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谢尧此来必定是为兵权。
    如今傅南擎的威望溃散,军心全部向着父亲靠拢,这二十万的兵权,迟早要被武安侯紧紧握住。
    谢尧想抢的话,是有难度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安插一些人手在军中,慢慢蚕食鲸吞。
    江楼月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这个问题她最近一直没去想,因为她现在处在一个非常为难的位置上。
    谢尧却笑道:“不必,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
    “真的吗?”江楼月迟疑地看着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打算?”
    谢尧缓缓上前,捧住江楼月的脸:“过不了多久,你爹就会离开这里,回京城去。”
    江楼月怔住:“你——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出京之前做了一些事情。”谢尧低头,“到了那时,此处我便说了算,我自有办法。”
    话到这里,谢尧低声说:“但我不会放你走,你得留下。”
    他回京之际,就已经决定夺回皇位,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所以他做了筹谋。
    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和江楼月不会再有任何以后,所以他的筹谋和计划,并未把江楼月计划在内。
    此时他却已再也放不开她。
    任何筹谋,他都必须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才行。
    “好!”江楼月毫不犹豫地应了:“我们不分开。”
    “嗯。”谢尧轻应,认真说:“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管我,也不必想着如何帮我,我知道你很为难……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自己来谋。你放心,在这个大营之中,我不会伤害你爹。”
    至于以后……他不知道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去。
    如此直白又认真的话,让江楼月无端觉得浑身一冷,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楼月的手蜷了蜷,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了谢尧的脖子,就那么紧紧抱着,一个字也没说。
    谢尧便轻轻拥着她,许久之后,才说:“这次柔然人夜袭感觉不那么简单。”
    “嗯——”江楼月从他怀中退开,“城楼上的神弓营刚出问题,柔然人就来偷袭,也太巧了,会不会是傅南擎暗中勾结柔然人?”
    “他没有那么做的理由。”谢尧说道:“傅南擎也没那个机会和柔然人联络,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巧合,那么就是我们军中有柔然人的内鬼。”
    因为知道神弓营暂时调走,还知道城楼上换防的时辰,所以才来突袭。
    江楼月神色凝重:“二十多万人的大军,想要揪个内鬼出来,很难。”
    “我已让莫言去柔然人军中打探,如今我们等一等,看他能带来些什么消息。”
    “嗯。”江楼月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蔡威在外面招呼谢尧,谢尧便摸了摸江楼月的头说:“晚些时辰陪你吃东西。”
    话落,人出去了。
    帐帘掀起又落下,整个帐篷归于安静。
    江楼月低着头,看着地面上铺着的羊毛地毯,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为难纠结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一直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点。
    武安侯的忠心,两世为人的江楼月太清楚了,而谢尧走的,却是另外一条路。
    当初在宁州时,浓情蜜意间,她告诉谢尧,武安侯对局势的态度有所转变,以后或许有机会劝服武安侯。
    可她真的能劝服武安侯吗?
    江楼月陷入无尽沉默之中。
    她在账内一个人待了许久,起身离开,前往中军帐。
    此时武安侯已经出去巡防城楼守卫情况。
    江楼月便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傍晚,武安侯终于回来了,进账一见江楼月,武安侯有些意外:“怎么在这儿,等为父吗?”
    “嗯……”江楼月笑了一下,笑容却并不太自然,“爹,前日表哥与我说,好久没收到汾阳那边的家书了,也不知道母亲和姐姐怎么样了?皇上心思深,咱们父女带兵在外,想必他也是不放心吧,会不会暗中派人对王家那边做点什么?”
    武安侯沉默良久:“他若要做点什么,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多年来,皇帝辖制侯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武安侯又笑道:“不过你放心,爹在出发之前,就派御风轻骑暗中入了汾阳保护你外祖和母亲——”
    “御风轻骑?”江楼月迟疑的问:“爹的亲兵吧?”
    这队亲兵人数不多,但战力强悍,在武安侯回京任职的时候,对外已经说过,解散了。
    只是历经前世,江楼月却知道,这队亲兵从未解散过,一直藏身与京城之中,护卫侯府安宁,只可惜当初侯府出事太过突然,轻骑没有派上用场。
    而且御风轻骑需要武安侯随身将军令才能调的动。
    前世的江楼月没有那么聪明,连父亲的将军令在何处都未关注过,等知道将军令和轻骑的时候,那东西已经落到了江逸雪手中。
    当时的江逸雪已经被她抬成了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
    江楼月皱了皱眉,不再继续往下想。
    武安侯点点头:“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退路这种东西,还是要想的。”
    说完,武安侯哈哈大笑,拍着江楼月的肩膀:“别怕。”
    “嗯……”江楼月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皇上一点也不信任爹爹,爹爹却要为他出生入死,真是委屈爹爹的一片忠心。”
    “伴君如伴虎,古来皆如此。”武安侯看着江楼月,那双眼睛里,平静的没有波澜,他一个字一个字慎重说道:“皇上对为父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爹这一生早已发下重誓,忠君体国。”
    那忠君体国四个字,如重锤,直接落到了江楼月的心头。
    武安侯似乎不欲多说这件事情,揉了揉江楼月的脑袋,笑着道:“好了,爹等会儿还得着急将领商议破敌之事,你先退下吧。”
    “……”江楼月又点了点头,退出去了。
    她离开后,武安侯面上笑意尽数消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这次出征之后,他已看出了谢尧的不同。
    往日在京城之中,谢尧的眼中虽有波澜,但眼底尚且算得上清澈柔和。
    这次行军途中,却完全不同。
    他的眼底似浮了雾气,把所有心思藏在其间。
    他变得深沉而不可捉摸。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宸王对待那把龙椅的态度变了,所以江楼月……是来试探他心思的?
    武安侯浓眉紧皱,只觉心头一团乱麻,深深吸了口气。
    只希望,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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