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家
    王香苗逮了逮开关上上的灯生,只听“吧嗒”一声,屋里的电灯就亮了,虽然因为白天的关系,视觉上灯泡并没有夜晚那么明亮,但是一家人的欣喜却丝毫不减。
    杨栓福看着灯泡咧嘴笑:“这灯泡就是比煤油灯亮堂。”
    王香苗白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然后又问江楚珊:“珊珊,这电费咋算的啊?”
    江楚珊本来看着灯泡正乐呵,她终于不用晚上对着灯光忽悠又昏暗的煤油灯了,而还没有高兴完,就被婆婆问住了,这电费她还真不知道是啥价。
    “我这就去问问亲家母。”
    王香苗见儿媳妇不知道,便想去问李美玲,可是刚刚走到屋门口又返了回来,把开关绳一拉,这才又走出了屋子。
    这边江家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几乎都是杨家的媳妇儿,都是来问电费的,李美玲告诉他们一度电五毛,于是人都炸锅了。
    “城里不是一度电才一两毛吗?”
    石桥村的媳妇儿也是有见识的,听到他们大队的电费,竟然比城里贵上一倍,心里头能不气吗,然后这几人直接炸锅了,原先她们对通电有多高兴,现在就有愤怒,江家的小院子差点吵翻了天。
    王香苗还没有到江家,还离着老远呢,都能听到江家院子的吵闹,她赶紧快走几步,到了江家的院子,看着几个老娘们正在推搡亲家母。
    “就是,你倒是说说,凭啥我们的电费就比城里贵这么多,是不是江支书贪了钱了?”
    “哼,我说江支书咋对通电这么热衷呢,原来想贪钱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带上用手,李美玲就跟一个不倒翁一样,一会儿被推过来,一会儿被推过去,不是她不解释,不是她不反抗,双拳难抵四手,而且说的话再有道理,也不能说服那些本来就存心找事儿的人。
    “起开,你们这是干啥,电费多少,也不是江家定的,有种你们去电厂说理去,你们嫌弃电费贵,你们倒是甭用啊,又没有人求着你们用。”
    王香苗也加入了战场,而她理所当然地没有选择人多势众的那一波,虽然那些人都是本家,但是论关系,她还是跟亲家母近。
    “你们是亲家,自然向着江国平说话,说不定江国平贪的钱就有你们家一份呢。”
    于是被推搡的人都多了一个王香苗,直到江国平匆匆地赶了回来,她看着被推搡着披头散发的妻子和亲家母,气地大喊了一声:“住手!”
    那些推搡李美玲和王香苗的人,见江国平来了,立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质问他电费的事儿,江国平瞅了眼在场的十来个人,几乎都是杨家人,他心头哪里有不明白的,这里面肯定有杨文明的手笔,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嫌弃电费贵,可以不拉电线,大队不强求,去大队报个名就成。”
    闹事儿的几个人都懵了,她们没有想到江国平竟然这么好说话,不过还是有人站出来问道:“我们不拉电线,是不是就不会从工分里扣电费?”
    江国平淡声道:“不会,大队按照灯泡扣钱,一个灯泡一个月1块5毛钱,你们家没有灯泡不扣钱,也不用交钱。”
    江国平这么好说话,闹事的人这下闹不下去了,一通眉眼官司后离开了江家的院子,她们也不敢闹得太狠,虽然杨志强许了好处,只要把江国平闹得当不成支书,他们家就能推杨家本家的人上去,到时候他们大队的制糖厂和蘑菇养殖场,还不是随着姓杨的人随便挑,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们还得给自己留点退路,不敢把江国平得罪太狠了。
    “当家的,你答应这些人家拉电线,那其他的人都有样学样,都不拉电线了,咱们大队用的电量太少,电厂不给咱们供电了,咋办?”
    等人一走,李美玲就赶忙担心地问江国平,当家的为了能够让大队通电,不知道陪了多少笑脸,费了多少劲,她不想到最后成了烂摊子。
    “放心,就是全大队的社员都不拉电线,也影响不到通电的,大队里通电一来是为了改善社员的生活条件,最重要的是,想多打几口电井,这样咱们大队,也好多种几亩麦子,社员也能吃上白面,电机一动,用的电可不少。”
    而他没有说,他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把玉米芯制的饴糖做大做强,做成真正的厂子,现在的规模顶多就是一个手工作坊,厂子运转离不开电,所以他哪儿怕大队用社员用电少,他怕的是电不够用才对。
    就是他不说后面的打算,前面的那个理由就已经让李美玲放心了,只要当家的心里有成算就好,这才有空和身边的亲家母道歉:“对不住啊,亲家母,这次让你跟着受累了。”
    王香苗正在顺头发,听到李美玲的道歉,赶忙放弃头发,摆手道:“这么客气干啥,咱们是啥关系。”
    说完便看向江国平:“亲家,你说咱们农村没有城里人挣钱多,咋电费还比他们贵那么多?”
    江国平解释道:“因为电厂离咱们远,送电的时候损耗大。”
    王香苗听到是这个原因,倒是勉强能够接受,虽然电费贵,但是她也没有说把自己家的俩灯泡全部撤了的话,他们家现在不差这个钱,有了灯泡,她晚上还能多打会儿帘子呢。
    是的,打帘子,她跟帘子杠上了,春夏串草珠子帘子,秋冬打布帘子,布帘子是用麻线打的,把苘麻纺成线,然后再用毛衣针打毛衣一样地打成帘子,虽然看着比织布机织出来的布粗糙,但是又不是穿身上,只要她染的颜色花样好,比草珠子帘子还能卖上价,当然这个手艺也是儿媳妇教的,销路是儿媳妇她哥找的。
    除了她打帘子挣钱,当家的在蘑菇养殖场,拿到的工分换成钱,不比城里的工人差,一个月交俩灯泡的电费,他们俩老的就能交得起,关键是他们得支持亲家的工作,儿媳妇和亲家帮了家里那么多,他们没本事,帮不了大忙,支持工作还是能的。
    “亲家,你放心,我们家绝对支持你的工作。”
    江国平说了声谢,王香苗赶忙摆手,正打算说不用谢,外面就有喊江支书的声音,显然找他有事,李美玲赶忙催他:“赶紧去忙你的吧。”
    今天大队通电,大队的事儿不少,他还真是不能在家里多留,不过走的时候,还是说了声:“家里的活等我回来干。”
    王香苗暧昧地朝着李美玲眨眨眼:“没有想到亲家还挺体贴你的。”
    李美玲却白眼一翻:“就这还体贴呢,回来这么久,看着我披头散发的,一句话关心话都没有。”
    王香苗给她分析:“亲家虽然没有嘴上关心你,但却说了不让你干活,等他回来干,亲家这是实诚,只会干不会说,总比那些嘴花花却不干实事的好吧。”
    李美玲却说道:“我有时候倒是宁愿他嘴花花,虽然我自己累了点,但最起码高兴。”
    王香苗听了心有戚戚,因为她想到了她家老头子,也是个闷葫芦,而闷葫芦这会儿正在家里头背着手转圈圈,还是不时地拿起旱烟抽两口,别误会,他是干抽,旱烟上根本没有烟叶。
    “当家的,你转悠啥呢?”
    从江家回来的王香苗,看到转得跟个陀螺一样的当家的,有些纳闷地问道,杨栓福看到她回来,脚步停住,把旱烟别在腰带上,然后把电报递给了她:“你儿子让儿媳妇随军。”
    王香苗接过电报,看到电报上面那四个字后,先是疑惑地问道:“新洲的级别,家属不是不能随军吗?”
    杨新洲解释道:“他不是去军校进修了吗,说是进修后就能够升副营,现在应该进修完了,升副营了。”
    王香苗的眉眼间瞬间就染上了欣喜,这个时候江楚珊正从屋里出来扔垃圾,看着她高耸的孕肚,还有笨拙的动作,欣喜便被愁容代替。
    “新洲也是,他媳妇儿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啊,双胞胎都容易早产,这七个多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哪里能走远路,还当干部呢,一点成算都没有。”
    说完又对杨栓福说道:“现在天还早,你赶紧去公社的邮局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他媳妇现在不能随军。”
    说完看杨栓福没动,她急了:“还不赶紧去吧,去晚了人家邮局就关门了,你明天还得去上班,哪里抽得出时间。”
    杨栓福闷声道:“你没给打电话的钱。”
    王香苗反问:“你身上就没钱?”
    杨栓福回答得很干脆:“没有,我的工资不都是给你了吗?”
    王香苗将钱递给他:“我不也给你留了两块钱的烟钱,你这段时间也不大抽烟,应给还有钱呢。”
    杨栓福含糊道:“反正都花完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到了王香苗看不到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雷锋帽的耳朵,这里面有他这些日子攒的五块钱的零花钱,这可是留着给他孙子买好东西的,才不是故意藏的,心里做了一番建设,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向公社而去。
    杨新洲刚从训练场回来,正打算去家属院看看刚分到的房子,就被叫去接电话,听说是他爹打过来的,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爹呆会儿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不想媳妇儿随军。
    他也知道媳妇儿不方便出门,但是他还是打算让她过来,他们部队挨着市区,附近有部队医院,离着市区的人民医院也不远,医疗条件比老家好,媳妇儿身体弱,又怀着双胞胎,生孩子还是去大医院生保险。
    “新洲啊,家里收到你的电报了,你媳妇儿现在身子重,不方便随军。”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传来,他猜的果然不错,家里人不同意媳妇儿随军,杨新洲无奈地解释:“爹,我让珊珊随军,也正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这边父子俩在电话里沟通随军的事,家里王香苗也正在和江楚珊说这事儿,江楚珊正在房间里给孩子勾毛线帽子,看到婆婆进来,正打算起身打招呼,就被王香苗给阻止了:“你坐着,我又不是外人。”
    说完又看向她手里的毛线帽子,夸赞道:“这帽子色好,天蓝色的,闺女小子都戴。”
    江楚珊笑了笑,等着婆婆说她的来意,其实她也能猜到婆婆要说啥,但是她还是想随军,不为别的,就为那边的医疗条件,他们县城医院的医生水平不成,离市里面又远,真没有杨新洲那边方便。
    果然就听她婆婆道:“珊珊,新洲那边想让你随军,可是你现在的人身子沉,不方便出远门不说,到了部队,也没有人能够照顾你。”
    婆婆说的的确是个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是能够解决的:“家里弟妹还小,您肯定走不开,所以我想着让我娘跟我一起去部队。”
    听她这意思,王香苗便知道儿媳妇这是想去随军了,她继续劝道:“你娘跟你去了部队,你爹咋办,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到,再说你二叔家的大森,年底就要结婚了,你娘也走不开啊。”
    江楚珊一愣,她还真没有考虑这个,真是一孕傻三年,她怎么把大森哥要结婚的事儿给忘记了,不过她娘不能跟她去部队了,她便软软地娇声道:“娘,那您先跟我去部队,等我大森哥婚礼过后,再让我娘来替您,好不好?”
    王香苗本来就不想让她随军,怎么可能答应:“我去部队了,你公公,还有俩小的咋办?”
    江楚珊小脸皱巴了,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低声道:“新洲哥说部队旁边有医院,那边的医院条件好,医生的医术也不错,想让我去那儿的医院生。”
    王香苗看了看儿媳妇的大肚子,再看了看她的细胳膊细腿,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比起命来,折腾点算什么,于是她叹一口气道:“那成,我跟你去部队,你也甭让你娘去了,我直接伺候完你月子再回来。”
    江楚珊抬起头,小脸儿上满是喜悦,眉眼弯弯地跟婆婆道谢:“谢谢娘,可是我爹和小泽小雨咋办?”
    王香苗白眼一番:“小泽小雨都会做饭,饿不着他们。”
    “爹,你去干啥了?”
    婆媳俩正在房间里商量去部队的各种准备,外面的杨栓福就从公社回来了,而且俩小的也放学回来了。
    “去公社了。”
    杨新雨又问:“去公社干啥?”
    然后得来的便是她爹匆匆的背影,她朝着自己小哥吐了吐舌头,杨新泽却没看她,脚步不停地边往家里走,边说道:“今儿咱们大队通电,也不知道咱们家安上了电灯了没有?”
    这下杨新雨也不作怪了,拔腿就往家里跑:“娘,咱们家安电灯了没有?电灯亮不亮?”
    王香苗听到动静就从屋里出来了,没有理会两个小儿女,直朝着杨栓福走过去:“当家的,新洲怎么说?”
    杨栓福说了句:“让新洲家的去随军吧,你跟她一块去,等她出了月子,你再回来。”
    王香苗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说道:“随军的事儿,还得跟亲家说一声。”
    杨栓福干吸了一口旱烟,过了过嘴瘾:“明天你跟新洲家的一起过去跟亲家说,再让新洲家的在娘家住两天,好好地陪陪亲家。”
    王香苗没有反对,一去随军,以后带着孩子,再回来就不容易了,她也不是刻薄婆婆,自然不会阻止儿媳妇跟娘家亲近。
    “对了,新洲有没有说,他打算让我们怎么过去部队,他回来接,还是我们自己去?”
    杨栓福说道:“你们自己去,他没有时间回来接人,不过他说大林那孩子,三天后会出差去他们那儿,到时候你们坐他的车走,比坐火车安全。”
    王香苗松了一口气,她这辈子还没有坐过火车,听说火车上人多得很,比他们大队的人还多呢,他们俩女人,还有一个孕妇,光想想她就发怵,儿子这样安排很合她的意。
    “哇,电灯好亮啊,这晚上不就跟白天一样。”
    正说着话呢,房间里的光线突然忽明忽暗起来,王香苗扭脸一看,自己闺女正拽着灯绳来回地一开一关,边玩儿还边“咯咯”地笑。
    一股子怒气直接上了头,王香苗赶忙厉声喝止:“杨新雨,你给我停下,那是能玩儿的吗?”
    可惜话还是说得晚了,灯绳已经被杨新洁给断了,王香苗气得拿起鸡毛掸子,就在小闺女的屁股上揍了几下。
    “十岁的大姑娘了,开年就十一了,别人家的都能当半个劳动力了,你还不着调。”
    杨新雨被打了,张开嘴便“哇哇”地哭了起来,杨新泽赶忙过去劝他娘,结果遭受了池鱼之殃,他娘以他是同犯的理由,照样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鸡毛掸子,不过他没有像妹妹那样哭,他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娘,趁着拉电线的人还没走,您赶紧请人家帮忙安下灯绳啊,时间不早了,去晚了,人家就回家了。”
    王香苗这才放下鸡毛掸子,匆匆地往外走,而江楚珊这才拿起手帕,给杨新雨擦眼泪:“别哭了,以后记得不早玩儿电灯,这电可不是能玩儿的,一不小心就能电死人,娘也是关心你。”
    杨新雨哽咽了一声:“真的?”
    江楚珊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当然是真的了,嫂子啥时候骗过你。”
    杨新雨摇了摇头,然后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玩儿灯绳了。”
    杨新泽也跟着保证:“嫂子,我会看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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