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之如点点头,皱了皱眉,只觉心里慌得几乎让自己说不出话来。
    过了约莫一刻,玲儿回来了,满脸的庆幸。
    “没事、没事的,那鸡好端端的。”玲儿喘着气说道。
    蒋娇娇和姚之如霎时一松。
    只见玲儿又从身上拿出了包着的手巾,说道:“不过我这回确实看见了药罐盖子上有点这个褐色的粉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先收集下来了。”
    姚之如当即警惕地道:“你晚点找个空出门,悄悄寻个店去问问。”
    玲儿颔首应喏。
    傍晚,曾招儿在屋里正准备吃饭,忽然听说姚之如过来了,她诧异之余,起了身去迎接。
    姚之如进门后,下意识地先看了眼对方用的饭菜。
    “这些,是厨上给你送来的?”她问。
    曾招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大娘子说是给我补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就是吃得太好了。蔬菜没见多少,大鱼大肉样样不缺,而且还有甜果子。
    有了补药的事在前,姚之如此时直觉孙氏是想把她给养胖。
    “您放心,我每顿只吃了一半,心里有定数的。”曾招儿忽然笑着说道,“而且我饭后也会踢踢毽子什么的,动一动。”
    姚之如朝她看去时,才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满是了然之意。
    她不由微微一顿。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之如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与曾招儿谈话,她不太习惯,也觉得别扭。
    她决定还是直入主题,于是待屏退了左右后,便开口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个补药你还是不要再喝了。若一定要靠药物补身,你也从大哥哥那里去另找个路子,煎药的时候让人全程看着。如今这药里面有人寻机给你加了山芝麻,减了药性不止,还可能令你更不易受孕,服得多了还会腹泻、头晕。”
    曾招儿似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姚之如被她看得更加不自在了。
    曾招儿却笑了。
    姚之如这才知道,原来她绽开笑颜是这个样子。
    她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见到的、知道的那个曾招儿,好像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多谢大姑娘来提醒我。”曾招儿笑着,举手投足间略带了几分不以为然的随意,然后靠着饭几坐了下来,“你若不来告诉我,这补药我还真是不敢喝,现在却是不怕了。”
    姚之如愕然地看着她。
    曾招儿舀了勺面前的摔肉羹,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了几息,用好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从小讨厌儿子,我也不想生儿子,可我若要生个女儿,我又怕她落得和我一样地步。”
    “大姑娘是段大娘子的亲生女儿,都尚且要受人拿捏,更何况是做我这么个妾室的孩子?”她淡淡弯了下唇角,“我若生了孩子也是人家的,就像二公子的母亲那样,到死这条命都不由己。”
    “如此,皆大欢喜。”
    ……
    姚之如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里,仍在回想着曾招儿说的那些话,还有当时她说话的神情。
    她从没有和一个“妾室”这样交谈过,或许从前在她心里,也总有意无意地不想与其有过多的牵扯。
    这是第一次,却让她感到震惊。
    她也不知自己是该同情曾招儿的境遇,还是该佩服对方的洒脱。
    姚之如忍不住想,若活得这样艰难的人是她,她还能撑得下去么?
    还好。她缓了缓心头不安。
    她遇到了沈约。
    次日,沈约下了官署,正准备骑马回家,忽闻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他循声望去,发现是高遥。
    “你这是往哪里走呢?”高遥也骑着马,笑着问他。
    沈约回笑道:“今日谢修注乔迁新屋,邻里间约好了去给他暖房。”
    “是么?”高遥诧笑道,“那我这算不算听者有份?既知道了,也该去恭贺一番才好。”
    沈约觉得自己不好帮谢暎做主,但想到大家都是同年,和高遥相交对谢暎也是有益无害,反倒是若拒了对方,只显得是自己有心阻拦。
    于是他便笑了笑,说道:“那他应是会觉得惊喜了。”
    他这话有意说了个模棱两可,若高遥真要去,那便不算他答应的,若是人家识趣说不去了,他也正好不得罪。
    谁知高遥却说了句:“其实我也是正好想去你家里拜访。”
    沈约微怔,还没问,就见对方已又是一笑,说道:“子信,我与你性情相投,有意与你家做个亲戚,不知你可有意见啊?”
    沈约一愣,旋即立刻礼道:“子瞻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有未婚妻,实不敢耽误他人。”
    “啊,原来你已有未婚妻了么?”高遥先是一讶,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笑了笑,摆摆手道,“错了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约略感莫名地看着他。
    高遥清了清嗓子,复又重新开了口说道:“子信,我想向你姐姐提亲,不知你可有什么意见啊?”
    沈约:“……”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高遥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思。
    “子瞻兄好像很是心急。”他看着对方,半是调侃地说道。
    “能不急么?”高遥亦笑了笑,坦然地说道,“我倒是不怕别人想来捉我为婿,但我却担心令尊留不住掌上明珠。”
    今年登第进士总共也就那么多人,已有妻室的剔除去,年纪大些的再剔除去,还能剩下多少?就是再有耐性静观其变的,现在看见他们职事已定,只怕也都要开始出手了。
    他和沈约,不是被别人打主意,就是他们打别人的主意。
    他既相中了与沈家大姑娘结亲,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多等一日都有可能慢上一步。
    尤其是沈约说他已有了婚约,那也就意味着别人更有可能去打他姐姐的主意。
    高遥觉得自己今天真真是来对了。
    沈约看了他半晌。
    “时候不早了,走吧。”少顷,沈约轻弯了弯唇角,如是说道。
    第125章 亲事
    高遥随沈约来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是开宴之后了。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谢暎的这个暖房宴竟真是办得挺低调,打眼看去,除了他和沈约二人,并无其他官员在场。
    谢暎亲自出来迎他们。
    高遥笑着向对方礼道:“不请自来,还望无晦莫怪在下无礼。”
    谢暎回礼道:“子瞻兄客气了,我本是不愿多扰友人,你能来喝杯水酒,我自是再欢迎不过。快请入坐吧。”
    他之前本已得了沈约差人送来的消息,所以也先安排好了高遥的位置,就在他们自己那桌。
    谢暎一一给高遥介绍了席上的亲友,蒋世泽也在其中。蒋修虽然不在,但他也没略过,只道是自己内兄在捧日军下做巡检。
    众人也起身与高遥见礼。
    高遥这才知道原来谢暎的未婚妻是富商之女,他不免有些诧异,但面上却未多显,还是客气地和大家打了招呼。
    姚家父子则在旁边那桌,姚大郎也没闲着,随后端了酒凑过来。
    “子瞻兄,”他带着几分圆滑示好之意地对高遥说道,“你是子信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敬你一杯。”
    高遥浅浅笑了笑。
    沈约在旁边提醒道:“子瞻兄是枢密院礼房枢密副承旨。”
    不管怎么说,姚大郎和高遥不过初次见面,且不扯大家将来的亲戚关系,似这样一上来就用这种态度与人称兄道弟,在沈约看来显然是有些失礼的。
    他不想姚大郎连累姚之如也在高遥面前丢面子。
    姚大郎平日里少与官户打交道,且认识的里面不是邻居就是些小吏,加上谢暎和沈约当了官之后人瞧着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所以当面对高遥的时候,他几乎是习惯性地有些飘飘然。
    只看高遥好似彬彬有礼的模样,又与沈约挺熟,他这才想蹭着未来妹夫的情面上去攀个熟。
    不想沈约却阻了他。
    姚大郎多少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一顿之后,干干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想着礼房枢密副承旨是你朋友,怕给叫生疏了么?”又对高遥道,“礼房枢密副承旨请勿见怪,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习惯了这般自在说话,到时子信和我妹妹婚礼时,还请你也来喝两杯。”
    高遥微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笑道:“客气了。”
    沈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暎笑着,轻拍了拍沈约的肩,招呼两人道:“快坐下吃饭吧。”
    蒋世泽也开了口,扬声笑道:“今日咱们是来暖房的,可要热火朝天地‘暖’起来才是,大家尽管吃好喝好,可别给无晦节省。”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姚二郎也叫了声他大哥,说道:“这炸梅鱼香得很,你快来尝尝。”
    姚人良亦附和着蒋世泽,说了几句活跃气氛的话。
    沈约刚坐下准备祝谢暎一杯,忽不经意抬眸看见姚之如领着女使从不远处的屋里走了出来,两人正好目光相撞,他略顿,然后饮罢酒,对谢暎等人道了声“我先过去一下”,随后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姚之如也朝他迎来。
    两人在葡萄架旁站定,她含笑看着他,说道:“我听见这外面挺热闹,知道是你来了。”又问他,“怎不见沈姐姐?我们还以为她也和你一起过来。”
    沈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笑着道:“大姐姐本是要来的,但现在不太方便了。”
    姚之如微感莫名。
    虽然事情也不算正式定下,但沈约瞒着谁也不愿意瞒着她,就还是直接说道:“你看见坐在我旁边那位郎君,他是我和无晦的同年,也是枢密院礼房枢密副承旨。他今日来照金巷,除了是顺道来参加暖房宴,也是去我家向大姐姐提亲的。”
    姚之如一讶:“真的?”她下意识地探目越过沈约,朝坐在那里的高遥看了一眼,正巧,对方也朝他们两个这边投来了目光,而且还冲着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她忙收回了视线。
    “那挺好的,替我恭喜沈姐姐。”姚之如觉得高遥看起来相貌端正,又似颇有教养,对他初面印象还不错。
    她是真心地为沈云如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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