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宁州刺史的人离开之后,蔡威走进来。
    谢尧抬了抬手,不等他说话就立即吩咐:“关门闭户。”
    “是!”
    蔡威应了一声,立即吩咐亲兵将整个小院守的水泄不通。
    谢尧起身进了厢房,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缓缓闭上眼睛,运起丹田之中的内劲游走全身,只觉到了左手腕脉处,遇到了些许阻滞。
    他若强行疏通那处阻滞,便觉得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
    谢尧收起内力,睁开眼眸一看,左手手腕上的那处黑线,已经朝着手肘的位置又进了两寸。
    谢尧缓缓皱起眉头来。
    他这些年治蛊,用了许多非正常的手段,忍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的这具身体,寻常的毒药早已经对他没有效用。
    且当初他身体内的两种蛊,除了依靠凝玉床之外,便是自己体内的内力往外逼迫,千机老人再以内力朝外牵引。
    如此,将他身体内的情蛊和寒蛊的蛊母彻底逼出。
    如今这千机,竟连内力都逼不动,反倒因为使用内力,毒素向上蔓延。
    如此棘手。
    蔡威在此时走了进来,眼含担忧:“殿下真的中了毒?”
    谢尧没有应,而是问:“莫言莫宇可回来了?”
    “还没有。”蔡威沉吟说道:“或许是消息太难打探——”
    “不是消息难打探,怕是被宁州刺史给扣住了。”谢尧眉头皱的更紧。
    这个宁州刺史,就是一只笑面虎,野心勃勃深谋远虑,自己一时不查,竟然中了如此算计。
    蔡威神色凝重:“那现在怎么办?”
    顿了顿,蔡威想到了军营之中的宋先生,立即说道:“宋先生是医宗,连南桑的蛊他都能控制,相信一定也有办法应对千机……”
    如果能离开这里,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宋先生,这毒或许根本不是问题。
    “来不及。”谢尧摇头,“他虽没有明说,但这千机之毒,想必是黑线靠近心脉一份,毒素便加重一分,从下午碰过茶杯到此时,不过几个时辰,已经快贯穿左手手臂。”
    宁州刺史虽然恭敬,但给他考虑的时间根本不多。
    他若不答应,千机之毒入心肺,只有死路一条。
    他死了,宁州刺史再送他的尸体入京,一样是大功一件。
    蔡威脸色青白交错,“那现在怎么办?不然就应了……”
    在蔡威看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比起性命,多娶一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谢尧半垂着眼眸,唇角泛着三分无奈。
    应?
    他若应了,真的娶了宁玉蓉,江楼月怕是要心碎。
    他怎么舍得?
    ……
    泸州军营
    包扎了伤口,吃饱喝足的江楼月去巡了一趟营。
    此战大胜,柔然铁骑被打的溃散,徐少俊已经带人出去追击,江护带着人继续城楼防守,做战场清扫。
    江楼月手臂上捆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转到了关押辛罗依的那个小账里。
    要不是还要用她换牛羊换银子,江楼月早将她丢在马圈里了。
    到了那小账外面,江楼月正好对上从账内出来的罗风,便问道:“她写了吗?”
    “写了。”罗风把一张纸送到了江楼月的面前,那上面全是柔然文字。
    江楼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又迈步进了帐篷里。
    辛罗依的脖子上还有鞭子勒过的红肿痕迹,满脸泥污,耳朵上的纱布也掉了。
    虽然她已经扒拉了满头的小鞭将那受了伤的耳朵挡住,但依然能看到,那耳朵缺了一半。
    辛罗依瞪着江楼月,但明显气势不足,忍不住朝后缩了两下。
    江楼月微笑:“怕什么?您是柔然公主,有价值的很,我又不敢动你。”
    她的声音明明淡淡,但这话却含着满满的嘲讽。
    辛罗依脸色铁青。
    她知道,江楼月不但敢动她,还敢杀了她!
    而她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自己写的信上去,希望疼爱她的父汗会愿意拿出牛羊马匹和金银来赎她。
    可是她自己真的有那个分量吗?
    辛罗依的心一片冰凉,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那个分量。
    江楼月不想和她做口舌之争,一把拽了辛罗依脖子上的一块银锁,转身出去了。
    出了帐篷,江楼月把银锁和信交给罗风:“派人送出去吧。”
    “是!”
    江楼月活动了一下手臂,思忖也不知道这一仗伤亡如何,从柔然营帐抢了多少粮草。
    想到此处,她便转向中军帐去了。
    中军帐里,武安侯正和王泽在说粮草的事情。
    武安侯身上的明光铠上有些许斑驳的血迹,江楼月一看,面色微变:“爹,你这是受伤了?”
    “你怎么来了?”武安侯面色淡定。
    江楼月赶紧走上前去,就要帮他卸甲。
    武安侯皱眉:“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女儿帮你卸甲啊!”江楼月说着,“父亲毕竟年纪大了,万一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安侯默了默。
    江楼月又说:“没事,表哥是自己人,不怕——”
    “有事就说事,别给老子动手动脚。”武安侯没好气,啪一下拍上江楼月的手臂。
    江楼月忽然嘶了一声,脸色发白。
    武安侯一怔,他分明用多大力,就是想让她推开,不要拉扯卸甲而已。
    “你受伤了?!”看着她肩甲下的手臂,武安侯忽然面色一变。
    江楼月按了按伤口,“中了一箭,没啥大事——卸甲!”
    说着,便又要上前帮武安侯卸甲。
    话说父亲都是元帅了,完全不用身先士卒去前线杀敌,他可倒好,冲在最前面,铠甲上全是血。
    谁知道受伤了没?
    要是受伤却不当回事不吭声,护叔叔又不那么细心,怕是等着伤势自己好,他们都没人去管。
    她的印象之中,父亲勇猛非常,一般的小伤他根本不看在眼中。
    但如今年纪大了,便任性不得。
    她随着武安侯一起出征,一来帮着武安侯处理军中事务,另外一来就是怕父亲忙于军务,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武安侯又是一默,到底没再拦她,骂了一声“没大没小”,自己倒是配合的很,让江楼月帮着卸了甲,套了一身鸦青色宽袖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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