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珍,妈给你赔个不是,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啊。”
    不管咋说,她是长辈,话都这份上了,林二爷觉得这态度已经不错了,已经给足了亲闺女面子,把帕子递给黄翠芬擦泪,说,“行了,大晚上的,不说了啊,都歇着吧,别把宇强给吵醒了。”
    林雨珍站起来,说,“爸,妈,你们以后要想过安稳日子,就别惹我,也别跟我要求什么,许家是讲究的人家,你们只会沾光,吃不了亏,要是不听我的,那就是不想好了!”
    她的语气里满含威胁,换了别的父母也许会火冒三丈了,偏偏黄翠芬和林二爷都是吃软怕硬的,都特别怂,黄翠芬想得是,继女现在翅膀硬了,真要不把他们当回事了,上哪儿说理去,真一点辙也没有,林二爷也差不多。
    林雨珍不管咋说是他亲闺女。
    亲闺女嫁得这么好,那就得敬着。
    搁过去,旗人家里的姑娘那都特别金贵,没出门大三辈,都得叫姑奶奶呢。
    黄翠芬这会儿不敢再多说了,怕真惹怒了继女,林二爷更是如此,他还想着以后吃亲闺女和闺女女婿的孝敬呢。
    他不气反笑,“成,我都听我闺女的。”
    第二天早上,林雨珍在院子里洗脸刷牙的时候,黄翠芬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买来的早点,豆浆油条什么的。
    “雨珍起来了,快洗一把脸过来吃饭吧!”
    饭桌上,黄翠芬将剥好的茶叶蛋递给林雨珍,说,“雨珍啊,你要是没睡好,等中午回来了再补上一觉。”
    她说话动作都有点夸张,热情的让人感觉脑子不正常。
    林雨珍还没接,林宇强已经劈手剥好的鸡蛋夺过去了,还十分不满的瞪了妈妈一眼。
    黄翠芬竟然舍得念叨他,“宇强,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啊,你大姐昨晚十点了才下班回来,多辛苦啊。”
    林二爷给亲闺女夹了个油炸糕,说,“雨珍,多吃点啊。”
    林雨珍说,“谢谢爸。”
    她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夹了最后一个油炸糕,说,“爸,您也吃。”
    这一副父慈女孝的情景,还有亲妈也上赶着巴结继姐的样子,刺痛了林雨珠的内心,她三口两口吃了油条,呼噜噜喝完豆浆,抹抹嘴站起来就走了。
    吃过饭,林雨珠和林宇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黄翠芬按理也应该上班,但她没走,而是不紧不慢的收拾屋子。
    看到继女换下来的衣服,还要帮她洗。
    林雨珍问,“妈,您今天休班啊?”
    不是前天刚休过了?
    黄翠芬说,“我跟别人换了个班,前边院的你朱阿姨下周要去喝喜酒。”
    林雨珍收拾妥当,把写满错题的笔记本放到包里,去了西厢房,跟林二爷说,“爸,您把户口本给我吧。”
    林二爷说,“这么大的事儿,俊生不来接你啊?”
    许俊生当然会来接她,但林雨珍不想在家,想去胡同口等着。
    因为她怀疑,这两人还琢磨昨晚的事儿呢,在她这儿吃了闭门羹,万一跟俊生提出来这样的要求。
    许俊生指定会一口答应。
    林雨珍再次催促,“爸,您倒是把户口本给我啊,怎么着,我没答应给雨珠介绍对象,您就要拦着我去登记啊?”
    林二爷赶紧说,“哪能呢,这是两码事儿。”他冲院里正在洗衣服的黄翠芬说,“行了,你赶紧的,把户口本给雨珍吧。”
    黄翠芬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肥皂沫,说,“我想着是房子最靠里的箱里了,昨晚就找了一遍,没找着,雨珍,你别急,我再去找找!”
    林雨珍跟她来到里屋,看着她找,很快就在箱子里找到了。
    她接过来放到包里,说,“爸,妈,我去路口迎迎俊生啊。”
    结果刚走出屋门,许俊生就到了。
    “雨珍!咱赶紧的去吧,这不马上国庆节了吗,这几天登记的人特别多,都得排队呢!”
    黄翠芬大喜,十分热情的说,“俊生啊,快进屋喝杯茶,前些天你送来的好茶叶,都还没舍得开包呢!”
    许俊生冲她笑笑,把挂在车把上的一网兜东西递过去,说,“不了,伯母,伯父,我和雨珍得赶紧走了!”
    说着俩人就一起出了院子,在院门口,就迫不及待的骑上自行车,载上林雨珍走了。
    黄翠芬和林二爷回过神,人家早都走远了。
    路上,林雨珍说,“俊生,我提前给你说一声,要是我爸妈让你给林雨珠介绍对象,你不准管啊!”
    许俊生对林玉珍的家人印象都不算太好,尤其挺烦林雨珠,每次看到他,都跟发情的丑猫似的,看他的眼神特别渗人。
    还总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太丢份了。
    要不是因为她是林雨珍的便宜妹妹,他早就开骂了。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指定不管。”
    民政局的确人不少,也在排队,但队伍并不长,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半个小时后,崭新的大红烫金的两张结婚证就拿到手了。
    许俊生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简直爱不释手。
    林雨珍说,“好了,赶紧装包里吧!”
    许俊生十分小心的把结婚证放到包里,生怕给折了。
    他牵起林雨珍的手,低声说,“雨珍,咱们结婚证都领了,房子也收拾好了,你搬过来住吧?”
    第20章 返城
    林雨珍抿嘴笑,“那总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一旦领了结婚证,那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了,住在一起谁也不能说什么了,因为种种原因,这么做的人还不算太少。
    比如许俊生大姨家的表哥和表嫂就是这样的,当年也是扯证了,但还没办婚礼就住一块了,最直接的原因,是两人都在地坛医院上班,单位分的房子是新宿舍区,还没有建好,那个表嫂娘家在西城,住的有些远了,来回上班不方便,就在婆家的东厢房里住了一冬天,来年春天才办的婚礼。
    许俊生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林雨珍点点头。
    许俊生高兴的说,“那成,等我回去就跟咱爸妈和咱爷爷说一声。”
    还故意把“咱“这个字咬重了一些。”
    这会儿天还早着呢,许俊生提议,“雨珍,咱去王府井逛逛吧,不是还有一些东西没置办吗?”
    等逛完了,肯定就中午了,正好去附近的北京饭店好好吃一顿,他早就想去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林雨珍还惦记着她今天的学习任务,“平常能用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了吧,等以后再买也行,你不是只请了半天假吗?”
    许俊生挑眉,抬高了左手腕让她看时间。
    双菱手表的时针指向九,现在才刚刚九点半。
    林雨珍笑了,说,“那好吧,我倒是想起来了,沙发罩巾还没买的吧,要是碰到合适的,就买一套。”
    虽然不是周末,来逛王府井的人也不少,门前密密麻麻,停了好大一片自行车,从里面出来的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
    再过三天就是国庆节了,商场大门口早早就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还扯了一个挺大的条幅,看起来倒是喜气洋洋的。
    许俊生拉着林雨珍直接去了三楼。
    “俊生,你要买什么啊?”
    这个楼层全都是卖轻工业品的。
    许俊生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沓子工业票说,“给你买彩礼啊!”
    这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的,他今天来王府井,可不是为了买什么沙发罩巾的,而是为了买三转一响里的三转。
    即手表,缝纫机和自行车。
    至于一响,他要买的是录音机,而且想买三洋的,王府井没有,得托人或者从倒爷手里买。
    北京第二手表厂的柜台挺长,柜台里各式男女款手表都闪闪发光。
    “雨珍,你自个挑,看上哪个就买哪个。”
    售货员很难得的,还挺热情的,指了指其中一个柜台,说,“这边的都是今年的最新款,个赛个的洋气。”
    林雨珍觉得,手表最大的用途就是看时间,能满足这个功能,然后款式能说得过去就行了,她指了指一款中规中矩的女表,说,“就这个吧。”
    许俊生一看旁边的价码牌,才五十九,差不多是最便宜的了。
    他低声说,“雨珍,不用挑便宜的,哪个好看你选哪个。”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看的!”
    许俊生觉得她没说真话,还是一门心思要替他省钱,索性也不问林雨珍的意见了,指着柜台里的一块新款手表说,“就要这块了!”
    售货员笑着说,“这一款挺多人都买了,这位男同志,您手上戴的,也是双菱的吧,正好配成一对了。”
    这款表盘是金色的女式手表是很漂亮,但价格也贵啊,要一百三十多块呢。
    林雨珍觉得没必要买那么好的,但许俊生坚持就要这一款,很快就让售货员开单子了。
    买完了手表,又拉着林雨珍买缝纫机。
    林雨珍却拒绝了,说,“俊生,我觉得缝纫机不用买吧,我又不会做衣服,暂时也没功夫学,再说了,你家不是已经有一台了吗?”
    许俊生家里的确有缝纫机,在田香兰和许广汉两口子的卧室里摆着,但一年四季几乎都用罩子盖着,很少用到。
    他疑惑的说,“不买的话,能行吗?”
    一般人结婚,三转一响不是必备的吗?
    林雨珍笑了,说,“当然能行了,你买了也是白搁着,还占地方,看着闹心,那不是花钱买不自在吗?”
    许俊生犹豫了一下,说,“成,那就先不买了,等以后你想要的时候,再买。”
    买自行车的时候,林雨珍倒是没拦着,她的确太需要一辆自行车了,现在公交车路线太少,好多地方都到不了,她上下班要是坐电车的话,根本坐不到,得走差不多一公里了。
    而且下中班和上晚班的时候,都夜里九十点了,时间太晚,早就没有车了。
    幸亏她和赵林芳一个车间,还总排一个班,每次都是跟赵林芳一辆自行车去上班的。
    但老这样肯定不行。
    林雨珍很快就挑好了一辆飞鸽牌的二八女式自行车,交上了钱,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把车梁上的塑料包装壳给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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