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也不再和这个生性多疑的人纠缠什么,径自往一旁走去。
    陈熙继续瞧着这件做工精美的艺术品,他今天主动过来,就是冲着这些几乎绝世的孤品而来,看来这一趟,没有走错。
    苏瑾绕到了另一边,是一副字帖,分上下两联,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陈熙的声音再次从苏瑾背后传来。
    苏瑾听着这话,头皮都在发麻,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陈熙又一次津津有味的打量起这位姑娘所看的藏品,道:“字是好字,不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原来是陈熙陈老先生啊。”一名男子兴奋的走上前,双手作揖,恭恭敬敬。
    陈熙点头,“我无非也是来凑个热闹。”
    男子道:“陈老先生能到访,可想而知今天这些拍卖品绝对都是举世无双的珍贵之物。”
    “确实是有几样我看上眼了,很不错。”
    男子闻言,更是难掩喜悦之色,“不知老先生可否介绍一二,让我等也掌掌眼。”
    陈熙手指头绕着展厅指了一圈,“最喜欢的还是拍号为011号的藏品,经世传瓶。”
    “我记下了。”男子又往旁侧看了看,“刚刚老先生在研究这副字帖,不知有没有收藏的价值,我最近挺喜欢这些文文绉绉的东西。”
    陈熙生怕自己看走了眼,慎重的再瞧了一番,“应该是明清时代的字迹,没有名字,应该是某位书法家之作。”
    “连落款都没有,看来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男子摇了摇头,大概也是准备离开去旁处看看。
    “老先生不再多看两眼?”苏瑾开口问。
    陈熙听着声音转过头,笑道:“小姑娘这语气似乎是觉得我说错了?”
    一旁的男子倒是先不乐意了,他斥责道:“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没有规矩,陈熙老先生的名望也是你敢质疑的?”
    陈熙抬手制止着男子这暴躁的语气,道:“人无完人,我就算经验丰富,也难免会有走眼的时候。”
    苏瑾还是挂着那天真单纯的笑容,说着:“这确实是明清时期的作品,但老先生真的看不出是谁流传下来的?”
    陈熙听着她这话外有话,在这种公众地方,他陈熙的名望可受不得半点侮辱。
    苏瑾再道:“老先生可以再研究研究。”
    陈熙也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来诓骗她的,毕竟一个小丫头的话,谁会当真,但如果真的走眼了,这流传出去,打的可是他陈熙的脸。
    “老先生,我们去旁边看看,小女孩贪玩一些,不和她计较。”男子指着一旁,想着把人请走。
    陈熙却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有人质疑他的判断,他就会发了疯似的去钻研一探究竟。
    苏瑾问:“微草堂好像是清时期纪晓岚的书房名字。”
    陈熙恍然大悟,他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说这副字帖没有落款,可是在提名处却写着留字微草堂。
    不对,陈熙摇头,他否认道:“如果真是纪晓岚之作,为什么这里的介绍却只有区区两行字,只字不提纪晓岚三字,或者说这是连捐赠者都不知道这是谁的作品就拿出来了。”
    “老先生不是自称能够撼动南方鉴宝界的专家吗,连你都看漏了眼,你还能指望谁能看准眼?”苏瑾反问。
    陈熙眉头一蹙,这个丫头字里行间可是针针见血,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啊。
    “你这个丫头怎么说话的,这里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一旁的男子听不下去了,真的是哪里来的小孩子这么不懂事。
    陈熙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再说话。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认出了陈熙的身份,这可是大师级别的人物,谁不想着上前请教一二。
    陈熙没有理会周围的闲言碎语,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副字帖,他道:“就算是纪晓岚之作,也是他早年之作,想必也是随心书写一封罢了,是有些价值,值得收藏而已。”
    “看来老先生还是没有发现它的珍贵之处啊。”苏瑾不得不再次提醒,“这份字帖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老先生没有说错,确实是入仕之前随意所写,所用之墨不过就是普通墨砚,字迹泛青,少许晕染。”
    陈熙觉得她这话真假参半,她怕是信口雌黄胡乱一说吧,墨迹这种东西,很少人涉猎,甚至精通,因为难啊,上百种墨上百种痕迹,让人应接不暇,更何况古墨本身没有考证。
    苏瑾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些,继续道:“重点在于后半部分,所用之墨可是当时贵中之贵:徽墨。”
    陈熙一听,眼睛都瞪直了,他能识得一些墨迹,但需要闻,需要摸,就靠看,他怕是有些功力不够。
    苏瑾道,“徽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砚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
    “徽墨谁都知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用徽墨所写?”陈熙强词道,他可不能被一个丫头给碾压了气势。
    苏瑾抬起手招来了不远处的经理。
    经理上前,不明道:“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麻烦把这幅字拿出来。”苏瑾直言不讳道。
    经理拒绝道:“任何拍品在成交之前都不能离开展台。”
    陈熙忍俊不禁道:“小姑娘我承认你有些见解,确实是说了一些让我叹为观止的话,但鉴宝这一行,可不是有一点点知识量就可以出来班门弄斧,特别是在前辈面前,要懂得谦卑。”
    “哈哈哈。”周围嘲笑声不断。
    苏瑾也不恼,就这么看着带头质疑他的所谓前辈,她道:“老先生这是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
    笑声戛然而止。
    在整个行业里,当真是没有人敢这么对陈熙说话,他如今的地位,仅次于锦瑟先生,在圈子里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陈熙问。
    苏瑾答,“老先生经营这一行应该懂得一个规矩,不可看漏不可看错,一旦看漏看错,失去的可是孤品。”
    “你敢质疑我?”
    “把字帖拿出来。”盛厉霆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不轻不重,却像是在一声惊天雷贯彻整个苍穹,周围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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