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别吵,让我检查一下。”谢尧声音温柔。
    “检查什么?”江楼月冷声说:“到底怎么了?”
    谢尧垂了垂眼眸,手指运起劲道拂过她喉间,江楼月登时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含警告的瞪着谢尧。
    可很快,她连瞪他也做不到了——
    谢尧再封她身上几处穴位,江楼月愤怒又不甘地昏了过去。
    耳朵里的血总算不流了,但鼻子却一直流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就在这时,帐帘掀起,宋先生到了。
    宋先生连忙到榻前半跪下,立刻检查江楼月的情况。
    谢尧心中万分焦急,却也只能忍着,等待宋先生检查的结果。
    许久之后,宋先生神色复杂地说:“真的是千机……是从手背上的伤口注的毒,这样的下毒手法,比直接吃进去,毒发的时候效果更加猛烈。”
    此时裹着江楼月手的那个手绢已经被解开丢在一边。
    她的手背上有个黑色痕迹,比针孔大一些,却不像是擦伤和利器所致。
    谢尧执着她的手,脸色无比阴沉。
    侯在一旁的罗风目瞪口呆,“将军中毒了?!”
    便是再迟钝,他也听了出来。
    他此时也看着江楼月手背上那个伤口,脱口而出:“这、这是蔡姑娘给将军挑了水泡留下的,可是——”
    蔡明月怎么可能给江楼月下毒?!
    谢尧沉声问道:“先生可有解法?”
    “……”宋先生皱眉摇头:“上次在泸州老朽便说过,若是真的千机,老朽也束手无策。”
    “这种毒,三日之内必定要服下解药,否则便七窍流血而死,小姐的症状,就是毒发之兆,如今只剩不到两天了。”
    谢尧闭了闭眼,当机立断:“马上回京!”
    “那我们呢?”罗风脸上一片惊骇:“我们一起回京?!”
    “对。”谢尧抱起江楼月便往外走,“你们直接进城!”
    谢尧抱着江楼月上了马车,一路之上,都将她安顿在自己的怀中。
    她的鼻孔里,隔一个时辰便要流一次血。
    他们从丽水军营出发的时候,那血尚且是殷红的,但随着时间越久,那血逐渐变成了黑红。
    谢尧不厌其烦地给她擦拭着那些血渍,他手有些抖,脸色也逐渐发白。
    江楼月的血,在他玄黑色的衣袖之上落下无数看不见的痕迹。
    鲜血的气息,充斥在马车的车厢之内。
    谢尧紧紧抱着江楼月,脸颊贴着她的脸颊,眼底浮现些许润意。
    两世浮沉,他第一次,如此恐惧。
    他喃喃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到了京城。
    谢尧下了马车之后,把江楼月交于罗风,“带她回侯府,你们占据侯府附近所有街巷,团团守卫,护她安全,我去去就来。”
    “是!”罗风沉声应了,把江楼月接过。
    谢尧翻身上了血月,策马奔驰向皇宫而去。
    此时已经快要子时。
    夜色暗沉,天空乌压压一片黑,没有月亮。
    皇宫还在控制之中。
    谢尧直接策马从正德门入,一路到了寿康宫前翻身而下。
    此时的寿康宫里,昏黄的烛火闪烁,太后坐在凤位之上,看着满身冷厉的谢尧。
    谢尧冷冷丢出三个字:“我接旨。”
    “你想清楚,你此去卞南,再想入主京城难如登天!”太后淡漠道:“就为了一个女人?!”
    “对。”谢尧半垂下眼帘,“皇祖母不就是仗着这一点吗?”
    若此时太后用任何别的事情,别的人,威胁与他,他都可以冷笑一声置之。
    但太后用的江楼月。
    爱入骨髓。
    他甚至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如何能忍受以她的性命为代价,登上皇位?
    太后看着他半晌,心中失望,恨铁不成钢地说:“皇帝的身体,是你动的手脚吧?你本来可以借助此事,在宁州娶那宁光杭的女儿,再在军中暗杀武安侯掌握兵权,把宁州和泸州连在一起,到时候兵临城下,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可你非要选一条迂回之路。”
    “你逃婚,你为了江楼月,连泸州的兵权都几乎放弃,你又知不知道,武安侯活着,于你来说就是夺权上位路上的最强障碍!”
    “这是一条披荆斩棘的血路,无情之路,孤寡之路,可你有情——”
    太后一字字说道:“你要问鼎天下,为何要为情所困?!”
    谢尧缓缓抬眸,眼底无限坚定,如同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把解药给我,我去卞南就藩。”
    太后深吸了一口冷气,无可救药!
    她冷冷说道:“哀家要你自己去卞南,把她留下!”
    “本王已经派人守住宗正司,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晋王死无全尸,皇祖母是想扶持晋王登基吧?”谢尧冷冷说道:“你再逼我,我便绝了皇祖母所有后路!”
    太后心中惊怒,脸上却越发冰冷:“那你动手,就让江楼月陪着晋王一起死好了。”
    谢尧周身一片僵冷,他死死地看着太后,却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后已经完全占住了所有上风,因为她踩住了谢尧的死穴。
    谢尧沉沉说道:“本王如何相信,皇祖母会言而有信?”
    太后说:“哀家可以给你半粒,半粒解药,足以让江楼月保住性命,等你去卞南就藩,朝局稳定之后,哀家会给她剩下的半粒。”
    许久后,谢尧说:“半粒解药,给我。”
    太后下颌点了点,苏嬷嬷便拿着一个盒子上前,交到了谢尧手上去。
    太后说道:“明日辰时,你若不离京,或者有任何异动,哀家即刻毁去剩下半粒解药。”
    “好。”
    谢尧的声音如此阴沉。
    “希望皇祖母说话算数——”谢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后,“她若死,我便要山河做祭,为她陪葬!”
    那目光之中的阴寒,冻得太后背脊一僵。
    不等太后再说什么,谢尧甩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孤绝冷厉的背影。
    太后喃喃说道:“为一人祭山河,愚蠢!”
    可是看着那样决绝的谢尧,她心底竟然浮现久违的复杂。
    那复杂之中,夹带着无奈,夹带着羡慕。
    如果当初她的心上人有这份魄力,或许她如今也不必过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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