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叁个人的关系其实十分微妙,像根绷紧的弦。
    安德烈对谢尔盖的亲昵里带着嫌恶,他会邀请谢尔盖一起脱舒澄澄的裤子,但谢尔盖如果出了什么丑,他也当着阿列克谢的面笑得特别大声,好像生怕阿列克谢注意不到谢尔盖的平庸。
    阿列克谢对自己的领袖地位也并不是那么放心,他面对两个小弟,总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可是要知道,在安德烈眼里谢尔盖是个废物,和他平分秋色是种羞辱——阿列克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得时时提醒安德烈别想翻天。
    至于谢尔盖,他扮猪吃老虎,阿列克谢是他的好老哥,他在北非救过阿列克谢的命,两个人有山盟海誓的兄弟情,于是他躺着拿跟安德烈一样多的钱,至于安德烈干活卖力,那是安德烈的事,不影响他是团队里的老二。
    阿列克谢走过来了,警示舒澄澄别跟霍止交头接耳,但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霍止从她手里接过被子,催促她回去,“去,换上舒服的衣服,好好睡觉。”
    霍止说的“明天走不成”一语成谶。第二天捷里别尔卡下暴风雪,原定去摩尔曼斯克的计划流产,所有人都困在小屋里,其中安德烈和两个人质是仇人,他一大早喝了点伏特加,作劲又上来了,精准地掐着会激怒霍止的边界线,坐在舒澄澄的床上玩牌,还朝霍止吹口哨,“大人物,会玩吗?来啊,闲着也是闲着,不演春宫,那就玩点别的。”
    安德烈话说得火药味十足,舒澄澄还在睡觉,迷迷瞪瞪爬起来,想哄他闭嘴,免得昨晚的动作片再重演一次。
    没料到霍止今天的脾气不错,从微波炉里端出热好的牛奶,放到舒澄澄床头,然后接过扑克牌,“不会,但可以学。就我们叁个?”
    阿列克谢和谢尔盖在看球,安德烈叫阿列克谢过来,嚷嚷着赢了要让霍止加钱,阿列克谢的球赛正看到关键节点,推推一旁的谢尔盖,让他去哄哄闹酒疯的老叁。
    谢尔盖来了,在霍止对面坐下,把游戏规则讲给他和舒澄澄听,霍止提了一些问题,譬如起牌顺序、例外规则,谢尔盖试图让没玩过牌的霍止能明白,竭力详尽,结果霍止每提一个问题,他反倒越颠叁倒四,安德烈烦了,“讲不清别讲了,瞎玩吧。”
    霍止颔首,不做纠结,“也好,开牌吧。”
    舒澄澄不爱玩扑克,霍止的牌技也是新手水平,而且这两个人虽然都争强好胜,但是要争的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名利,眼下身为人质,没有筹码可以赚,也就懒得想办法赢,只当作打发时间,所以四个人里两个人都不认真,很快就都输光了牌,只剩安德烈和谢尔盖搏斗。
    连最业余的玩家都看得出来,床单上双方的局势如同俄罗斯和智利比国土面积,是单方面的碾压,安德烈像遛鸟似的,这里甩张K,那里出个J,谢尔盖被耍得满头大汗,左右支绌,舒澄澄趴在床上看得发笑:安德烈特别清楚阿列克谢在利用谢尔盖压着他,他侮辱谢尔盖,是在泄愤。
    但是跟谢尔盖泄愤有什么用呢?谢尔盖又不能给他多分钱。
    她心里想着,一扭头就对上霍止的侧脸。
    他坐在地上,胳膊肘放在她床边,用手撑着下巴,认真看着谢尔盖算牌,脸上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但谢尔盖正紧张,被他一笑,更乱了阵脚,又出错一张牌,脸涨得通红,瞪了霍止一眼。
    谢尔盖不高兴被霍止看,小气巴巴捂住牌面,他也就不看了,转回头,和也在笑谢尔盖的舒澄澄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没开口,但距离特别近,都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还能听见空气里毕毕剥剥的火花声,跟电报似的。
    她和霍止以前开会时就这样,在台面上拍桌子吵项目,实际上是在为别的事抬杠,眼下也一样,心里在琢磨什么,都不用说出来:亡命徒们内部有矛盾,他们得想办法点把火。
    牌打完了,谢尔盖输光了裤子。安德烈让谢尔盖去弄点速食土豆泥,霍止也起身回去收拾床铺,安德烈往舒澄澄床上一靠,数谢尔盖刚才输给他的钱,数着数着,他发现舒澄澄看他的眼神特别同情,“你看什么?”
    舒澄澄摇头,什么都不说。
    到了天黑之后,安德烈酒醒了,但还惦记着舒澄澄看可怜虫的眼神,把她堵在卫生间,“你早上看什么?”
    舒澄澄无奈,只好说:“你们这么宠谢尔盖,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取代的本领呢。”
    结果他身手不好,脑子不机灵,嘴巴不利索,打牌也不行,只会泡土豆泥,还加多了水,变成了土豆粥。
    安德烈还是觉得早上被她看得特别不舒服,不依不饶,“那你看我干什么?”
    舒澄澄没办法,可怜巴巴敲敲门,探出个脑袋,跟阿列克谢和霍止告状,“霍老师、阿老师,安老师他不让我出去,你们管不管?”
    阿列克谢和霍止都看过来,安德烈只好把她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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