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卡特没拒绝,小心翼翼蹲下身。
    梁墩墩没有过毛茸茸的玩具,但没有哪个小女生不喜欢毛茸茸。
    卡特是只英短,毛发浓密茂盛,软乎乎,暖暖的,圆球般的大脸胖嘟嘟,如果不叽叽歪歪骂人,看起来可爱极了。
    梁墩墩心瞬间被萌化,她生怕抱的不舒服,两只胳膊平伸,宛如新手爸爸第一次抱孩子般紧张,又像托着奄奄一息受伤的战友。
    卡特第一次被这样抱。
    它很快适应,脑袋和四只爪爪软绵绵耷拉下来,随小姑娘走动摇荡。
    同时,以为刚才太过剧烈奔跑,它张开嘴,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
    一人一猫没觉得哪里不对。
    认出卡特的还好,习惯了它躺尸般的姿势,不认识的,纷纷投来震惊目光,大晚上的,小姑娘举着猫的尸体散步,有热心肠上前柔声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梁墩墩回答几次有点累,她不想回家,想和卡特多待会,又怕刘英光追来,干脆举着卡特哪里人少去哪里。
    也不知转到了哪里,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男的倒背着手,女的挽着男的胳膊,两人步履蹒跚轻轻依偎着,看起来恩爱极了。
    梁墩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忽然想到个被忽略的问题。
    弟弟七十四岁了,所有的小伙伴都七十多了,那么,未婚夫刘红军也七十多了。
    他会不会结婚了?
    如果结婚了,自己该怎么办?
    “咦,是卡特。”擦肩而过时,走在路外面的老太太忽然停下,她仔细打量梁墩墩,“小姑娘,你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卡特似乎在小区很受欢迎,一路上人不少人打招呼,梁墩墩以为又遇到认识的,礼貌答道:“奶奶好,我叫梁墩墩。”
    她没发现,走在里面的老头像被蜜蜂蜇了般,身体剧烈晃了下。
    梁墩墩也仔细打量老太太,真诚道:“奶奶,你好漂亮。”
    老太太头发全白了,但夜色遮住了满脸岁月,只剩个朦朦胧胧的轮廓,她穿了件月白色旗袍,美的仿佛电影里的女特务。
    老太太没吱声,她看了身边的老伴,艰难转过头:“你说,你叫梁墩墩?”
    梁墩墩老老实实点头。
    “卡特,你先下来。”老头忽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微微发抖,他摸摸索索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人老眼先老,七十年光阴让他的眼睛早已不再明亮,眼前模糊的影子,像极了故人,可是,故人早已离去。
    卡特一改骂骂咧咧的作风,听话跳下来,亲热在老头裤脚蹭来蹭去。
    梁墩墩被骤然亮起的灯光照的下意识转过头。
    “孩子,别害怕,你是英光的朋友吧,我们是他的爷爷和奶奶,你看,卡特可以作证。”老太太声音也带着不正常的颤音,她蹲下身,轻轻抓住梁墩墩胳膊,眯起眼。
    刘英光的爷爷奶奶?
    梁墩墩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叫刘红军?”
    梁墩墩的时间只过去几天,虽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呼喊熟悉的名字,语气一模一样。
    刘红军,手里的手机哆嗦的不成样子,灯光照亮黑夜又融入黑夜,光影闪烁,仿佛一个荒诞又美丽的梦。
    那一模一样的可爱脸蛋。
    已经很久未出现梦里,快要被岁月模糊的脸蛋。
    时光仿佛轮回,刘红军苍老声音短暂回春,他喊出了一声和七十年一模一样的声音:“墩墩?”
    小院里,梁星剑正看爷爷发来的图片。
    梁正清有了新收获,从某拍卖所买到本印有某朝皇帝私人印章的古籍。
    野史记载,这位皇帝晚年痴迷炼丹,曾下令从全国收集所有相关书籍,甭管大小门派,是真是假,收了再说。
    这本古籍,残缺的很厉害,其中介绍的某门派像极了如今的清源道馆,只可惜关键处丢失。
    梁正清已经找了专门的修复专家。
    传来的照片里,用红线标出了几个关键字眼:活死人,尸皇,玉体等等。
    梁星剑苦笑,感觉走向来奇幻,他现在知道,小姑奶奶比起正常的活死人,足足提前了三十年苏醒,难道说是尸皇?
    听起来像极了灵异小说或者游戏里的boss。
    正摇头感叹,身后一声巨响,吓的差点把手机仍地上。
    上好的精钢院门被重重推开,差点就飞出去。
    梁星剑:“.......”
    下意识以为人在片场看到了特效。
    小小的人儿冲进来,满脸泪花,肩膀一抽一抽的。
    梁星剑快习惯了梁墩墩装大人样,习惯了她的懂事,唯独没习惯她属于年龄的真正一面,吓得赶紧迎上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似乎因为看到熟悉的人,梁墩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离婚了。”
    梁星剑:“.......什么离婚?”
    “刘红军,刘红军他有老婆了。”梁墩墩悲痛之下顾不得大人人设,“我,我怎么办呀。”
    梁星剑:“......”
    他自然已经知道刘红军结婚,可是,这事打击那么大吗?
    粗重脚步声和呼吸声同时响起。
    两个七十多的老人跑的差点喘不上来气:“星,星剑是吧,我是你刘爷爷,我,我刚才看见了墩墩,墩墩是不是跑这里来了?”
    刘红军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明白自己这番话有多荒诞,可来不及解释。
    院子里有很多花草树木,四五岁的孩子太小,他眼神又不行。
    飞快看了几眼什么都没发现,急的推开梁星剑往院子里走:“墩墩,是你吗?我是红军呀,你来看我了是吗?”
    就像一场梦,可是梦里的故人刚相认,就嚎啕大哭跑了,莫非在地下受了什么委屈?
    刘红军老伴赶紧解释:“星剑呀,你别害怕,我俩真的没看错,真的是你小姑姑,一点都没变样。”
    梁星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来人的瞬间,小姑奶奶躲到了墙角已经茂盛的芍药丛后。
    再结合刚才的话,分明不想见老两口。
    “对对,没看错,墩墩,墩墩啊。”刘红军不知不觉老泪流了满脸,他声音带了哭腔,颤巍巍见东西就凑过看,甚至喷壶都没放过,拿起摇了摇哀求道,“墩墩,你在里面吗?”
    梁星剑想笑眼睛又发酸,老人情绪太过激动,大概把喷壶当成了神灯,以为小姑奶奶成了灯神。
    他出生的时候,小姑奶奶走了几十年,听着小姑奶奶故事长大,尊敬,但不怎么想念。
    老人们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最好的伙伴,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伙伴。
    梁星剑忽然理解了老人们为何年年祭日都要齐聚清源山,那是一个约定,一个关于人生,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约定。
    院子就那么大。
    刘红军终于想起什么,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佝偻着身子,仿佛个询问大地的问号。
    老太太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用身体支撑住老伴的身体。
    得知姑奶奶的娃娃亲也住这里,梁星剑特意了解了刘红军的情况。
    胃癌晚期,做完手术正在做化疗。
    他看不下去了,悄悄走过去,拉住老人胳膊,悄悄指了指墙角芍药丛方向。
    下一刻,梁墩墩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个叛徒!我白疼你了!”
    第17章
    梁星剑以大人思维先入为主,感觉没有什么。
    就像李妮妮从花圈上摘了朵白菊花送他表白般,四五岁的孩子不懂爱情,更不懂婚姻。
    两家大人关系好定了娃娃亲,当时风俗好像只口头约定,即使正式下聘,七十年过去,刘红军爷爷结婚人之常情,不结婚才不正常呢。
    但当看到芍药花丛后面的小姑娘,心莫名抽了下。
    作为一名有追求的演员,梁星剑对各种人的表情进行过深入学习研究。
    小姑娘满脸泪痕,梗着脖子,表情哀伤又愤怒,仿佛被全世界背叛。
    梁星剑下意识低声道:“姑奶奶,对不起,我错了。”
    梁墩墩忍住哽咽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接受。”
    知道内情的梁星剑暂时都没理解,更何况啥也不清楚的刘红军了。
    刘红军不爱梁墩墩,那时的他只有四岁半。
    他爱梁墩墩,比其他小伙伴更爱。
    因为两人娃娃亲关系,梁墩墩平日里除了梁正清,最关心的就是他了。
    他的父亲是军人,从小教他做个勇敢的男子汉,见疯子挥舞菜刀冲进教室,他暗暗攥紧小拳头,鼓足勇气打算和疯子拼命,被梁墩墩拉住。
    梁墩墩说:“我去。”
    刘红军不同意:“我力气比你大。”
    “但是你比我笨。”梁墩墩把吓的浑身哆嗦,宛如只小鹌鹑躲在怀里的梁正清推给他,“照顾好我们的弟弟。”
    很多年过去长大成人,刘红军才想起被忽略的细节。
    照顾好我们的弟弟,而不是我弟弟。
    梁墩墩是班里公认最聪明的孩子,她向拿着菜刀的疯子甜甜微笑:“叔叔,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先躲,如果赢了我请你吃水果糖。”
    疯子脸上的狰狞退去一点点,他嘴里流出了口水,嘿嘿傻笑:“水果糖?捉迷藏?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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