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月师妹也磨了这许久的剑,也从未闹出过这样的动静啊!
    这、这是松梢雪剑吗?
    这一剑,竟然……竟然能有如此声势吗?
    无数人愕然观剑气,伫立无语,心中思绪万千。
    阮铁更是怔然看着那些裂纹,心中方才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成就而起的些许自豪早已悄然烟消云散。
    他看到了虞绒绒那一符,也看到了她信手拈来好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再看到了如此庞然到他甚至无法想象的碎裂。
    他的剑心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心中的火热也越来越浓。
    有些为自己方才些许的自得而愧疚,但更多的则是某种澎湃。
    有朝一日,他、他也想挥出这样的剑!
    虞绒绒身后,青衣少年抬眼看着那些裂纹,终于在裂纹要蔓延到冰瀑之上前,上前几步,轻轻按住了虞绒绒的肩膀。
    他的声音依然有些懒懒,却带了某种警告的意味:“渊兮,少看点热闹。”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身影倏而出现,一脚重重剁在了在了那条最汹涌的裂纹上!
    有冰末从她的脚下腾起,蓄势而去的剑气与那一脚中的力道在冰面之下相遇,再缠杀出了一片冰雾!
    碎裂终于停了下来。
    任半烟抬脚毫无形象地抖了抖,再俯身摸了摸冰面,显然还没弄清这惊天动地的剑意来源,在以剑气进行溯源。
    傅时画的手点在虞绒绒肩膀时,她才从刚才那种近乎玄妙难言的状态中猛地惊醒。
    然后看清了面前所有愕然的目光,与碎裂的冰面。
    虞绒绒有点结巴:“他、他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傅时画的手已经松开了她,再指向了一侧:“你看那边。”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虞绒绒几乎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开始埋头劈冰了,这会儿顺着傅时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目瞪口呆的发现,那儿也有一处绝壁。
    绝壁上也刻着一块榜。
    碎冰榜。
    ——是以第一次磨剑碎冰的冰块大小排序的榜单。
    虞绒绒:“……”
    竟然觉得很合理。
    可以,这很梅梢派。
    再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马甲名,以一种渊兮登雪峰的速度,猛烈无比地从最下面一路攀升,因为攀得太猛,差点还冲出了“碎冰榜”三个大字。
    再回落了点儿,终于像是喘了口气一样,停了下来。
    第一,虞六。
    任半烟本来还在溯源,这会儿听到湖边的窃窃声,再抬头一看碎冰榜。
    得了,还溯什么源啊,这不是直接破案了吗?
    任半烟五味杂陈地看着最上面那个名字,心底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的想法。
    ——你们符修搞起事情来,都不讲基本法的吗!!!!
    明明这是磨剑的地方,结果你一符修来了以后,一符差点直接毁了整个冰瀑!
    再想到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说到底是自己,毕竟是她把虞绒绒扔在这里的,任半烟慌慌张张用神识一探,果然感受到了几位长老气势汹汹御剑而来的气息。
    事不宜迟,她足尖一点,顺着裂纹而前,几乎是顷刻间就停在了虞绒绒面前。
    虞绒绒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已经被任半烟一把拎住,她一手张开,抓过不远处还在发呆悟剑的阮铁,一甩袖子,瞬息之间就将三人一鸟带走。
    虞绒绒很确信,自己在被卷走之前,听到了好几道声音。
    “任半烟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回来擦屁股!!!!”
    “你哪里跑!!!任半烟你给我回来!!!呜呜呜我的冰瀑湖啊!!!”
    “你有本事跑,有本事别让我抓住,抓住了你等着……%¥amp;……”
    后半句没听清。
    虞绒绒:“……”
    她落地后,有些惊魂未定地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傅时画:“刚刚不是我干的对不对?是渊兮吧?否则大师兄为什么要喊渊兮的名字?”
    傅时画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把火竟然一个回旋镖,烧到了他身上。
    他盯着虞绒绒看了片刻,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嗯?不然小师妹再仔细回忆一下,我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虞绒绒认真思索片刻,脑中终于恍恍惚惚地冒出来了一句话。
    ——“渊兮,少看点热闹。”
    哦,是少看点热闹啊。
    少看热闹的意思,是说,嗯,刚才那一剑,确实与渊兮无关。
    是她自己,干了一票大的。
    傅时画轻轻叹了口气,十分无辜地眨眼摊开手:“都朝夕相处这么久了,渊兮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刚才我只是让渊兮帮忙按住你的剑意罢了,否则真的劈到了冰瀑,恐怕事情会更难收场。”
    虞绒绒有些赧然地转过头,想要假装自己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但傅时画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下一刻,傅时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俯身看向她,亲切地面带鼓励道:“虞小师妹啊,有时候不要太过分低估你自己。要相信自己,有志者,事竟成。你看,这不就是,成的很好吗?”
    虞绒绒:“……”
    要不是傅时画的满眼促狭太过明显,她差点要以为这真的是鼓励了!
    呸!
    第61章
    要跑,自然是跑了很远的。
    起码一时半会儿,梅梢派的那些闻讯赶来的长老们是肯定得优先处理一番冰瀑的碎裂问题,该修修,该补补,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其他门派的弟子们无冰可用,败兴而归。
    骂归骂,短时间想必是不会来找任半烟兴师问罪的。
    任半烟刚松了口气,便看到面前的师兄妹俩一个好整以暇面带鼓励,一个扁嘴心虚还有点赧然,旁边还有只五彩斑斓的鹦鹉看热闹不显事大般哈哈大笑。
    她静静看着这一幕,再垂了垂眸,掩去了其中了几分怀念之色,嘴角却带了许多欣慰。
    小楼于她,或许确实已经物是人非,却还是她记忆中的小楼。
    过去如此,未来想来也会一直如此。
    虞绒绒在认清了真的是自己独自一人干了一票大的以后,很是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才有些惴惴地看向任半烟:“五师伯,那个,我……用赔吗?赔多少?能、能用钱赔吗?”
    任半烟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裂了就裂了,你又不是把梅梢派的山门炸了,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比起这个,你还是更应该担心担心接下来的比剑大会。”
    “啊,也确实有点担心。”虞绒绒挠了挠头:“之前只有过一次与人在擂台上比试的经历,我的实战经验可能确实有点欠缺……”
    “这倒是不难解决,而且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方面的担心。”任半烟笑容满面道:“我们梅梢派弟子们冲榜的劲头想必你也看到了。”
    虞绒绒眨眨眼,觉得自己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任半烟开始掰手指:“如今你已经上了百舸榜,登巅榜,甚至在破冰榜上还直接跳去了第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吧?”
    虞绒绒颤抖道:“什、什么?”
    “意味着现在整个梅梢派里,想要挑战你,与你一比高下的弟子,非常、非常、非常多。”任半烟一连说了三个非常,足以可见是有多么的……非常。
    虞绒绒当然有点忐忑。
    但忐忑之余,竟然也有一点偷偷摸摸的兴奋与期待,但她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起名叫比剑大会,想来应当是天下剑修的盛会。可我是符修,参加不会破坏规则吗?”
    “你体内有把剑,谁敢说你不是剑修?”任半烟认真和她讲道理:“更何况,比剑大会从来都没有只允许剑修参加的规则。之所以过往确实几乎只有剑修参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傅时画轻笑了一声,显然已经想到了原因。
    阮铁睁大眼,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二狗乱扇翅膀,冷笑道:“这题我会!还不是因为要论一比一的打架,没人能打得过剑修吗!你们自己也不想想,人家丹修天天绕着丹炉,符修天天拿着符笔描线,音修就知道弹弹唱唱,谁像你们剑修一样天天拿着柄剑追着人砍啊!”
    虞绒绒:“……”
    她脑中十分自然地掠过了自己这些天来在梅梢派看到的景象,心道这般欣欣向荣人人向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分秒必争地冲榜修炼的门派,想来全天下真的也就只有梅梢派了。
    也难怪天下剑修出梅梢,十个剑圣六个出梅梢。
    照这个卷法,卷不出几个剑圣才是怪事。
    二狗说实话的下场就是被任半烟提起来乱弹了脑门。
    小鹦鹉满头是包,哭着飞去了旁边的一棵树上,还没落稳,就像是受惊一样弹了起来,很是惊恐地看了一眼脚下:“不是,你们梅梢派连树上都要带剑意的吗?!”
    任半烟笑了一声:“因为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树。所谓松梢雪剑,你们已经见了雪,有了剑,还缺一味松梢。”
    虞绒绒若有所觉地向着周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所在,原来是某座山峰的半山腰。
    她的周围是松林树海,风吹过的时候,松针被风吹出沙沙声,偶有松针被吹落地面,如果认真去感知,便能感觉到,那一枚枚松针上所带的剑意。
    一枚松针上便有如此剑意,一棵松树呢?
    这片穷尽目力也望不到头的松林呢?
    “只要想,所有人都可以来梅梢雪岭学松梢雪剑,观金色雪峰,在冰瀑磨剑。而所有这一切,都只有一个条件。”松声的浪涛中,任半烟带着笑意开口道:“在这里留下一棵淬了自己剑意的松树。”
    “这里是梅梢雪岭最大的一座雪峰,如此数万亩松林中,有我梅梢立派以来所有前辈们、所有在梅梢派学剑之人种下的松树。这些松树与剑意便是我梅梢的立派史,是守护梅梢雪岭的剑与剑阵。”
    任半烟的声音并不多大,然而随着她的语句,却自然而然便有某种豪情自她的话中而出。
    以松林为阵,以剑意为守,泽天下也佑此山,这是何等手笔,何等胸怀!
    刹那间,虞绒绒只觉得满松林的松枝轻摆,仿佛都在呼应任半烟的这句话,无数不同却有些相仿的剑意在空中纵横交错,松针散落,漫天的踪迹与剑气像是在诉说,在轻语,也好似在张扬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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