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腹不知道老爷为何突然骂自己,老实地照实说道,“太子看完信后,冷笑了一声,说如太尉所愿,他会主动解除和咱们女郎的婚约,不会连累太尉府的。”
    “完了,完了,全完了!”曹太尉直着两眼跌坐在椅子上,颤颤巍巍指着心腹怒骂,“你这个蠢货怎么就不能多等上两日!”
    太子出了禁闭,第一件事便是上景川公主府,大家猜测正是因为景川公主向陛下求情,太子才能这么快放出来。
    这第二件事,则是曹太尉府的孙女突然感染恶疾,送往外地治病,太子以此为由同太尉府解除了婚约,淳熙帝也点头同意了,太尉府竟然也无怨言。
    两件事连在一起看,外面难免揣测起新的太子妃是否会落到景川公主头上。
    珍奇会要结束了,金都的治安尉总算松了半口气,这些日子金都人口庞杂,事务繁多,他片刻都未得喘息,过了这最后一日的珍奇拍卖会,他最后半口气也能松下了。
    拍卖会恰逢七夕夜,金都各大街市热闹非凡,所有的商铺摊贩都想抓住这最后一个赚钱的日子。
    徐晗玉穿着青衣布衫戴着彩绘的面具走在街市上,秋蝉跟在身后不住地左顾右盼,“公……郎君你看这个糖人可真有意思,连头发丝都雕的栩栩如生,”徐晗玉丢下两个铜板在小贩摊位上,“喜欢就拿走,不要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耽误了时间。”
    秋蝉吐吐舌头,“谢谢郎君。”
    二人赶着往彩衣楼去,今日的拍卖会就定在那里。
    可惜街市实在太挤,别说车马过不去,就是行人都是摩肩擦踵,勉强前行。
    “好!”前方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吐火,围观群众高声叫好,推嚷之间,徐晗玉不小心跌进身旁男子的怀里。
    谢斐正皱眉避让着身旁之人,不妨有个不长眼的跌到他身上,他正准备一掌推开,鼻尖却嗅到熟悉的蜜桃幽香。
    推人的手力道骤减,变成揽住怀中人的腰身,果然是盈盈不足一握。
    徐晗玉没料到这个人居然抱住了她,往后一转,就看到谢斐那张如玉刻的脸。
    二人一时无话,徐晗玉还不知道谢斐认出了自己,连忙垂下眼睛,“多谢兄台,劳烦松松手。”
    谢斐轻笑一声,反而将她揽得更紧,凑到她微红的耳畔说,“公主下次穿男装,记得穿上束胸,把耳洞也遮了。”
    徐晗玉本来就是图男装方便,的确没穿束胸,此刻正贴着谢斐的胸膛,她脸颊飞快浮上两块红晕,幸好此刻带着面具,旁人看不见。
    她用力一脚踩到谢斐脚上,趁他恍神时一把推开他,“下流无耻!”
    正巧秋蝉也挤了过来,徐晗玉转身融入人群,一瞬便没了人影。
    徐晗玉主仆二人总算赶到了彩衣楼,豆蔻早早给她们留了楼上雅座,以幕帘同旁边座位隔开,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楼大厅的场景。
    拍卖会就在大厅举办,现在已经拍卖了不少东西,虽然都价值不菲,但是没有徐晗玉感兴趣的。
    她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了一份据说是东吴前朝皇室的藏宝图。
    藏宝图是真是假不知道,不过已经在行家之中传的沸沸扬扬了,有了这个名声,徐晗玉难免想要过来一探究竟。
    “好,下一个珍宝乃是大燕孝舒公主曾经戴过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起拍价三百金……”
    “郎君,这个步摇真好看,正好和你的红宝石滴珠耳环配成一套呢。”秋蝉两眼发光,平日里公主正嫌那耳环太过打眼,没有搭配的首饰从来不戴,这下刚好能一套搭配出来。
    徐晗玉也有些意动,女子喜爱珠宝首饰乃是天性。
    她正准备示意秋蝉给价,不妨一个懒洋洋地嗓音喊道,“五百金。”
    徐晗玉探出头去,说话的人真正是谢斐,他坐在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边坐着个蒙着面纱的女郎,看那身形是顾子书无疑了。
    “呵,”本来徐晗玉无可无不可,现下觉得那步摇真是格外顺眼,“秋蝉,喊一千金。”
    “好嘞,”秋蝉清了清嗓音,大声喊了出来。
    不过是个前朝的首饰,这做工放到现在三百金也顶天了,谢斐原以为一口气喊到五百金,绝不会有人同他争,没想到还有个人傻钱多的。
    谢斐的瞟了一眼二楼,徐晗玉连忙避到帘幕后面。
    “少岐,算了吧,我也不是非要这个步摇不可。”
    “难得你喜欢,钱财不过是身外物,”谢斐向后一靠,以前在江州那副纨绔做派不知不觉又出来了,“一千五百金。”
    拍卖的掌柜睁大了眼,笑的合不拢嘴,原以为这个步摇能不流拍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叫出这么高的价。
    “豆蔻,”徐晗玉问一旁的小姑娘道,“这个步摇是咱们商行的吗。”
    豆蔻点点头,“没错,是咱们商行的,那掌柜的也是咱们的人。”
    “那就行,”徐晗玉笑笑,“喊一千六。”
    无论谢斐喊多少,徐晗玉都加一百,直到谢斐喊到三千金,徐晗玉这边才放弃了。
    “不错,这三千金到时候打个十个八个头面,你们俩还有菡萏一人赏两套。”秋蝉和豆蔻眉开眼笑,谢过徐晗玉。
    谢斐拍下步摇,一旁的顾子书虽然很开心,但却略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少岐破费了。”
    谢斐再瞟了一眼二楼一直叫价的那个位置,不在意地答道,“无碍,你喜欢就好。”
    顾子书止不住地雀跃,面纱下的脸庞飞起两块红霞。
    最后一件压轴之物正是那个藏宝图,拍卖此物的掌柜是西齐来的一个商人。
    “东吴皇室的藏宝图竟然是西齐的人卖,还挺有意思。”西齐和东吴接壤很多,边境连年征战,向来是水火不容。
    徐晗玉对那个藏宝图本身没有兴趣,不过是好奇它最终落入谁的囊中罢了。
    这藏宝图不愧是压轴的珍品,起拍价便是五千金。
    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举牌喊价了,几轮过后,喊到了一万金,此时场上主要参与竞拍的一位是样貌怪异的胡商,一位是年过半百的老叟,还有一位打扮花哨的娘子。
    最后那个娘子不好说,但是头两位定然是易了容的,原本徐晗玉对这藏宝图只有一分相信,现在倒有了五分。
    若她没有猜错,那个老叟应该是东吴的金兰君,她幼时曾见过一面,现下虽然对方有易容,但是声音做不了假。
    至于那个胡商和娘子就不知道是何方圣神了。
    最终藏宝图以三万金的天价被那位老叟拍下了。
    今晚的拍卖会高潮迭起,珍宝颇多,众人都很尽兴,正当众人以为拍卖结束打算兴尽而归时,一个商行掌柜又上了拍卖台。
    “各位且慢,小可方才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一位郎君临时托我拍卖一件物品,这物品从未在商行中出现过,可以说它价值千金,也可以说它一文不值,小可也无法定价,由各位自由竞拍。”
    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物品如此神秘,众人都来了兴趣,伸长脖子打算开开眼界。
    那掌柜见勾起了众人兴趣,轻抚胡须,继续说道:“这乃是那位郎君亲手所绘的一幅仕女图,说它一文不值是因为这位郎君的技法寻常,这画本身根本不可能上今日的拍卖台,说它价值千金是因为这位郎君说了,若是在场的有人能认出画中之人,无论喊价多少,这位郎君都原价赎回此画。”
    那画徐徐展开,画中女郎十四五岁,手持鲜花,倚拦而靠,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掌柜的没说错,这画技法平平,虽然能看出绘画之人十分用心,不过用色构图都有许多谬误。
    不过徐晗玉可没兴趣指摘这画的技法,秋蝉和豆蔻看到了画,全都睁大眼睛,这画里的女郎赫然正是徐晗玉。
    第46章 求娶
    “是位美人,不过单凭这幅画,谁能认得出啊。”
    “就是就是,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
    大厅里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画中的美人是谁。
    谢斐皱起眉,冷眼瞧着那幅画,看这画中女郎的年纪,应该是三四年的事,徐晗玉可真是够忙的,不知又去哪里招惹了谁。
    “少岐,这画中之人不正是……”顾子书正要开口,谢斐便给她打了个住口的手势, “她是何等身份,这大厅里难道就没人见过她吗,可是你看谁敢开口,我们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顾子书点点头,谢斐提醒的是,以那位的荣宠,得罪她就是得罪淳熙帝,如果叫破她的身份,害北燕没了面子,恐怕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郎君,咱们可要知会一声掌柜的,把这人的拍卖给叫停?”秋蝉忧心地问。
    徐晗玉摇摇头,画已经露出来了,拍卖也开始了,若是现在叫停,不正是说明彩衣楼和画中人有关吗。
    正在此时,二楼徐晗玉斜对面雅座的帘幕微动,探出一张年轻的郎君面庞,那郎君二十来岁的年纪,正仔细瞧着大厅的动静,见大家只是嘴上议论,却无人敢真的叫价,脸上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
    竟然是他,徐晗玉有些讶异,她略一思索,如此叮嘱秋蝉。
    众人为此事议论得沸沸扬扬,可是却没有谁真敢叫价,能够参与这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看这这位背后拍卖者的架势,身份定然非同小可,若是贸然叫了价,却说不出真的信息来,指不定惹上什么麻烦,眼看就要流拍了,二楼雅座突然传来一声喊价“五千金。”
    在今夜的拍卖会上,五千金并不算高价,可是用五千金仅仅是买一个女郎的消息,着实有些贵了。
    拍卖的掌柜原本还担心流拍之后被那位郎君责罚,现在见到竟真的有人叫了价,不禁松了一口气。
    没人继续叫价,五千金便成交了。
    “不知是谁,看来是要得罪她了。”顾子书诧异地说。
    谢斐再次往二楼的那处雅间看过去,他略皱眉,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悄无声息地上到二楼。
    撩开幕帘,可惜却人走楼空,谢斐捡起雅间的主人不小心留在桌上的面具,是个彩绘的巫女面具,他略一愣转而轻轻勾起嘴角。
    “女郎真是好计策,”秋蝉走在徐晗玉一侧,止不住地兴奋,“你让我给拍卖的人说那画里的是顾子书,咱们不仅让她做了顶替,还白得了五千金!加上之前从谢郎君那里坑的三千金,咱们今晚可是赚翻了。”
    “不过,这样说那个人会信吗,会不会返回了找咱们麻烦啊?”
    “不会,若是他不信,方才就不会这么痛快给你钱了。”
    “这倒是,那个拍卖的东家是个年轻郎君,一听我说是英国公府的顾子书,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欢天喜地给我开了银票。”
    徐晗玉早就料到了,一手挥开折扇,愉悦地扇起风来。
    “郎君,你怎么知道说顾子书的名字那人会信呢?”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好郎君,你快告诉……唔,”秋蝉的声音突然止住,徐晗玉正要回头,却被一只手臂拉进了旁边的暗巷。
    “嘘,是刘玄木,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身后的男子说道。
    听这声音,徐晗玉去腰间摸毒针的手一顿,“谢斐?大晚上的你又发什么疯。”
    “徐晗玉,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呵,我说话当然是比不上能言善道的顾女郎了,你怎么不去陪她倒跑来这里堵我。”
    谢斐两手拎着将她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瞧着她,“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骗了我的钱呢?还给我。”
    “谁骗你的钱了,那可是你自己为了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谢斐突然凑近她,“那你这个红颜,可有被在下的三千金博得一笑?”
    徐晗玉瞧着眼前郎君熠熠生辉的双眸,一时竟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玩笑话。
    徐晗玉往后一退,与他拉开距离,“谢斐,顾子书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
    “我是在拍卖会上遇见她的,并无相约。”
    徐晗玉觉得这话真是可笑,谢斐当她三岁小孩吗,“若不是你跟她说了你要去这拍卖会,她一个大家闺秀敢如此抛头露面吗,何况顾子书最讨厌市侩的商人了,平白无故她去这种场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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