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医院的大门,江楚林就建议道,王香苗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杨新洲拒绝了:“还是回部队吧,罗医生不值晚班,晚上有事也找不到人,还不如回部队,部队旁边的部队医院,里面的医生我还熟悉些。”
    江楚林和王香苗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有意见,三个人就这么决定了江楚珊的去留,而她被杨新洲横抱着,接受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视线,小手在某人的腰间一拧,这个人今天太霸道了,先是不顾她反对硬要抱着她,后面又是不征询她的意见,就决定她的去留,这毛病不能惯着。
    可惜她刚痊愈,力道就跟小猫挠痒一样,根本拧不疼人,没看杨新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她更加气了,又想起怀孕七个月来的艰辛,还有来阳城一路上的折腾,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说来就来。
    杨新洲吓着了:“珊珊,咋哭了?哪里不舒服?咱们这就回医院。”
    说着就要往回走,江楚珊赶紧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饿。”
    杨新洲和江楚林笑了,特别是江楚林:“多大人了,饿了就说一声,还能不让吃饭?等我外甥出来了,我可得好好地跟他们说一说,他们娘是个泪包。”
    江楚珊气地鼓着脸颊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脸扭过来,边在杨新洲的军装上擦鼻涕眼泪,边告状:“新洲哥,他笑话你媳妇儿。”
    杨新洲好脾气地哄道:“嗯,那就不让他进咱们家门。”
    王香苗在旁边给儿媳妇圆场:“怀孕了,本来不猛饿,怪不得珊珊委屈呢,大林啊,可不许笑话人。”
    江楚林忧伤地抬眼看着天空,好吧,那仨人是一家人,而他是一个外人,他这一刻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他的妹妹嫁人了,他讨厌这个感觉。
    “哼,不让我进门,我还不想去呢。”
    江楚珊赶忙软软地叫了一声:“哥!”
    江楚林的心顿时一软:“我还得去接货单位办事,不是生你地气。”
    江楚珊这才放心,不过却说道:“那你办完事,记得去看我。”
    江楚林过去想摸摸自己的脑袋,但是刚伸出手就被杨新洲给躲开了,他的手僵在空中,再看杨新洲的时候,眼神就带上了火气,杨新洲淡定地回视回去。
    江楚林轻笑一声,对着妹妹说道:“珊珊,哥办完事就去看你,受委屈了,不要忍着,告诉哥,哥带你回家。”
    杨新洲不能媳妇儿回话,转身弯腰打开车门,把媳妇儿放进了车里,然后关上门,这才回转,跟江楚林说道:“大林,你不是单位有事吗,赶紧去忙你的吧,我们也回去了,娘,上车!”
    等吉普车开走,江楚林灌了一口的汽车尾气,咳嗽了两声,低声笑了,目前看来杨新洲对他妹妹还不错,这就好!
    “新洲,咱们现在先去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再去招待所收拾行李,唉呀,你刚才也不提醒我,大林陪着我和珊珊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也得请他去饭店吃一顿饭呢。”
    杨新洲握着方向盘,说道:“等他来家里的时候,我专门请他一次,他今天还得赶紧回单位呢。”
    某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故意的,记恨大舅哥说带媳妇回家的话呢,这男人有时候也挺小心眼的。
    江楚珊虽然饿了,但是等饭菜真正上来了,倒是没有吃多少,刚大病初愈,嘴里一股子苦味,吃啥都没有胃口。
    “珊珊,你怎么就吃这么点,这个鱼做的不错,你尝尝。”
    可江楚珊又把那块鱼夹到了他的碗里:“我嘴苦,没有胃口。”
    杨新洲见她放下筷子,便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劝她吃。
    王香苗便说道:“呆会儿回去喝麦乳精吧,那个甜,又有营养。”
    胃口缺缺的江楚珊感受着肚子里小家伙的动静,软软一笑:“好!”
    就是为了他们,她也不能任性。
    吃过饭,到了招待所,王香苗第一时间就给江楚珊泡了一杯香甜的麦乳精,看着他喝完,这才收拾行李,江楚珊根本插不上手。
    “新洲哥,咱们分的房子啥样的?是楼房还是平房?”
    江楚珊在旁边问道,王香苗也赶忙跟着问:“是啊,楼房还是平房?听说楼房有暖气,大冬天在屋里只要穿一件毛衣就不冷,是不是真的?”
    杨新洲边把被子打包,边回道:“是平房,不过也通着暖气呢,屋里也不冷,像娘说的,在屋里穿件毛衣就成。”
    王香苗失望极了:“咋,你们部队没有楼房啊?”
    杨新洲笑道:“有是有,但是都有人住着,没有空余的房子分给我,不过平房有平房的好处,咱们能够多分两间房,孩子稍微大点,也能有自己的房间。”
    王香苗这才不吭声了,算是勉强满意吧,而江楚珊则非常满意,现在的楼房多是筒子楼,在屋里放个屁,左右上下,还有对门的邻居都能听到,太没有隐私了。
    可惜她还是想得太美了,她以为的平房,应该是独门独户,哪怕房间少一点呢,只要够住就成,她可以在院子里春天种花,秋天赏月,冬天煮雪,光想想就不是一般得美,可是现在呢,一排的红砖房,被隔成一间间的房子,走道上也堆积着杂物,有煤球,还有一些旧纸箱,以及柴火。
    “娘,珊珊,咱们分的房子就在最边上,一共分了三间房,不过没有连在一起,被隔开了,一边是一室一厅的,一边是单间。”
    江楚珊深吸吸一口气,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家属楼,那边的房子除了高一点,跟平房没啥区别,她失落的心顿时平衡点,果然幸福还是要比较。
    “新洲啊,这咋跟一个大杂院一样,没个院子干啥都不方便,还没有咱们家住的舒服呢。”
    江楚珊没有意见了,王香苗却挑起刺来了,杨新洲看了眼媳妇儿,见她没有生气,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跟娘解释道:“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住在一块儿热闹。”
    王香撇嘴:“那你咋不说事儿还多,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家人住一块还闹矛盾呢,别说这么多家住在一起了。”
    杨新洲又瞄了一眼媳妇儿,才回他娘的话:“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王香苗剜了他一眼,对江楚珊道:“珊珊啊,等生完孩子,如果觉得这里住着不好,咱们就回家去,不在这儿受委屈。”
    杨新洲哭笑不得,哪里有亲娘挑拨儿媳妇和儿子分居的,不成,他得好好跟他娘谈谈,媳妇儿可不能跟她回去。
    “杨副营长,你家属来了?”
    三人走到这一排房子的中间地时候,这边有个房间的帘子一掀开,走出来一个梳着胡兰头,穿着带补丁衣裳的女人,她正端着盆子出来倒水,见到杨新洲他们,便笑着打招呼。
    杨新洲笑着回道:“是呢,这是我娘,这是我爱人江楚珊,娘,珊珊,这是一营长家的嫂子。”
    江楚珊扬起笑容,甜甜道:“嫂子好,我初来乍到的,往后请您多多关照啊。”
    女人顿时手足无措地回道:“好好好,关照,一定关照。”
    等杨新洲她们一行人过去,她也不去倒水了,赶忙走到另外一个挂着门帘子的的房间,跟着里面正在补衣服的女人说道:“哎哟,茴香,你猜我遇到谁了?”
    茴香抬起眼皮笑道:“我又没聋,你们说话的声音,我都听到了,桂兰,那个杨副营长家的,长得好看不?听着声音挺好听的,说话也好听,细声细气,文绉绉的,一听就是个文化人。”
    桂兰回道:“好看,白生生的,一点也不像农村出来的。”
    说完往一边努了努嘴:“比城里人还白呢。”
    茴香也惊讶:“比安静还白?”
    桂兰白他一眼:“我还能骗你。”
    茴香哼笑一声:“这回被比下去了,看安静还咋跟个大公鸡一样,整天仰着头,看不上咱们农村人。”
    接着桂兰又说道:“不过杨副营家的怀着身子呢,看着月份还不小。”
    茴香惊讶了:“怀着身子,这大冬天的,又快要过年了,怎么还来随军了?”
    桂兰也纳闷:“也是哦,不过她婆婆倒是跟着来了。”
    突然一声哭声传来,她赶紧站了起来,边走边喊:“小祖宗啊,你就不能让你娘松快会儿。”
    这边杨新洲已经领着媳妇儿和老娘来到了他们的房子,一室一厅的这间,里间放着一张大床,挨着床的,是两个木头箱子,既能够当衣柜,又能够当桌子用,外面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还有两条长板凳,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杨新洲把行李放在木头柜子上,说道:“娘,珊珊,你们别嫌弃简陋,这些都是部队给配的,咱们如果不满意,可以去附近的村子找木匠自己做。”
    王香苗撇嘴:“亏我还以为你是干部,能过多好么,结果瞅着还不如家里呢。”
    杨新洲一本正经道:“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为了享受的。”
    “老杨,回来了没有,赶紧的。该去开会了,大家都等你了。”
    杨新洲抬手看了看表,一点五十五了,营长说两点开会,他给忘这茬了,于是歉疚地看着他娘和媳妇儿。
    王香苗朝他挥手:“赶紧去开会吧,我去给珊珊烧泡脚的药水去。”
    江楚珊也对他说道:“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吧。”
    “那好,有啥事儿不明白的,就去找一营长家的嫂子,她随军都三年了,对这片熟。”
    等他一走,婆婆去给她烧泡脚的药水,而她则把军大衣一脱,放在一旁的箱子上,虽然屋里有暖气,但是她也没敢脱棉袄,拿起水壶掂了掂,里面还真有水呢,这个杨新洲想得还挺周到,把自己的杯子,还有婆婆的杯子烫了烫,然后各自倒了一杯水。
    这才去拆行李,里间的床上只铺着杨新洲的一床部队发的被褥,只占了一半的地方,而且又薄,看着还挺可怜的。
    等弄完这些,她婆婆就烧好泡脚的药水,她正好泡了脚再去床上歇会儿,她是没有精力布置家里了。
    “谢谢娘,娘,这屋里就一张床,您睡哪儿啊?”
    “隔壁啊,隔壁屋有一张小床,我睡那儿就成,通着暖气也不冷,别说这有暖气的屋子就是暖和。”
    “对了,这里的茅厕跟家里也不一样,是冲水的,比咱们家的干净。”
    听着婆婆说着部队的环境,江楚珊听着心头也松了,除了住处不是单门独院的,其他的倒是勉强还算可以。
    “娘,厕所在哪儿,我想解手。”
    泡脚前还是上趟厕所,别一会儿刚躺下就起来,王香苗赶紧说道:“我扶着你去。”
    厕所就在他们房子的东北角,是一个自动地冲水厕所,虽然马桶方便,但是总比旱厕强,刚进去就碰到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高跟鞋,梳着低马尾,长相艳丽的女同志,她看到她们进来,特地打量了打量她们,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后来听到她和婆婆说话,一口土话,便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高昂着头出去了。
    “珊珊,这女同志真好看。”
    王香苗由衷地说道,江楚珊笑着点头附和,心想人虽然好看却看着不大好相处,遇到女同志不过一个插曲,她们回到房间后,她泡了脚,趁着热乎劲,便钻了被窝,打算眯会儿,她真得很累。
    而王香苗则拿起钱票去找了桂兰嫂子,还有茴香一起,去附近的村里买菜,还有生活用品了,虽然她不会普通话,但是跟着桂兰她们边说边比划的,倒勉强能够沟通,三个人很快就有说有笑的了。
    晚饭做得很简单,玉米糊糊,白面馒头,炒白菜,以及桂兰和茴香送的咸菜疙瘩,而江楚珊则多了一碗鸡蛋羹,王香特地给她蒸的。
    “娘,您怎么不给自己也蒸一碗?”
    “我好好地吃那干啥,我又不需要补身子。”
    反正无论江楚珊怎么说,她都摆手,在她看来每天白面馒头吃着就奢侈了,马上就要有俩孙子了,她得省钱养孩子。
    杨新洲是晚上十点左右回来的,那会儿江楚珊正好解手回来,俩夫妻倒是能说说话,半年没见,夫妻俩都有一肚子的话跟对方说。
    “珊珊,辛苦你了。”
    都躺在床上后,杨新洲抱过媳妇儿的肩膀歉疚地说道,他不说还好,一说江楚珊便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然后拿起杨新洲的手就咬了一口,把牙都给咬酸了,这次杨新洲没有夸张得喊疼,而是等媳妇儿把嘴松开后,拿另外一只手给她抹眼泪:“乖,别哭了,等生了这胎就不生了。”
    江楚珊红着眼睛瞪他:“你想生,我也不生了。”
    “哎哟,孩子动了,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是爸爸。”
    杨新洲看着媳妇儿肚皮上的小手印,兴奋地像个孩子,江楚珊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破涕为笑,接着杨新洲就陪着肚子里的孩子玩儿了起来,直到他们不动了,杨新洲才失望地躺到一边。
    江楚珊这才跟他说起杨文明的事儿:“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在大队,我总要担心他会使坏,如果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就怕他心狠,家里两边的爹娘年纪大了,弟妹又小,万一他耍狠,连个帮手都没有。”
    杨新洲把玩着她的小手,慢吞吞道:“他确实是个麻烦,放心,交给我,我保证他不敢作妖。”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媳妇儿,眼睛正好看到睡衣领子里的风景,眸子便开始深沉了,喉结滚动了下咽了下口水,江楚珊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本来还想问他准备怎么做呢,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我好累!”
    杨又不是禽兽,媳妇儿一路奔波又生病,刚痊愈呢,他就是再想,也得顾及她的身体,不过虽然不能办事,但是抱着媳妇儿睡觉还是能的,而他一动,江楚珊以为他要办事,挣扎间胳膊肘便撞到了他的眼睛,顿时乌青一片,不过他没有注意,反而对着媳妇儿道:“别动,我就抱着你睡。”
    江楚珊不挣扎了,由着杨新洲抱着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杨新洲照常早起去训练场出早操,结果没有想到,他今天倒是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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