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受过伤。”叶朝的动作相当熟练,似乎已经按摩过无数次。
    “是,是在特种部队受的伤吗?”
    叶朝点了点头,“嗯。”
    凌宴走近,蹲了下来,喉咙紧得难受,想伸手摸一摸,又不敢,顿了两秒才轻声问:“首长,您受伤的时候痛吗?”
    “记不得了。”叶朝很浅地笑了笑,“没事,不影响正常生活。”
    “但影响作战。”凌宴仰望着叶朝,眸光闪烁,“是吗?”
    叶朝略一失神,苦笑道:“嗯,手不稳了,完成不了精度狙击。”
    凌宴胸口一酸,心痛难忍。
    十年前,当他还陪在叶朝身边时,这个男人就已经是队上屈指可数的枪神。
    叶朝收起药酒瓶,见他还愣愣地蹲着,忽然道:“凌宴,你为什么想来当我的通讯员。”
    凌宴抬起头,一句“因为我爱你”几乎脱口而出。
    他抿住唇角,忍了一会儿,终于又笑起来,“因为我崇拜您。”
    这不算假话。
    叶朝却微微皱起眉,“你这样的战士,不该来当通讯员。”
    凌宴仍旧蹲着,“我愿意。”
    我愿意陪在你身边。
    叶朝摇头,“作战部队更适合你。”
    初夏的夜风灌进来,凌宴张了张嘴,“首长,我哪里没做好,惹您生气了吗?您告诉我,我一定改,您不要赶我走。”
    叶朝无奈。
    凌宴没有哪里不好,不好的是他。
    只要凌宴留在他身边,他就止不住想起那个同名同姓的人。
    凌宴目光炽烈地望着他,“首长,您不要赶我走。”
    第04章
    叶朝没有赶走凌宴,连重话也没说过一句,倒是教导员张渠把凌宴数落了一通。
    “你是通讯员,不是叶营的小佣人。”张渠四十多岁,一副政治干部的派头,眉头皱得老深,手边的陶瓷杯上满是茶垢。
    凌宴看着那茶垢,想起叶朝的水杯。
    叶朝也喝茶,但是杯子向来非常干净。
    清洗杯子的活儿以前是叶朝自己做,他来之后就强行揽了过来,每天泡茶洗杯子,有时还会趁没人看见,亲一亲杯沿。
    他知道叶朝喝茶时嘴唇总挨着哪里,亲亲那里,就像亲叶朝一样。
    这么一想,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扬起来。
    “你还笑?”张渠敲了敲桌子,“凌宴,去年你在新兵连拿的是全连第二的成绩,今年在一连表现也不错。叶营缺通讯员,你知道营部为什么在你和陈旭之间选了你吗?”
    凌宴努力忍着笑,“因为我比陈旭帅?”
    “你!”张渠黑着脸道:“因为你军事技能比陈旭强,为人真诚坦率,不像他那样圆滑!营部选你,一来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想培养你,在叶营身边待过,往上面升的机会也更多,二来觉得你不会跟叶营来巴结讨好的那一套,起码不会做得太出格。但你呢?”
    “我……”凌宴无辜地睁大双眼,“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啊。”
    “撑着一把伞站在叶营身边笑得跟小傻子一样叫分内之事?”张渠越说越火,“叶营那是在训练场上指导战士,不是装模作样视察下级单位,下雨你撑把伞我还能理解,出太阳你也撑?还一边撑一边摇扇子,咱们这是野战侦察营,不是机关单位,你这么跟在叶营身边和那个……”
    和那个小太监有什么区别!
    这话张渠没说,瞪了凌宴两眼,继续唠叨:“叶营平易近人,经常和战士一起吃饭,你倒好,天天给他叫小炒。叶营不说你,是因为他看你年纪小,一个小列兵在部队里也不容易,有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我得说!”
    凌宴撇着唇角,假装乖巧地听着。
    “以后不准在叶营指导战士时打伞摇扇子,也不准成天叫小炒。你当着别人做这些事,别人不仅会说你巴结叶营,还会说叶营把自己的兵当仆人使唤,这话如果传到上面去,首长们怎么想叶营?”
    凌宴立马愧疚起来,认真道:“我知道了。”
    张渠叹气,“我猜叶营平时也不怎么差遣你吧?”
    “是。”凌宴有点不是滋味,“营长话很少。”
    “但也很温柔,对吧?”张渠收起方才的严肃,“在特种部队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都和叶营差不多,温和,脾气好,宽容,很少生气。”
    凌宴想了想,不太赞同,“难道不该是凶狠冷漠吗?”
    他的叶朝对他一直很好,纵容他的小脾气,任他撒娇,就算是说教,也会温柔地哄他。
    才不是因为在特种部队待过!
    “不。”张渠摇头,“见惯了生死的特种军人绝不会凶狠冷漠,我没有在特种部队待过,但认识的特战军官不止叶营一人,他们都很好,待下属非常宽容,大概是因为比我们这些普通军人更懂得活着的不易吧。”
    凌宴抿起唇,想起叶朝右臂的伤,心脏难受得紧了一下。
    忽又想起十年前那个诀别的日子——他离开之后,和他一样年轻的叶朝究竟是怎样挺过来?
    胸口闷得慌,后面张渠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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