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武艺之外,也同样学过兵法。
    毕竟当年徐老太公就考虑过,如果日后孙儿继承祖业披甲为将,身边总得有个左右手。
    因此对韩约也算是刻意栽培,教授了满身的本事。
    文韬武略样样皆能,固然不如徐乐,本身也不是庸手。
    结合这段时间种种经历以及李世民千辛万苦送来的书信,他们推测出一个可能:最近这一系列的事端,都是李密在背后搞的鬼。
    正面以轻骑骚扰战术和玄甲骑打烂仗拖延时间消耗兵力,背后则联络刘武周偷袭河东。
    固然受距离以及消息隔绝影响,他们尚不知情况恶劣到了何等地步。
    但是从种种迹象判断,也能感觉出战略方面,主客已然易位。
    如果说没有将帅不和上下离散这些问题,那么大唐一开始绝对是占优势的一方。
    反正洛阳不是自己的地盘,战走随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扼潼关咽喉以拒瓦岗大军,总体上还是把握着战场主动权。
    如果说那个阶段,肯定是瓦岗急于求战。
    毕竟不把唐军的问题解决,他们就没法安心攻打洛阳控制整个中原。
    徐乐要是在那时候筹备决战,李密肯定会配合。
    现在别看从人数实力上,依旧是瓦岗占据绝对优势,但是战略态势已经变了。
    换做自己是李密,肯定不会跟徐乐开打。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就这么耗着也没关系。
    按说这时候,李密肯定是要粘住自己这帮人。
    想要走不让自己走,想要战也不和自己战。
    等到河东那边打出个结果,唐军进退失据的时候,再找机会一击封喉才是正常的打法。
    这都不算什么高级战术,只要脑筋清醒,带过兵打过仗的都能想出来。
    李密又是杨玄感谋主出身,这些事情不会想不到。
    就不说自己能不能打赢瓦岗,就说是想打,对方就会配合自己开战?
    哪怕是徐乐从洛阳带来王世充允诺出兵的消息,韩约、宋宝依旧忧心忡忡。
    只不过两人心思不同,宋宝在意输赢,韩约想得就简单多了,对方若是铁了心不打又该怎么办?
    本来骑兵就不适合拿来攻坚,何况玄甲骑手里并没有多少可用的攻城器械,总不能真拿绳索和简易云梯去攻十几万大军的城池。
    比起战败,更大的麻烦是求战而不能。
    真到了那步,自己这些人就尴尬了。
    士气可鼓不可泄,下面的兵士这股子锐气被主将激发起来,不管不顾先冲出去再说。
    这种情况可一不可再,如果打起来还好,万一到时候发现自己攒了一身的力气,迎面撞上的是城池,而且自家主将还拿它没辙,对于军心士气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前面有多威风,这种时候就有多失落。
    再要想把这股劲振奋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真要是这口气没了,等到人家想要决战的时候,被动的就是自己。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该做的动作哪样都没耽误,两座军寨都已经热闹起来。
    从上到下都得到了要和瓦岗贼决战的消息,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决战。
    军中的口粮不再控制,所剩不多的肉食也开始准备一次性分发下去,让弟兄们吃顿好的。
    大多数人则开始整顿衣甲擦拭锋刃,又或者朝着家乡方向凝望久久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主帅军帐内,几位玄甲大将都已经扎束齐整,就连新加入的薛家四兄弟也是一样。
    他们其实不是玄甲骑的人,自身也不会玄甲战法,在军中很有些别扭。
    但是这四个人现在已经没了退路,就这么回去一准是个死,只有跟着徐乐把李嫣救回来,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是以要论求战之心,他们四个比寻常玄甲军将更为迫切,但他们和韩约一样,都担心李密做缩头乌龟闭门不出,那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乐自从洛阳回来,便也如麾下军将一般打磨爪牙只待厮杀,直到此刻才将众将聚于面前,直面众人的担忧。
    “你们随我的时间长短不齐,既有徐家闾的乡党也有刚刚结交的手足,但论起交情都是一般不二,我于诸公亦是推心置腹绝无虚假。
    能和我徐乐结交且走到今日的,必然都知道我的脾性。
    我生平不畏难、不怕死,却也不会带着部下儿郎自寻死路以卵击石。
    纵然是有几次以小搏大,也是因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诸位回想一下,我们玄甲骑哪次拼命不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如此?
    大家一般都是人,难道有人天生就愿意寻死?
    还不是情势所迫?
    再者说来,我们能有今日,也是靠搏命搏出来的。
    若论搏命手段,咱们认第二,天下还有谁敢充第一?”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倒是让气氛略有缓解。
    每逢大战之前,主将固然不能懈怠,但也不能让气氛过于紧张压抑。
    若是搞得风声鹤唳,下面的兵士自然就没了希望。
    最多就是成为亡命一击的哀兵,短时间内或许很厉害,但是只要战斗的时间一长,肯定会被打回原形,整个军阵也会因此溃散。
    是以他这适时的玩笑,倒是让几位军将放心不少。
    自家的主官还有心思说笑,就证明对战局充满信心,这一战或许并不像自己想得那般紧迫?
    徐乐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好胆色,不管对面十万还是百万都不会怕。
    唯一可虑者,不过是敌兵龟缩不出据地而守,挫了咱的锐气。
    毕竟咱们玄甲骑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咱的脚力不能飞进城里,手头也没有攻坚破城的家伙什。
    我也承认,倘若李密真的坚守不出,咱们谁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某既然敢下定决心决战,自然是有这个把握。”
    听到主将这般说,众人心头稍稍安定。
    不过薛万彻到底是刚刚来投,对于徐乐的武艺自然是佩服,可说到领兵打仗还是没有什么信心。
    因此接话说道:“不知乐郎君的把握是?”
    步离挑了薛万彻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似乎是在说:乐郎君说有把握就有把握哪有那么多话问?
    徐乐倒是没像小狼女这么霸道,朝薛万彻道:“这把握便来自李密!”
    他语气渐渐变得高了几分:“诸君试想,李密都做了些什么!谋诛翟让宗族于先,暗算自家良将于后。
    这种人怎么可能让部众归心?
    就算部下嘴上不说,他自己难道就真的相信,三军对自己忠心耿耿甘心听从调遣?
    自古以来想要立威,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建立军功!要说急,他比我们更急。
    要不是他劫了九娘,我们就凭寨固守,让他困居在此进退不能,等到师老兵疲人心思变的时候,看看是谁坐不住?
    某敢断言,他之所以劫走九娘,就是为了尽快促成决战以威压部下,绝不是跟咱们在这里空耗时光以拖待变!”
    徐乐目光扫视众人,一干军将虽然没人说话,但是目光中的疑惑乃至彷徨逐渐消失,基本都恢复了往昔的坚毅!这也正常,八百对十万,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恐惧。
    事实上如果不是徐乐能给部下足够的信心,就这个阵仗出来,部下怕是早就造反了。
    正因为一路走来,从不曾拿部下性命为自己升官发财垫脚,也不曾为了为将在前临阵在后,更是带着部下一路攻必取战必克,靠着这辉煌战绩积累的信任才能让这些军将给自己这么高的信任。
    自己有的,正是李密所欠缺的。
    诚然,他是瓦岗的谋主,之前也是杨玄感的智囊,号称足智多谋,十策之中往往有九策出自其手,更是靠着谋略布局让瓦岗实现了龙腾九天的变化。
    这些都是他的成就,自己也不能不认。
    不过李密有个最大的短板,就是缺乏实战经验。
    他之前谋略的成功,是建立在那些优秀部下舍命厮杀的基础上。
    如果没有徐世勣运筹帷幄统兵练兵,没有瓦岗五虎陷阵杀敌舍命血战,他的计划就是空谈根本落不到实处。
    自己不是个只推崇武力藐视智慧的人,事实上昔日战场上也曾经出现过谢艾、陈庆之这种不善于厮杀但是用兵如神的名将。
    李密同样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物,但前提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经过岁月的打磨战阵的训练,才能一点点把人磨出来。
    可问题是李密首先没这个心态,其次自己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他既然喜欢玩阴谋诡计,那就且由着他去就好了,他用阴谋我用阳谋,以堂兵正阵相攻,任他有多少变化,我只管一槊打去!倒要看看,这场比斗到底谁才是赢家!看看自己面前这些军将,徐乐心中豪气顿生。
    玄甲虽然兵少,但人人如龙个个似虎,气势可吞山河!你李密虽然兵多将广,可是你亲手逼反了自己最为心腹的那部分精锐,还有什么人可用?
    有谁能站在你面前,挡我玄甲雷霆一击!
    第九百五十五章 破阵(十)
    红袍翻滚,如同血海。
    金盔耀眼,灿若繁星。
    自高空俯视便会发现,邙山脚下成千上万金盔金甲红战袍的武士在行动。
    这些人不光衣甲鲜亮形制特殊,而且所有人都露出了自己的臂膀,将那造型独特的血鹰纹身暴露于阳光之下!那支曾经名动天下的骁果军,重现人间!随着前者那场大战,骁果军全军覆没,这支军队一度沦为奴兵苦役一般的存在。
    不但是衣甲资财被夺,自己也失去了人身自由,被迫在瓦岗军中充当民夫。
    每天的口粮只相当于正常瓦岗军战士的一半,这还是上面发下来的数量,真正吃到嘴里的还得打个折扣。
    工作则是从早到晚从无停歇,不管是军中诸般杂事还是日常的种种庶务,都落到了他们头上,甚至同是民夫的人,也可以欺负这群曾经的天下武人精英。
    支派他们干活,或是夺他们的口粮都不在话下,谁敢多说半句,立刻便要扣一个意图哗变炸营的罪过接着就是一刀砍过来。
    对他们来说,当牛做马都只能算作奢望。
    毕竟大多数绿林人出于保护财货的目的也会爱护牛马,但是没人会爱护这些骁果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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