能力,不久前得知了仲长统已悄悄逃离并州的消息,更是让他丧失了仅剩的理智,此刻的他瞪着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赤裸上身,负荆请罪的将领郭援,积攒多日的怒气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砰!”携带着巨大冲势的一脚,重重地将郭援踹翻在地,犹不解气的高干继续用力,他狠狠地踢打着面如土色、口吐鲜血的将领郭援。
    “死奴,我让你一败再败,先是在雁门给我败光了两万大军,紧接着又给我丢了句注塞,你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密谋城外的敌军,把我的晋阳城也给献出去。”
    看着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疯狂的高干,堂上余下的如邓升等武将哪里还敢主动上前劝阻,最后是高柔眼见着再打下去,郭援很有可能会被高干打死的情况下,才慌忙招呼着堂上其他人一同上前,胡乱抱住了几欲发狂的高干,这才勉强救回了郭援一条性命。
    直到口吐鲜血的郭援被兵卒拖了下去,气急败坏的高干这才慢慢从刚才的暴怒中稍稍恢复过来,他喘着粗气,烦躁地整理着自己变得凌乱的衣冠,口中不安地问道:
    “眼下城外敌军云集,上党等地遭受攻击,也失去了与晋阳城的联络,你们以为,我等当下该如何是好?”
    这——堂上的文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当下的形势急剧恶化,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最初的想象,晋阳城更是在半个月内就陷入到了进军神速的敌军的包围之中,城中虽然短时间内没有断粮的忧患,可是兵不满万,再这样下去,迟早也是要被城外敌军攻陷的。
    在这种绝望的处境下,众人哪里还能够有什么对策。
    高柔看着外表、言行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高干,他知道近来这一连串的打击对于自家这位内心骄傲的族兄而言,都是尤为致命的,以往他表现得如何睿智威严,此刻就能够反衬出他如何的弱小无力。
    而这种情况下,尚存一线的希望要比不切实际的对策,要更有帮助。
    “使君,城外的敌军虽然气势汹汹,连战连胜,但晋阳城不比其他城邑,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不是敌军单凭人数优势短时间内就能够攻下的。上党境内同样有壶关这样的险要关隘可以据守,断然不会全部落入敌军的手中。”
    “告急求援的使者,早前府中已经派遣出去,三日内就能够抵达河北袁公的营前。并州乃是河北的左膀右臂,轻易不容有失,袁公绝不会坐视不管,相信接到告急文书之后,不日就会大发兵马前来援救晋阳的。”
    “到时候,使君再与来援大军里应外合,击败城外的敌军,可谓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犹未晚也。还请使君振作士气,亲自登临城墙,激励士卒,我等愿效死守住晋阳城。”
    高柔的话一说完,其他文武心思敏捷,也连忙跟上,纷纷大声说道:
    “请使君振作士气,我等愿效死守住晋阳城。”
    “对,对。”
    恢复了一些理智的高干听了高柔和其他人的话,内心总算勉强恢复了一些信心,他点了点头,开始又振作精神说道:
    “我要亲自登临城墙,激励士卒,一同坚守到河北大军来援的那一天!”
    说到最后,重新振作的高干心中忍不住还是五味杂陈,自己已经狠狠地惩罚了率军战败、丢失句注塞的郭援,那自家的舅父,又会如何处置丧师失地、陷于敌手的自己呢?
    ···
    三日后,易京城下,袁军大营。
    “高干这个蠢材,这才过了几天的时间,他就将孤的并州败落成这副模样,不仅一口气败光了几万人马,还让三河的敌军轻易攻入了太原、上党,他竟然还有脸遣使求救,这个蠢材,早就该死了!”
    主帅大帐内,得知了并州危险处境的袁绍勃然大怒,不再刻意保持平日里众人面前那副睿智从容的明主形象,一个人在帐中大声地斥骂起自己的外甥来。
    他近日刚刚成功使计诱使公孙瓒率军出城,趁机消灭了公孙瓒麾下的大量主力人马,可遗憾的是,还是让十分警觉的公孙瓒逃回了易京,城内被削弱的抵抗还在继续,这让袁绍的大军不得不围困下去。
    他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同时挖掘多条地道,将公孙瓒的中京地基全部挖空,使得守卒用来抵抗自己大军的百尺高楼轰然倒塌,彻底沦成公孙氏最后的葬身之所。
    可没想到,并州的高干,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并州,都快要落到阎行的手中了。
    这是袁绍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袁绍心里重新想起了不久前田丰对自己的忠告。
    或许,一开始,自己就应该听田丰的,回师坐镇邺城,留下其他将领在此围困公孙氏。
    毕竟,阎行除了进攻并州外,朝歌的蒋义渠也发来战报,宣称自己发现了河内敌军调动的迹象,并在几天前,刚刚击退了一伙敌军人马的试探性进攻。
    北方的大战,接下来会愈演愈烈。
    然而,在思索了一阵之后,袁绍还是打消了再去向田丰问策的念头。
    之前,自己还有意无意地讥讽田丰的拘谨和迂腐,可没想到,并州的形势,在无能的高干的控制下,转眼之间就糜烂成了这副模样。
    或许田丰这个老朽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在心里肯定是洋洋得意,日后在自己面前,他也会更加肆意犯上了。
    袁绍思忖再三,只派人紧急召来了逢纪、郭图、耿包三人。
    随后,就在自己的大帐里面,面色沉重的袁绍将来自高干、蒋义渠的两份军报,展示给了匆匆赶来的三人。
    尽管逢纪、郭图都是智谋之士,但当看到这两份军报的时候,他们还是跟袁绍一开始的表现一样,脸色剧变,难以置信短短几日之内,并州的形势已经崩溃到了这种地步。
    同样的,他们也想起了田丰之前忧心忡忡的话语,耿包更是差一点就要叫出“田别驾”的话语来,不过很快,心思千回百转的他们也想通了为什么袁绍这次只召来他们的原因,对于田丰之前的担忧,个个都遵循了选择性遗忘的处世道理。
    只是田丰可以撇开,对策却不可不想。
    袁绍找他们三人前来,就是要私底下商议这桩事情的。
    身为袁绍的心腹谋士,逢纪率先开口:
    “明公,看来阎行既是为了围魏救赵,也是图谋并州已久,才会一经发动,攻势就如此猛烈。并州形势已然如此,凭借高刺史一己之力,是断然抵抗不住了,还需分兵,派遣大将统兵兵马赶往并州救援!”
    “逢君所言甚是。”郭图也说道:“明公,当即刻派遣大将统兵出发,入常山,经井陉,驰援太原。另一方面,朝歌原本就驻扎有多营兵马,可令蒋将军择机出兵,进逼共县等地,以攻代守,这样既能够试探出三河多路兵马的虚实,又能够为并州高刺史分担一些敌军的兵力。”
    此番亲征公孙瓒,袁绍又调回了张郃这员在追缴麹义战事中成功证明了自己能力和忠诚的武将,并拔擢蒋义渠为中郎将,让他统帅各营兵力,负责朝歌一带抵御河内敌军的任务。
    耿包见逢、郭两人都将方略完善得七七八八,他只能补充说道:
    “明公,此事还需在军中严加封锁消息,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趁机动摇了军心。当下要务,还是尽快解决易京的公孙瓒,只要易京一破,大军即可转向三河,到时候趁虚来袭的阎行兵马就是在自取死路,我军可挟大胜之势,席卷三河。”
    “嗯。”袁绍听了三人的话,微闭着眼,思索了片刻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诸君之言,深合孤意。既然如此,就让淳于琼率军中吕翔、吕旷、张顗、马延、牵招各部人马,火速救援太原。于此同时,也传令朝歌,让蒋义渠带领眭元进、吕威璜、韩猛、赵叡各营兵马,反击共县,以此试探敌军的虚实。”
    淳于琼,是最早跟随袁绍的军中宿将,地位堪与相比的寥寥无几,在河北大将麹义叛逃敌方、崔巨业早早战死的情况下,他是目前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
    虽然袁绍平日里有意扶植颜良、文丑、张郃等军中新秀,但救援并州,攸关到后面整个北方大战的走势,袁绍思来想去,还是稳妥起见,选择启用他为统军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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