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瑶往里头瞧了一眼,最终也是没了法子,只能点点头便离开了。
    徐淮意这会儿在谢江清那儿。
    他早上起身时得了消息,说是谢江清醒了。
    也就是今日凌晨方才醒的,醒来之后便说要见徐淮意。
    “他们说……”谢江清躺在床榻上,脸上血色全无,声音也虚弱不堪,“奉仪她从那断崖跳了下去,如今……生死不明。”
    徐淮意默了半晌,最后方才点了头,“她是为的你,她想替你顶了杀贺文的罪。”
    “她总是这样……”谢江清说到这,后半句话怎么都未曾说出口,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沈苏苏,如今还在东宫吧。”
    徐淮意一顿,“你也想说这些事全是她所为,对吗?”
    “你都知道?”谢江清语气中震惊夹杂着愤怒,“那你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阻止都没有?”
    即便他心里再怎么喜欢沈苏苏,也不能任由她这样去伤害一些无辜之人吧。
    “孤若是一早知道,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徐淮意脸色也并不好看,“孤也是昨日夜里从阿孟口中得知的。”
    谢江清冷笑,“那如今那沈苏苏可还活着?”
    徐淮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起身道:“孤会将这事调查清楚。”
    “殿下别忘记了。”谢江清盯着徐淮意,一字一句道:“当初在江州,若是没有她,我们会死在那里,江州那样多的百姓也不会有活路。”
    徐淮意点头,“孤不会忘。”
    “待水落石出之日,孤不会手下留情。”
    重华殿。
    替徐淮意治疗的太医刚来跟皇后禀告了徐淮意的情况,皇后听他说徐淮意的身体已无大碍也总算是放了心。
    “娘娘这些无需忧心了。”素沁一边给皇后捏肩,一边笑着道:“咱们殿下自小身子就好,那日的鞭伤也就是看着吓唬人罢了,其实陛下心里疼爱殿下,也是不会真的下重手的。”
    皇后听着叹了口气,“淮意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总在那沈苏苏身上栽跟头,为了她的事,这都闹了两回了。”
    “这事儿都过去了。”素沁又是开口安抚,“那沈苏苏不是都从断崖跳了下去了,日后也没法再祸害咱们殿下了。”
    皇后紧皱的眉头却并未松开,“虽说是从那儿跳了下去,可到如今也未曾找到尸身,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就怕人还活着,到时候又凭空生出事端来。”
    素沁忽地想到什么,连忙停了手靠近皇后道:“差点忘了同娘娘说了,昨日奴婢去东宫送东西时好似听了一桩消息。”
    说到这,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殿下在那断崖底下发现了带血的衣服以及野兽的痕迹,那沈苏苏的尸身……大约是被野兽叼走了。”
    皇后听了也是一惊,素沁又接着道:“细细想来其实这也算正常,听闻那处本就地处荒凉,少有人迹,又有野兽时常出没,恐怕沈苏苏落下断崖之后正好遇上了觅食的野兽方才……”
    皇后听着一阵恶心,连忙摇了摇头,“好了,别说了。”
    素沁正欲请罪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响动,素音也在这时匆忙走进来道:“娘娘,李小姐来了。”
    皇后一顿,心里虽说是有些烦闷的,可却还是点头,“让她进来吧。”
    李桑瑶是因为在东宫连着扑了两次空方才走到这儿来的。
    到了重华殿,她又像往常一样同皇后说了许多逗趣的话,不过皇后明显兴致不大——她还是忍不住想徐淮意和沈苏苏的事。
    “说起来,桑瑶今日去寻殿下,倒是未曾在东宫中见着殿下。”或许是皇后的敷衍太过明显,李桑瑶纵然迟钝了些,可还是发觉了她对自个说的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殿下应当是将那沈苏苏放下了罢。”
    皇后瞥她一眼,轻声道:“那沈苏苏也是个有本事的,能让淮意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这是在说李桑瑶无用了。
    李桑瑶尴尬的笑笑,又将话题扯到了沈昭禾身上,“殿下宫中的沈奉仪好似惹了殿下不快,殿下竟是将她关在了小院里头,不让她出来也就罢了,竟也不让旁人进去。”
    皇后明显是对这些并不很在意,只是说了句,“倒是未曾听说过这事。”
    一个奉仪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不会去关心。
    李桑瑶又说起今日自个想去见沈昭禾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下的事,就这样又聊了好一会直见皇后一脸的困倦之意方才回过神来告了退。
    等她走了皇后转头唤了素沁,“你去瞧瞧那个沈奉仪是怎么回事。”
    素沁一愣,“您怎么关心起这沈奉仪了?”
    “方才听桑瑶提了一嘴,总觉得这事奇怪。”皇后叹了口气,“或许是沈苏苏那事闹得吧,让本宫一想起他们沈家的人就没法安定下来。”
    “了解清楚总归是没有坏处的,若是真的犯了大错,就看看能不能寻个由头处置了吧,他们沈家的人,本宫看着心烦。”
    五月好似已经处处渗透了夏的气息,明媚得晃眼的阳光笼罩了整个京都,让这儿好似没有了黑暗之处。
    徐淮意从谢江清那儿回来之后去了静月小院。
    他答应了要带沈苏苏去一趟将军府,去祭拜沈逢程。
    沈逢程出事的消息没人特意隐瞒,今早徐淮意就已经将这事禀告给了陛下。
    陛下听着也愣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最近这些日子他们发生了许多事儿,都和沈家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陛下这段时间但凡是提到了沈家,都会觉得烦闷不已。
    但这回却是不同。
    沈逢程如今虽说是年迈,可从前的功绩却是无法抹去的,听了这消息,陛下也是沉默了许久,最终说了句“沈将军不仅是国之良将,亦是你的老师,他的后事就交由你来操办吧。”
    这是直接将事情交给徐淮意了。
    徐淮意并不意外,很快就应了下来。
    于公于私,这事本来就应当他来办。
    沈苏苏得知徐淮意还是来了接自己去将军府时心中那些烦闷顿时被驱散了不少,她赶忙去换了件素白色衣衫方才出现在徐淮意面前。
    可见了面,徐淮意一句话未同她多说,只让她上了马车。
    路途中,也是沈苏苏先打破了有些让人害怕的安静,“殿下,为何让人守住静月小院,可是外头出什么事了?”
    她不说是不是自个做了什么不应当做的事惹了他不快,而是问他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就好似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还觉得徐淮意这样的举动不是因着担心她会有机会再去动手脚,而是因为外头出了什么事担心有人会伤害到她。
    这话说得倒是符合她那纯善的性子。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永远相信徐淮意会护着她。
    徐淮意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亦是直挺挺的往徐淮意这边看,眼神没有分毫闪躲,徐淮意顿了片刻,还是移开了目光亦是转移了话题,“将军府要到了。”
    将军府自从沈逢程离了战场,也交了兵权之后就一直极为冷清,今日倒是讽刺的难得热闹了几分。
    沈苏苏跟着徐淮意进了府内,只觉得入目可见皆是一片素白,白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着是麻木的行礼,拜祭,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套固有的流程,沈苏苏眼泪未曾停过,可却看不见有什么感情。
    好似只是在完成一桩必须要完成的事儿一样。
    她对沈逢程的感情终归是不够深,那天夜里那滴真情实感的眼泪便是她的极限了。
    整个过程,徐淮意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错开,不是因为什么旁的,而是想看她是如何去面对死去的沈逢程的。
    那日阿孟所说的话已经让他甚至开始怀疑沈逢程真的是沈苏苏杀的,所以他亦是克制不住的去寻找蛛丝马迹来验证这一点。
    虽说他心底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的,可……倘若沈苏苏都已经做了这样多的伤天害理的事儿了,那她能为了自个的利益而杀了一直偏爱她的父亲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儿。
    反而在情理之中。
    时至此刻,徐淮意手底下已经有人着手去查阿孟所说那些事,同时沈苏苏身边的如画也已经被带走查问,只是沈苏苏并不知晓而已。
    祭奠的礼节繁复,等该有的礼节都做完了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徐淮意带着沈苏苏回了东宫。
    本来他是想着尽快去询问李拂审问如画的情况的,可沈苏苏却流着泪去拉了他的手,“殿下,可以陪陪我吗?”
    “孤还有事。”徐淮意侧开身并未碰到她,“累了一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说完,徐淮意未曾犹豫就要离开,可沈苏苏却跑了出来死死拦了他的去路,“殿下可是厌弃苏苏了。”
    “从前殿下不管多忙只要苏苏开了口,殿下便会愿意抽出时间相伴,如今却……”
    她说这话时头微微仰起,眼里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恰好落下,任凭是谁见了应当都会心生怜爱,可这会儿的徐淮意的心却如同铁石一般硬,他只想着“她难不成又是有什么阴谋”?
    “正好孤还未用膳。”他将目光从沈苏苏身上移开,转身进了屋。
    沈苏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很快擦了眼泪吩咐如诗让人去准备晚膳,而后便也进了屋。
    到了时辰膳房那边的晚膳都是备着的,平日便只是个沈苏苏他们也是不敢怠慢,更别提说今日徐淮意还在,所以这话带到膳房那边没多久,一道道菜就送到了静月小院来了。
    屋内,徐淮意看着满桌子的菜没有任何要动筷子的意思,沈苏苏看出他没有胃口于是便给他斟了杯酒,“殿下若是还不饿,可以先饮酒开开胃,说不定待会就有胃口吃菜了。”
    徐淮意撇了眼前这杯酒一眼,轻笑道:“沈将军方才离世不过一日,这满桌子又是酒菜,难不成竟是在庆祝吗?”
    沈苏苏吓了一跳,急忙下跪道:“苏苏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瞧见殿下为了家父之事连日奔波,心疼殿下连自个的身子也顾不上方才吩咐底下人多备了些。”
    “是吗?”徐淮意端起眼前的那杯酒细细端详,而后将这杯酒递到沈苏苏面前,“你若是饮下这杯酒,孤便信你所言。”
    饭菜还未动,沈苏苏就迫不及待给他斟了酒,言语中还催促他饮酒,徐淮意心中自然不免怀疑这酒里是否是添了些什么。
    而若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自个多想了也极为简单,就要看沈苏苏到底愿不愿意喝下这杯酒了。
    沈苏苏听了徐淮意的话,面上彻底失了血色,“殿下,这是怀疑我在酒里添了东西?”
    徐淮意没解释,只是道:“你饮了这杯酒,便能自证清白了。”
    沈苏苏见他毫不动摇,也知道自个现在说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也只能将目光移到那杯酒上,就这样盯着瞧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未能接过来饮下。
    这酒里添了催人□□的药,她怎么可能有胆子饮下。
    这下情况如何已是极为明显了,徐淮意冷笑着将那杯酒摔得粉碎,“孤对你最后这几分信任,最终还是被你踩得稀碎!”
    南岐。
    沈昭禾好似睡了许久,脑袋一直昏沉得厉害,耳边好似还有人在说话,她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景象由朦胧转为清晰,总算是看清了眼前景象。
    眼前那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竟是万俟砚。
    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瞳孔不自觉放大,心中也是不自觉的开始回想自个昏过去之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她……好似是从那断崖跳了下去,然后……然后便没了意识,想到这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你救了我?”
    从那样高的地方落下来按理来说应当是没了性命,可她如今虽说周身疼痛得紧,但还能感知到疼痛不就说明,她还活着吗?
    万俟砚听到声音有些意外的转了身,“你醒了?”
    又冷然道:“倒不是我要救你,只是你那日从天而降,正好砸进了我的马车里头来,我本来是想将你丢出去的,可细细一瞧,这从天而降的不是旁人,竟是沈二小姐。”
    “沈大小姐方才从我这儿逃了,沈二小姐却又从天而降。”万俟砚说着神色嘲讽,“倒也算是件有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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