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晗玉大惊失色,拉住慧娘细问,方才他们到了庙会,慧娘去给鸿哥买冰糖葫芦,让那个小丫鬟秋儿看着他,谁知买完回来,鸿哥已经不见了,秋儿只说一下子来了许多人,把她给冲开了。
    “我们已经四下里都找过了,没有看见鸿哥的身影,鸿哥你是知道的,乖得很,若不是被人拐了,一定会呆在原地等我来寻的。”
    慧娘一想到鸿哥有可能被人贩子拐了,顿觉心如死灰,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徐晗玉连忙扶住她,让秋儿好好照看,匆匆往春江坊跑去。
    若是鸿哥真被人贩子拐了,她眼下只能求木兰去请宋知州帮忙寻找,木兰嘴硬心软,一定会帮她的。
    眼下还没天黑,人贩子绝不敢堂而皇之的出城,鸿哥一定还在城里。
    徐晗玉满怀希望地到了春江坊,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楼里的人说木兰夫人前几日就去元都了,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怎么会这样,事事都如此凑巧么?徐晗玉心里有个最坏的想法,她却不敢往那处去想。
    可是眼下她还能如何呢。
    “麻烦你借我匹马。”徐晗玉从春江坊借了匹烈马,朝城外驻军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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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晏所带的水师便在此处训练。
    “这位军爷,劳烦您汇报一声,我是护国公府上的,老爷托我给郎君带句话。”
    那人将信将疑,但是瞧徐晗玉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好像也不是坏人,再加之她言辞恳切,心里已信了□□分,“你在此处等着,我去汇报一番。”
    徐晗玉耐着性子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好不容易那人回来将她带进一个军帐。
    “你现在这里等着,我们将军马上过来。”
    徐晗玉谢过此人,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她现在有求于顾晏,一定要好生和他说,千万要将鸿哥找回来,不过子宁哥哥对她一向很好,定然不会拒绝她。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徐晗玉急忙回头,“子宁哥哥,我……”
    她的后半句堵在了嗓子里,眼前长身玉立站着的竟然是谢斐!
    他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系白玉腰带,上挂一枚铜制虎符,下巴微微抬起,眼里是看不出情绪的浓黑,嘴角轻抿,就那样打量着她。
    徐晗玉的手蓦然紧握成拳,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惶恐过,果然,她心里最不愿相信的那个想法成真了,她怎么敢抱有侥幸。
    谢斐看着徐晗玉的面色从期待到惊慌再到努力镇定下来,他仔细梭巡,想要看到一丝一毫的思念和情意,可惜只是徒劳,他带给她的只有恐惧和……憎恶。
    她就像一只瑟缩的兔子,他静静等着,等她接受这个现实,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他已经等的够久了。
    良久,徐晗玉总算平复下来,事已至此,她必须要去面对。
    “谢斐……”她轻轻开口。
    “谢斐?呵,”他冷笑一声,一步步走近她,“你可不是这么唤顾晏的,你叫他子宁哥哥?”他低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寒如隆冬的冰雪。
    徐晗玉想避开他,却被他用手钳住下巴,“不想见我吗?”他在她耳边呢喃,“可惜,我不会再让你如愿了。”
    “不是的,谢……少岐,我——”
    谢斐轻声笑开,“少岐是你叫的么?”
    徐晗玉心头火起,仰头怒视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谢斐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生动的徐晗玉了,便是她发火,他也一眼不眨地定定看着她。
    忽然,他松开手,抽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指,似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现在是大乾的燕王,你应当唤我一声殿下。”
    “噢?那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谢斐扬起嘴角,似乎心情极好,“徐晗玉,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改掉你的公主脾气吗,不如我让你见个人。”
    他挥挥手,门口的军士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像是昏睡着的孩童过来。
    “鸿哥,鸿哥!”徐晗玉想扑过去,谢斐一把将她拦住,“徐晗玉,”他压低嗓音,“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你把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徐晗玉怒吼着问。
    谢斐定定瞧着她,面色渐渐转寒,一脚踢翻身旁的椅子,动静太大,鸿哥在那军士的怀中忽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徐晗玉听见这哭声,反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带着他滚出去!”那军士吓了一跳,赶紧抱着鸿哥退了出去。
    徐晗玉瘫坐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紧紧扯住谢斐的衣角,眼含恳求,“你别伤害鸿哥,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生的,是慧娘生的,和我没有关系,你别伤害他。”
    谢斐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扯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徐晗玉,这辈子敢这么愚弄我的人只有你。”
    “我说的是真的,”徐晗玉无力地辩解,“我和王儒轩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谢斐面露疑惑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很可笑,“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还惦记着你,要上赶着求你嫁给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徐晗玉有些哽咽,她强忍住仅剩的自尊,“我只是想求,求燕王殿下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话?亡国公主吗?可以啊,那你把本王当年在北燕受的屈辱都还回来,本王就放过你。”
    徐晗玉闭上眼睛,只要鸿哥能好好活着,她什么都可以忍。
    第84章 侍女
    徐晗玉被谢斐的手下带到谢斐以前在江州居住的宅院。
    她被安排到一个荒僻的小院里,谢斐的手下同她说,慧娘同鸿哥已经被王府的人“照看”住了,只有她老实听话,按王爷的吩咐做事,他们才不会有事。
    徐晗玉木木点头。
    那传话的手下是个面黑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忍,挠挠头,“我劝你还是别再顶撞王爷了,老老实实顺着他,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徐晗玉听到此话,抬头看他,微微笑起来,“谢谢你,你长得有些面熟,你认识一个叫刘玄木的人吗?”
    “他是我哥,我叫玄蒙,怎么,你认识我哥吗?”玄蒙惊讶地问。
    徐晗玉没有正面回答,“你可比你哥性子活泛多了,他就像根木头一样,心里只有他家主子。”
    “没错没错,我哥他呆的很,白大哥还说我合该是他弟弟才对。”
    “白谷?你都叫他大哥了,我记得当年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我高呢。”
    “是吗,那你同他们早就认识了?”
    “玄蒙!”谢斐不知何时绷着一张脸走到二人身旁。 “既然你精力这么好,就去营里同水师一道训练。”
    “啊!”玄蒙哭丧着一张脸,“王爷,我……”
    “还不快去。”这几个字不算重,却透着不容反驳的意思,玄蒙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真的惹恼了王爷,不敢再卖乖,低头去了。
    徐晗玉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扭过头去。
    谢斐走到她面前,冷嘲道,“你玩弄人心的本事不减当年啊。”
    “不过是闲聊家常罢了。”徐晗玉的声音恢复一贯的清冷,不复方才同玄蒙说话的时的柔和。
    谢斐心里有些来气,这几年他自认为涵养功夫已经练到家了,可是面对她,他的情绪还是没法控制。
    他就那样定定地站着看她,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徐晗玉轻叹一口气,抬起头,“殿下要我怎么偿还你当年受的屈辱?为奴为婢还是做牛做马?”
    谢斐轻笑开去,眼里的情绪尽散,只余寒潭一样的冷寂。
    “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他缓缓说道,旋即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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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将徐晗玉带到前厅。
    府里在宴宾客,来的客人不多,除了宋守之,大多也不是平日里江州的重要官员,瞧着更像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谢斐斜斜倚躺在大厅主位的软椅上,衣襟敞开,头发也散落了些许。
    谢斐身旁靠着翠颖,她身穿薄纱罗裙,曼妙身材隐约可现,手里端着白玉金樽喂到谢斐嘴边,旁边有人起哄,谢斐则不在意地勾勾嘴角,就着她的酒杯饮下酒去。
    “殿下,琴师到了。”嬷嬷规规矩矩地行礼。
    谢斐眼皮都懒得抬,只对翠颖说道,“喏,你要的琴师来了,可以跳了吧?”语气中带着些许宠溺,似乎拿翠颖的小性子毫无办法。
    翠颖扫了一眼场中站着的徐晗玉,有些惊讶,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王爷真把这个叫玉娘的琴师给找了过来,不过她更惊讶的是以往这玉娘都蒙着脸,说是丑的很,今天没戴面纱,分明是个绝色女子,果然场中不少人眼神都瞟了过去。
    翠颖有些吃味,好在谢斐的眼神没在那玉娘身上。
    她福了福身,决心好好展现一下她的舞姿,让这些郎君们瞧瞧她翠颖可才是春江坊的头牌。
    今夜她依旧跳的飞天,可惜不知是不是心神飘忽的缘故,连着跳错了好几个舞步。一曲结束,谢斐的脸色有些冷,她赶紧跪下打算请罪。
    “翠娘子这舞实在是太难了些,能跳成这般已经是很不错了。”宋守之打着圆场说,好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这自然不怪翠颖,”谢斐的眼神终于瞟到徐晗玉身上,“但错了便是错了,这琴师的技艺太差,好好的曲子弹成这般乱七八糟,大家说该怎么罚她才好。”
    在座的也有几个郎君颇懂古琴,这琴师分明一个音符都未弹错,燕王殿下这是何意。
    不过既然燕王说是错了,那她便是错了。
    “嘿嘿,要不这样吧,这琴师既然弹错了琴,就罚她饮酒三杯以示惩戒。”宋守之提议。
    “太轻了,”谢斐不满意。
    “那燕王的意思是?”有人问道。
    “既然弹错了就接着弹,弹到对为止。”
    谢斐发了话,谁也不会反对,这场宴会全程便都萦绕着徐晗玉的琴音。
    她从来都没弹错,又何来弹到对一说,只能是弹到谢斐叫停为止。
    琴弦又薄又锋利,徐晗玉面容平静,一遍又一遍弹着飞天,好几次琴弦都嵌进了肉里,她也只是停滞了一瞬,又如同无事人般接着拨动琴弦。
    宴席散去已是三更,少了那些宾客和歌伎的欢声笑语,更显得她的琴音古怪又凄凉。
    她的手已经鲜血淋漓,早已弹不成曲调。
    宋守之离去时同情地瞥了她一眼,看清她的面容后,好似恍然大悟般又回头看了一眼谢斐。
    最后只剩下谢斐,翠颖已经醉倒在一旁不省人事了。
    他明明喝了很多,但似乎毫无醉意,在众人离去后走到徐晗玉面前忽然将她手中的古琴踢开。
    琴音戛然而止,徐晗玉的双手总算不用再经受这种折磨,方才麻木的痛感渐渐恢复过来,侵袭着徐晗玉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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