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岩没说什么,只是抱歉地朝林彧初笑笑。
    林彧初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助理飞快跟了上去,可他跑得太快,助理用了一些时间才找到蹲在台阶上正在抽烟的林彧初。
    林彧初起初并不跟他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助理这样同我描述时,我愣住,却不知他是何时学会的抽烟。
    “他的左手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
    “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拿到了青少年魔术大赛冠军。”
    “可他现在连那么简单的魔术都没办法完成。”
    “如果我是他,我会恨死那个毁掉我的人,我会记恨那个人一辈子。”
    林彧初越发容易狂躁,比四年前刚见我时的抑郁更糟。
    自他离开已经过去九天,我数着日子等他,我盼望着蜡笔小新能奏效,小猪玩偶能奏效,芒果班戟能奏效。
    我想了太多哄小朋友的方法,却又不安地觉得忽然成熟起来的他也许不会再需要。
    这天夜里,林彧初给我来了电话,他那里应该是白天。
    他说:“修哲,我向外事部门申请了延签,要在里斯本多留一段时间。”
    我说好,让他按时吃饭睡觉。
    挂断电话后,我退掉了提前一周预定的林彧初爱去的那家餐厅。
    我开了小夜灯,那微弱的光芒很像烛火,柔和的、暖色的、几将熄灭的。
    忽然就暗下了,我眼看着这天地迎来极夜,一点点淹没我、吞噬我。
    什么也看不到了,寒冷的、没有边际的,而我找不到林彧初的影子。
    或许他真的不要我了。
    第28章
    2017/06/17 凌晨的梦
    我做了一个短促的梦。
    梦里是那年冬天林彧初表演,我在他的休息室里等他下班。
    我们将近一周未见,为了让他感到惊喜,我没把来了的消息告诉他,只嘱咐他助理,等林彧初忙完,发信息给我。
    两天加起来只睡了六个小时,我在他休息室里的小屏风后面有些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时脑子混混沌沌,插头也没在插销插稳,手机没充上电,小玩意便和我一块歇下了。
    我睡了很久,醒来后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我笨拙地摸索着,不得其法。心里又盛着恐惧,难免有些畏首畏尾,干脆决定缩在一处静一静,想想对策。
    我或许想了许久,或许只是片刻,我听见门板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我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
    后来助理回忆起来,只说她跟着林彧初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我的手机没能接收到助理的信息,睡梦中的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直睡到林彧初表演结束,整个场馆熄了灯、关了门。
    助理拖着林彧初的车边等了许久,林彧初问她几次,她才茫然答:“池先生来了,说等您忙完,让我给他信息,我以为他会在这儿等着。”
    林彧初问她:“起先修哲在哪儿等的?”
    助理说:“您休息室。表演一结束,我就给池先生发信息了。我去帮您取东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呀……呀!屏风!”
    场馆的方向一片漆黑,如一只巨兽沉默地卧在那里,路灯橙黄的光勾勒着它的轮廓。
    林彧初给我拨了电话,自然是没通的。
    “怎么能出这种事儿?”林彧初焦急地怒吼,“他眼睛到了晚上看不见!”
    工作人员走了有一阵,钥匙要找负责人拿,林彧初风风火火开着车撵过去,半路把人拦下,拜托那人再回场馆帮他开一次门。
    助理还把这段对话当趣事儿讲给我听。
    负责人问林彧初:“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彧初说:“落……落了个人。”
    负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彧初一时自觉是自己的错,垂着眼睛说:“……我丈夫。”
    他冲进休息室来找我时,世界仍是黑暗的。只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像一种宽广的力量,在我还未触到边界时,抵达了身旁。
    我站起身要去找他,却因为夜盲抬起脚没走几步就险些栽倒。
    被剥夺视力的感觉很让人不安,我扶住手边的东西,循着声音移动。
    林彧初在几秒的静默后,左手的指尖忽然亮起小小的、跳跃的火焰。
    于是黑暗就被划开了,像沉沉的夜幕被晨光破出一道罅隙,哪怕它确乎太小太小了,仍然足够映照这无尽的荒凉。
    我眯着眼睛,看到林彧初脸上的焦急,我的心突然有一处柔软,连那不安也被驱赶得丁点不剩。
    “我没事。”我走近他,同他解释。
    林彧初或许憋了一肚子委屈,半带些埋怨冲我道:“你笨死了。”
    敞开的休息室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或错开或叠在一起,有强烈的光束照亮了走廊,那应该是强光手电发出的。
    后来的事我记得模糊,却始终不忘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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