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不会妆模作样,便只能木讷地垂下了头,倒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那几个女子多瞧了他们几眼,各自捧着些食盒往前头去了。
    墨书目送着她们走远,这才舒出一口郁气,又与丝竹小心地往前头走去。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弄清楚他们在哪位贵人的府上才是。
    还有莹雪和莹雨,皆生的如此貌美,会不会已被那贵人圈为了自己的玩物?
    墨书越想越心惊,走路的步伐便不由地加快了几分,他与丝竹走到了回廊的低端,便瞧见了垂花门前的宽大屏风。
    屏风上绣的是百鸟朝凤的纹样。
    二人正欲绕过屏风之时,方才离去的那几个年轻女子已带着几个小厮式样的男子折返了回来。
    “这两个男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为何会闯进了我们端王府,你们快将他们拿下吧。”那几个年轻女子有些颐指气使地说道。
    墨书暗暗心惊,他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罗了一番,这才忆起端王就是二皇子一事。
    二皇子为何要将他们这一家人关押起来?
    丝竹已满脸戒备地准备使些拳脚功夫对付那些小厮,他便听得身旁的墨书说道:“姑娘稍安勿躁,这里头有些误会在。”
    墨书这幅临危不乱且丝毫不惧的样子果真让那几个女子起了些疑惑,她们便问道:“有什么误会?”
    墨书朝着她们做了个揖:“还请几位姑娘替我谢过端王救命之恩。”
    即是提到了二皇子殿下,那几个年轻女子也不敢随意处置了墨书去,便只能让人去给二皇子李致送了信。
    彼时的李致正坐在凉亭之中品茶作诗,陪伴他左右的则是墨书与丝竹正在苦苦寻找的莹雨。
    莹雨如今一身锦衣华服,那张素白的脸蛋也被胭脂水粉细致地妆点过,显露出几分白皙透亮的柔美来。
    莹雨的身后还立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只轻声与莹雨说道:“姑娘,外头有人给殿下递了信。”
    莹雨这才收起了自己潋滟着忧愁的眸光,起身走到李致身旁,说道:“殿下,外头有人递信。”
    话音甫落,她便察觉到自己手臂处传来了一阵令她头晕目眩的大力,下一瞬,她便已被李致圈在了怀中。
    李致生的俊美阴柔,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里仿佛盛着能溺死人的温柔一般。
    莹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双靥处忍不住羞红了起来:“殿下,这儿还有人。”
    “上一回你让我寻的家人,已有些消息了。”李致望着莹雨那双潋滟着水波的眸子,如此说道。
    他从江南那场匪乱中救下王氏等一家人时,第一眼便瞧见了在火光中发丝凌乱的莹雨,她虽一身素衣,且脸蛋上尽是些乌黑青紫,可这双眼睛却如熠熠生辉的星辰一般绚烂夺目。
    直叫他移不开眼。
    他从幕僚那儿得知了傅云饮投诚了李雍一事,便欲使些手段将傅云饮纳于自己的麾下。
    听闻那傅云饮极疼爱一位妾室,而这位妾室就是莹雨的嫡亲妹妹。
    若能借裙带关系、且不费任何力气就让傅云饮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效力,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也是他如此疼宠莹雨的原因。
    可若是莹雨不顶用,便只能用关在密室里的那几个人的性命来威胁傅云饮了。
    李致摩挲着莹雨的柔荑,轻声说道:“你那个妹妹重又回了镇国公府。”
    莹雨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怎么会?”
    “过几日是镇国公府二公子成婚的日子,我带你去见你妹妹,可好?”李致俯在莹雨耳边,声音宠溺如情人间的呢喃密语。
    莹雨感动不已,环住了李致的脖子便低声哭泣了起来:“多谢殿下,不仅从那些土匪手里救下了我的性命,还愿意为我去探寻家人的踪影,这等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李致却不为所动,只是伸出手解开了莹雨的衣带,嘴角一勾道:“你知道该如何报答的。”
    莹雨愈发羞赧,到后来已是连一句完整的话儿也再说不出来了。
    另一面与年轻女子对峙的墨书自然等不来二皇子,那几个年轻女子皆是李致曾经宠幸过的女子,做事很是有几分泼辣干练在。
    她们便去寻了李致的心腹管家,请他来定夺。
    那管家赶到后院之后,瞧见墨书和丝竹二人后,立刻沉声责备那几个年轻女子道:“姑娘们快回去吧,这两位公子是殿下的座上宾,只是不慎在咱们端王府迷了路而已。”
    那几个年轻女子这才讪讪地离去。
    那管家又将几个驻足观赏的小厮和仆妇皆赶走,这才冷着脸与墨书说道:“既使了法子逃出来了,便跟我走吧。”
    墨书这才暂时地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跟在那管家身后走去。
    那管家并未再将墨书和丝竹送回那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而是带他们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厢房内。
    并嘱咐了好几个伶俐的小厮伺候他们,只道:“殿下一会儿便会来见你们。”
    墨书和丝竹听到“殿下”二字后,便面面相觑了一阵,二人心内皆生起了一阵惊讶之意。
    趁着那管家未曾离开之时,墨书便问道:“我的其余家人还关在密室之中……”
    那管家笑道:“放心吧,一会儿我就把他们送过来。”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方大和王氏便在几个黑衣人的护送下来了厢房与墨书和丝竹团聚。
    丝竹见爹娘无恙,心中高高悬起的那颗心这才落了下来,他只道:“如今便只差姐姐妹妹还有小竹了。”
    墨书却在思忖着二皇子将他们一家子关押了如此之久的用意。
    莹雪、莹雨和小竹是否也在端王府内?
    王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道:“但愿雨姐儿、雪姐儿和小竹不要有事。”
    方大也叹气连连:“本以为江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咱们一家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那样穷凶极恶的土匪呢?”
    “那场匪乱,应当是人祸。”一道清冷淳厚的男子嗓音从厢房外响了起来。
    第62章 谎言【二更】   “傅云饮一直在想,她爱……
    王氏、方大等人皆应声朝着男子说话的声音望去, 只见那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金丝锦袍,一袭黑发在微风摇曳下缓缓拂动,行动间的步调儒雅且高贵。
    王氏缩了缩身子, 战战兢兢地问道:“您是?”
    李致对着这一大家子温和一笑,眼神里还有几分餍足的慵懒:“二皇子李致。”
    王氏被吓得腿一软,幸好身后的丝竹搀扶住了她。
    “二皇子殿下,您为何要将我们关在密室里如此之久?”方大问道。
    李致慵懒的眼神里霎时染上了几分担忧:“因为你们是江南匪乱仅剩不多的几个活口。”
    这番话里满怀深意,墨书听了后沉思了片刻,这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二皇子叹了口气, 只道:“那日我领了亲兵去七泽镇剿灭匪人, 恰好遇上了你们, 这才将你们救了下来,回京以后我本打算好好安置你们,可我却无意发现了江南匪乱的怪异之处, 因担心会被那幕后之手察觉道你们的存在, 这才不得已将你们安置在了密室之中。”
    这番解释也称得上合情合理,连丝竹这样脑袋简单的人听了也察觉出了里头的隐情。
    二皇子的意思是有人在幕后一力策划了江南的匪乱,并想杀他们一家人灭口, 二皇子这才不得已地将他们藏在了密室之中。
    墨书便说道:“既如此, 我便替爹娘哥哥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只是……”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殿下可曾见过我姐姐和我妻子?”
    丝竹也附和道:“是了, 姐姐笑起来有颗小虎牙, 身量大约比我矮一个头。她的妻子是个怀胎七月的孕妇, 生的极为貌美。”
    李致知晓他们二人口中的姐姐和妻子分别是指莹雨和莹雪,便故意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遗憾:“并未,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王氏和方大听了心内自是极不好受,可二皇子殿下已为了自己这一家人出力颇多,他们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致见状则指着立在他身后的管家,说道:“你们既已从密室里出来了,往后便住在这厢房里吧,若有什么缺的,便去寻他就是了。”
    那管家也和颜悦色地与王氏一行人说道:“不拘想要什么,只提一嘴便是了。”
    那管家又指派了一个小厮专门替王氏等人递信,又道:“府上处处是小路歪径,不大好走,老夫人和老先生若有事,便使了这个小子来寻我便是了。”
    王氏和方大心内十分感激,说话间便要对着二皇子和管家下拜跪谢。
    谁知李致却大手一挥,道:“不必多礼,我本是皇子,爱护百姓乃是天经地义之时,待我寻来了你们另外两个亲人,再放你们一家归去便是了。”
    丝竹听了也是感怀不已,便道:“谢过殿下,我们定会好好待在这厢房里去,不给您惹麻烦。”
    李致扫了丝竹一眼,眸子里掠过一分满意。
    这么识趣自然是最好的,能不撕破脸皮便把这些人安顿好必是最好的。
    况且莹雨这把剑自己已擦的崭新锃亮了,也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李致走后,王氏、方大并丝竹皆对二皇子的仁善赞不绝口,只称:“是我们这一家人遇上了心善的贵人。”
    独独墨书一人沉思不语,他总觉得有些蹊跷,二皇子既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一家人,随意择个偏僻的庄子安置了就是,为何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密室里?
    这不像保护,倒更像是关押。
    *
    镇国公府二少爷的婚事办的极为盛大,虽则镇国公仍戍守在西北,却让亲卫送了好些贵重的贺礼来。
    傅云饮也为了胞弟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只有夜间之时方才得以回珍宝阁休憩一二。
    阿得如今已学会了吐泡泡,总是揪着傅云饮的头发胡言乱语,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傅云饮倒是不怕疼,只与女儿一同咿咿呀呀说了个不停。
    莹雪瞧了忍不住失笑出声,道:“爷怎得这般宠她?这几日我可被她揪下了不少头发。”
    傅云饮瞧着自己怀里的粉团子,越瞧却越爱不释手,只是被揪下点头发又算得了什么?他恨不得将满京城最好的珠宝钗环都捧到女儿跟前来。
    “她力气小,我一点儿也不疼。”傅云饮随口说道。
    用过午膳后,莹雪与傅云饮携手立在廊下乘凉消食,忽而瞧见了紫藤花架上蹲着一只小鸟,莹雪便道:“定是报喜鸟来了。”
    “最近有什么喜事?”傅云饮疑惑地问道。
    莹雪故作娇憨地笑道:“府里马上就要添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了,如何不是喜事?”
    傅云饮听后,那双璨若曜石的眸子却瞬间黯淡了下来:“这一生,我都欠你一次明媒正娶的盛大婚事。”
    将来若是抬平妻,也不过是在府里摆几桌酒席,请些相熟的宾客来吃酒罢了,是断不能红妆十里,中门大开的。
    莹雪却摇了摇头,斜靠在傅云饮的肩头,说道:“爷待我已是极好了。”
    傅云饮却兀自伤怀,地位与身份之间的天堑,让心爱的女人无法与自己生同衾死同穴,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正妻,他心里如何会不遗憾?
    “爷,我听说京里不单单是我们一家办婚事,近日要办婚事的人家可多了?”莹雪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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