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中,江楼月拿着罗风递过来的瞭望镜,看着不远处的京城。
    “防守好像更严密了一些。”江楼月淡淡说着。
    罗风点头:“是啊,如今大兵压境,他们防守的严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今京中只有五万禁军,要是真的动手,他们撑不了几天。”
    “嗯。”
    江楼月点点头,又问:“沽溏那里呢,什么动静?”
    “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哦。”
    江楼月沉默了一会儿,把瞭望镜收起来,低声说道:“你说,先打京城,还是先打沽溏?”
    “……”罗风默了默,“这个,属下也不好说啊,将军呢?将军什么看法?”
    “阿尧曾经说过,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江楼月摸着下巴,“那么,谈判手段是最合适的,但谢景亨和谢流云谋算我爹爹,谢流云杀害宁州刺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绝不可能让他们活着!”
    “他们也不可能随意把命交给我们。”
    “不动刀兵,是不可能的。”
    罗风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将军说的是,或许可以等殿下从大相国寺回来之后,一起商议一下,看接下来怎么办。“
    “嗯。”
    江楼月点点头,说道:“注意营防安全,我去营中转转,宫五,你跟上来,等会儿去过过招。”
    “是!”
    宫五和罗风都领了命令。
    江楼月和宫五巡营一圈,去了校场动手,刚过了十几招,有个小兵跑来禀报:“将军,林大人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林大人所得是那个户部尚书林肃,一直扣在军中,也没机会放回去。
    江楼月想了想,“那我过去一趟吧。”
    江楼月当时为了王泽的病情走的急,没有交代他们的去处。
    江护也没有随意放人,所以那林肃和那位章大人,一直放在丽水营中。
    江楼月手底下的人,对他们都是客气的,除了限制林肃和章大人的自由之外,并没有任何亏待。
    宫五引着江楼月,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处的帐篷里。
    林肃如今已经换去了朝廷官服,穿着一身轻便的袍子。
    见着江楼月来,他站起身来,一旁的章大人倒是忙拱了拱手:“武安将军!”
    江楼月眼眸含笑,客气矜淡:“二位大人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肃人到中年,在朝中也摸爬滚打半辈子,如今看着江楼月,心中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当得上“将军”这一声称呼。
    有谋略有胆识,不骄不躁,该利落的时候异常利落,该有礼的时候也客气十足。
    可谓进退有度,让人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要紧的是,这还并非是她刻意做出来让旁人看,而是她骨子里真真正正就是这么一个人。
    宸王殿下本人的智谋已经是少有,再加上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子襄助,而这个女子的父亲,偏偏还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护国公。
    也不怪皇上当初会日夜不能安寝,绞尽了脑汁也要除掉江震。
    林肃想到这些,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夫有些琐事,想问问将军……只与将军一人闲聊些许,不知可方便?”
    “方便。”
    江楼月抬了抬手,示意宫五和罗风退下。
    宫五机敏地看了林肃一眼,并未走远,而是退出帐篷便立在那儿,保持距离江楼月五步远的距离,准备好有任何危险随时冲进去。
    帐帘被放了下来。
    江楼月朝前伸手:“林大人坐!”
    话落,江楼月自己到了另外一边的圈椅上坐下,轻轻握住了椅子的府上,“说吧。”
    林肃已经坐稳,却踌躇着,不太好开口:“呃……老朽是想说……”
    江楼月静静地等着。
    沉吟良久,林肃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沉兵此处,可是要对京城发难?”
    江楼月挑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
    林肃又说:“护国公在剑门关外惨死,老夫知道,将军是必定要马踏京城的。”
    “有道是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老夫不能道貌岸然地劝说将军放弃京城,交出兵权。”
    “京中没有多少兵将,将军兵强马壮,如果真的有这份心,拿下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一旦动了刀兵,必定死伤无数百姓,这却是老夫不愿看到的。”
    “老夫出身寒门,一路攀爬而上,做到户部尚书,享天下万民俸禄,如今也不得不倚老卖老,舔着脸与将军说这个。”
    “只希望将军,可以想一个兵不血刃的办法,不要牵连无辜百姓才是。”
    那章大人也说道:“林尚书所言极是——章某人微言轻,但在这件事情上,也深以为然。”
    “将军和宸王殿下,在中州治灾半年有余,救护和安顿数十万百姓,是爱民之人,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就随意掀起兵戈——”
    江楼月视线淡淡。
    这章大人到底是没有林肃那么老成持重,被江楼月这么一看,花雨戛然而止,不说了。
    林大人把话茬接了过去,说道:“宸王殿下智计无双,以中州之事得尽民心,应当也会珍惜京城的民心吧?”
    “你觉得,我与宸王所作所为,全是虚的,是为了民心?”江楼月轻笑一声,问道。
    林肃静默无言,一时不好说什么。
    毕竟,谢尧的确以民心为矛刺,让龙椅上的谢景亨几乎没有还手余地。
    江楼月手指点在额角,轻轻碰触着,一下又一下,良久才问:“林大人或许也觉得,我们的所作所为,全为私欲?”
    江楼月又问道:“淮水五年一泄洪,波及百姓数十万,为何?是朝廷治水不力。”
    “水灾肆虐之后,朝廷拨不出钱粮来,反倒要宸王殿下拿出卞南私产治灾,安抚难民,为何?是国库空虚。”
    “信阳十几个州府的青壮年男子争相入伍,宁愿做叛逆的武安军,也不要做朝廷州府守备,为何?是兵制陈旧,剥削士兵。”
    “朝中积弊已经良久,这个破碎的山河,需要人收拾,而只知道谋算权柄的当今圣上,他不具备这个能力。”江楼月面无表情地开口,却说出了血淋淋地事实。
    “宸王与我此行前来,为父亲被杀之仇,亦考虑过百姓,考虑过朝廷,考虑过很多。”江楼月朝着林肃看过去,“林大人,你的担心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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