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妙娘过来劝,才把程晏劝走的,快走出院子,才听程昳怏怏不快道:“多谢弟妹了。”
    谁知道妙娘也道:“昳二哥不必谢我,我只是家里有事,找晏郎回去罢了。”
    程晏哈哈大笑,牵着妙娘的手回房了。
    就在他们夫妻准备启程时,慈宁宫中肖太后还却突然心口痛起来,永嘉帝自恃孝顺,当天就来探病。
    “母后,您无事吧?”
    肖太后难受道:“我这心口疼,以前没这病啊,也不知道是为何,吃了药也难以缓解。”
    其实永嘉帝知道是肖太后喜食肉,以前先帝在时,饮食清淡,肖太后也不敢大鱼大肉,后来自己做了太后,那是红烧肉肥鸭子没离口,要么就吃什么冰糖肘子,还谁也不敢劝,大肉大鱼吃多了,人胖了许多心口疼。
    “那儿子再请宋太医过来看看。”
    肖太后睁开眼,定睛就看到了那幅观音像,顿时迷信起来:“皇帝啊,其实这错是惩罚我啊。”
    永嘉帝不明白:“母后何出此言?”
    “不知你可见过程晏的夫人,我有幸见过一面,她和观音大士生的一模一样,兴许她是观音菩萨幻化人形在民间受难的,现在观音大士受到责难,上天又怎么不惩罚我。”要知道肖太后对这幅观音像可是非常的信奉,当年谢皇后经几位御医看,说第二胎怀的是女儿,是她这这幅画像借给谢皇后,之后谢皇后在顺利诞下嫡出皇子。
    每次谢皇后带孙子过来请安时她都会让孙子拜见观音大士,哪里知道观音大士的丈夫一被贬谪,居然她心口就痛了。
    永嘉帝觉得是否有人迷惑太后,但查了半天,这幅画是肖国舅多年前送进来的,那时程晏还只是个举子,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能量,说动一个国舅。
    况且,若程家真是攀附权贵的,就不会多谢家往来疏淡了。
    现在宫中论权势谢皇后可比肖太后大,太后早就不管事多年,怎么可能管一个小小的程家。
    就在他查的这几天,肖太后亲自拖着病体还来了一趟养心殿,永嘉帝心道,算你小子好运。
    程晏把去罗州的车马都备齐了,镖师和家丁都准备好时,八百里加急任命程晏改判泉州府同知。
    妙娘看着正窝在怀里哭的要娘的倦哥儿,笑了一下:“傻小子,算你好福气,你爹爹改判泉州了,你可以跟着去了。”
    “什么他好福气,分明是你好福气。”程晏大踏步进来,两只手一边一只捏着妙娘的脸蛋:“你才是我的福气。”
    第115章 声东击西
    “娘亲,我真的可以跟你们去吗?”倦哥儿一蹦三尺高。
    妙娘认真点头:“当然了,你爹爹以前去罗州呢,不让你去是因为那边实在是危险太多,可是去泉州就安全多了,所以爹娘肯定会带你去的。”
    程晏也在一旁道:“这些天你娘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就是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娘亲,还有爹爹。”倦哥儿和爹娘感情很深,虽然祖父母也很宠溺他,但是只有娘才会真正的管他,真正的和他玩儿,真正听他说了些什么,他也只想和娘亲爹爹一起。
    得知倦哥儿跟着妙娘去泉州,罗氏不免劝她道:“这倦哥儿聪慧,马上就能入族学了,你们把他带去泉州去,他小人家这样舟车劳顿可不好?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罗氏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次不会再轻易跟着他们去泉州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她们老两口又不是带不好,怎么还这么兴师动众的把孩子带着去。
    妙娘陪笑:“此去泉州也是坐船过去,您且放心吧,我们会一切安置妥当的。”毕竟先头她准备让倦哥儿在婆母膝下养着,现在又要带走,在罗氏这里有点理亏。
    “哎,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罗氏在心里当然知道妙娘的意思,还是不相信她这个做祖母的呗。
    可妙娘姿态虽然放的软,但是倦哥儿跟着她们去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罗氏的怨气她也受了。
    她就是这样,要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会做的,期间有多少人不喜,多少人阻挡,她还是坚持。
    她不是那种鲜艳夺目的美人焦,似王熙凤一样狠厉,让外人看了都俱三分,可她觉得小草更好,看似柔弱,却百折不挠。
    当然,罗氏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有真的气,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程晏夫妻对倦哥儿学业过于关注,这俩人学识都好,尤其是妙娘能镇住倦哥儿。但在她这里,倦哥儿说不写就不写,撒撒娇就蒙混过关,她年纪也大了,这孩子一溜烟跑了,她根本抓不住。
    如果在她手里,孩子学业下降了,到时候儿子媳妇不去怪程添,全怪她。
    再有,她更生气的是自己娘家侄儿,因为程晏要外放罗州,罗氏就写信给罗钊想重提旧事,须知丁忧前罗钊本人还在信里提过罗莹雪和倦哥儿年龄相仿云云,却没想到程晏一被贬谪,罗钊就连忙说罗莹雪已经定亲云云。
    这算什么,她还庆幸还好倦哥儿没定罗莹雪呢。
    这些罗氏的心理活动妙娘就不知道了,她自家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还俭省了一些,但是倦哥儿的东西还得重新收拾。
    倦哥儿小人家就坐他爹腿上看书,指哪儿他爹就给他念。
    “晏郎,我看你才是孝子才对。”
    程晏听了半天才懂“孝子”的意思,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爹爹做事欠考虑,害的我们倦哥儿差点离开爹娘,所以爹爹疼爱倦哥儿也是应该的嘛!”
    妙娘翻了个白眼:“好吧,是我枉做小人了。”
    父子俩偷偷的笑。
    因为实在是赴任太赶,程晏都没空和人道别,就匆匆要走,妙娘也是急匆匆的牵着倦哥儿上了马车。
    本以为古亭十里送别的场景是一样都没有,还没反应过来就弃了马车再登舟,从江宁去泉州一路都是乘舟,妙娘也习惯坐船,所以无甚不适,再者,这次出行女眷中就她最大,不必请安也不必照顾亲戚,妙娘不要太爽了好么?
    早上可以晚些起床,看看书,吃个可口的水果,中午程晏若是和幕僚们一道用饭,她能再睡个回笼觉,还让倦哥儿过来母子俩一起睡个觉。
    对于前世社畜顾妙而言,人只要睡的好,就什么都好,现在她也是奉行这个原则。
    倦哥儿也是跟着妙娘能休息则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母子俩人看看书,倦哥儿还若有所思道:“娘亲,你说我要是每天都能睡觉就好了。”
    “你想的美,这是因为在船上,所以才不用学,等到了泉州你就要认真读书。”她可是一眼就看透了他的鬼点子。
    倦哥儿哀嚎。
    殊不知林寒哲得知程晏居然改判泉州非常惊讶,其实程晏被贬谪罗州,这是历史使然,林寒哲当时还想虽然往后退了几年,但程晏还是按照历史轨迹被贬罗州,据说此地简直就是个巨大的土匪窝,程晏在那里度过了六年,去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土匪官绅们想围起来让他饿死,他硬生生扛了过来。
    听说他最后一个人杀出重围后,把欺负他的人个个都逼的破家灭户,甚至回朝之后,心中尤有不甘,把秦劭的尸体从墓中拉出来鞭打。
    后世很多人分析程晏之所以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学子到玩弄权术的高手,恐怕和罗州这段经历是分不开的。
    此时,林寒哲也释然了,程晏没有受到这方面的打击,也就不会太剑走偏锋,他之所以被称为奸雄,一来是当时末帝恨他没选正统,二也是他排除异己的手段过于惨烈,非君子所为。
    作为历史的见证者,林寒哲觉得是自己这个蝴蝶效应导致如此的,也有些不可思议,,虽说泉州倭乱严重,甚至还出个位大海盗俞青青,但好歹泉州还算富庶,通商贸易往来密切,比罗州好太多了。
    **
    妙娘睡的厉害,程晏也是很纵容,中午回来时,听说她在床上睡下,还吩咐下人:“别吵着你们二奶奶。”
    他进来时,看到床上的妙娘,一脸宠溺,妙娘早听到他的声音了,伸了个懒腰,扑进他怀里:“你有没有想我?”
    “不想你,怎么一完事儿就来找你了。”程晏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妙娘问道:“我听说到下一个口岸,是有人和咱们一起去泉州么?是谁啊,还让你亲自接他过来。”
    “老爷。”
    啊?是程添。
    是的,程添出门访友已有月余,妙娘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要跟着去?她不可置信道:“那怎么成,老爷要是跟我们一起来了,那太太不就一个人在家里了吗?况且我怎么没听说老爷要来的。”
    程晏倒是心中一暖:“当时我去罗州,族里人都弃我如蔽履,若老爷要跟我去,大家肯定也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故而他老人家这是先说自己访友去,之后再送信给我,和我一起去。”
    妙娘颔首:“这招就叫声东击西吧。”又急忙道:“那你不早说,我还得去安排一二,总得让老爷住的舒心些呀。”
    程晏按住她:“别说风就是雨了。家里下人那么多,哪里就事事要你操心,若事事都要你去做,那要她们干什么。”
    “知道了,反正你就是要我明目张胆的偷懒,是吧?”
    “哎呀,这么大的机密怎么就被你知道了的。”
    二人笑作一团。
    不管怎么说判到泉州,算是劫后余生了,也是好事。
    程添是前吏部尚书,且在吏部尚书这一任上干了多年,积攒不少人脉,他还做过礼部尚书,门下弟子也不少,不管到哪里还有熟人。
    他老爷子还带了俩人要荐给程晏,除了这俩人外,还有个小姑娘。
    妙娘问程晏:“老爷子这是要收义女吗?”
    程晏咳了两声:“你这是三侠五义看多了吧,不是,是这姑娘的爹娘都是抗倭牺牲的,她要去投奔亲戚,正好也在泉州,就带一程。”
    “我看老爷子心里绝对是个行侠仗义的人。”妙娘笑道。
    “藏着个做游侠儿的梦。”
    夫妻俩心道这么说长辈也不好,故而有些不自在。
    程添带来的小姑娘姓俞,今年九岁,生的浓眉大眼,看起来倒是很伶俐。妙娘笑着安抚她道:“我在船上已经为你安排了屋子,拨俩个小丫头照顾你,你只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都跟我说,我来想办法,好么?”
    俞青青觉得一切恍若梦中一般,她爹娘才刚死,那些族人们就来夺产,老仆为了护住她惨死,他们甚至故意找茬,要关她在祠堂里,若非是她逃了出来,遇到路过的程老爷,也不会被解救。
    此去泉州府,她也是投奔一门远亲,但不知道人家收不收留她,故而心中忐忑。
    但有软软香香的床,还有这位年青夫人的关怀,她热泪盈眶,难得有片刻安宁。
    妙娘见她如此,忙安慰道:“俞姑娘有什么心事,只管和我说,若我能帮你,肯定会帮的。”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妙娘知道她爹娘是抗倭而死的,本身就带了三分同情,如果能帮肯定帮。
    俞青青认定程添是好人,当然也会觉得程家都是好人,更何况她身上也没什么让人贪图的。她就说了自己的担忧:“其实是老仆告诉我说泉州有一门老亲,已经很远的亲戚了,我不知道人家还在不在……”
    “是么?那假如你亲戚不在了,你还有地方去么?”妙娘接着问道。
    俞青青连忙摇头,但她很快又挺起小胸膛道:“我懂些粗浅的功夫,您放心,我也不小了,能照顾好我自己的。”生怕妙娘为难,毕竟人家对她这么好了,她还一直劳烦人家,这样不好。
    妙娘一听说她会武功,倒是眼睛一亮,“俞姑娘,不如这样吧,你先去寻你的亲戚,若是他们愿意收留你,我另外送一份仪程给你,若他们已经不在泉州了,你便跟我们家几个老把式学点功夫,日后做我的女护卫如何?”
    她就怕程晏再被贬到哪里去,有时候男护卫到底不是很方便,若她有个女护卫也不错啊,妙娘暗道。
    第116章 帮忙
    程添荐给程晏的俩个人,一人为泉州府本地人,四十来许人,没留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年轻精干,另一人则是山东济南府人士,身量异常高大,然举止儒雅,有举人功名。
    这二人能够被程添看上,都有过人之处,程晏分别和他们聊了半天,也心中暗自佩服,不由得想程添看人还真是准,他身边还真是缺这种实干型的。
    以往他在翰林院,家中养的慕客也大多都是请客,谈天说地可以。但外放在外,这二位这样的实干派才是他所需要的,长于泉州的毛师爷虽然身上无功名,可是长于和人打交道,尤其是三教九流都认识,这样的人在地方上是很能干的,地方上可不同于翰林院,自己这个同知,是佐贰官,从清流到浊流就不能还和以前一样。
    这孟举人身上有举人功名,为人宽和却又不失为有原则之人,替自己坐镇处理事情也最是放心不过了。
    想到这里,程晏忙去程添房里,又再次谢过。
    程添却不以为意:“你说这些做什么,当年宗房老太爷也帮过我的,那时我比你还耿直上谏,只因先皇迟迟不立太子,差点被杖毙,是宗房老太爷救下我一命,我也因此在朝中获得了声望。此后我虽然在吏部,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你不要急,这国家早就风雨飘摇了,是个人就看的出来。老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虽然已经不再做官,但是为你出谋划策还是成的。”
    “这……老爷……”程晏很是感动。
    他这次上疏替郭清说话,大伯父和三叔不是没有异议的,认为他年轻,实在是太冒进,于做官一道上大伯父程清向来是做官之翘楚,但对他的说法都是太冒进。
    却没想到程添那样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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