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爱的人啊,纪瑶无声地唤了声,“夫君。”
    温柔又缱绻。
    宫墙下宽阔的宫道上,气愤剑拔弩张,此时此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赵霁双眸微阖,勾起唇角,“野心勃勃是好,可惜只会些阴私手段,上不得台面。”
    太子闻言笑意越发猖狂,“五弟说笑了,无论何等手段,只要能得到,届时谁还在乎本宫用了何等手段?”
    “你是当真不怕本王的剑刃啊。”赵霁双眸越发森寒。
    “那五弟可得当心,看是你的剑硬还是五弟妹的命硬。哦,对了,弟妹身怀六甲,一尸两命,我这做哥哥看着也甚是痛心。”
    赵霁目光死死叮嘱太子,恨不得对其扒皮吃肉。
    “五弟若想让弟妹存活,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助我登上大位。”太子目光逐渐很辣起来,“助我登位的唯一法子,只有你死,本宫才会安心。”
    赵霁握紧腰侧长剑,显然在极力忍耐。
    太子耐心逐渐耗尽,手微微扬起,而落下来的那刻纪瑶将从宫墙上坠落。
    “五弟可要尽快做决定,本宫耐心有限。”
    太子扬起的手臂就要缓缓落下,赵霁双目微凝,面不改色将长剑架在自己颈肩,冷冷道:“放了她。”
    宫墙之上,太子妃仿若毒蛇在纪瑶耳边低语,“看见了吗?你男人为了你不惜连江山都置之不顾,连自己的命也不稀罕了。”
    太子妃掐住纪瑶下颚的手越发用力,双目疯狂尽显,“你可真是好命啊,你何德何能竟让他为你舍弃一切!你怎么不去死!”
    纪瑶望着下面的一切瞳孔微缩,眼底全是那个不惜拿命换她的男人。
    死……
    她死了,他就能做这天下帝王了,好好活着了吗……
    纪瑶因恐惧而颤抖禁锢住的双脚,缓缓踏上宫墙上的围栏,目光眷念不舍地盯住心爱的男人,似在做最后是诀别。
    夫君,你真傻。
    夫君,若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妻子可好?
    夫君,再见了。
    宫道上,太子见赵霁脖子上的剑迟迟未有动作,正欲催促——
    赵霁大惊失色,双眸满是绝望与恐惧,从未如此失态的他此时死心裂肺地嘶喊着——
    “不要啊!”
    下一刻,赵霁眼中宫墙上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怀着他们的孩子,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从未感到如此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缓缓下落。
    那一刻,赵霁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心也在那刻停止跳动,要随着她的下落而彻底死去。
    忽然,宫墙上横空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纪瑶下坠的手腕,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地兵刃相接声,宫墙上方宫道上到处都是喊杀声。
    纪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被骤然抓住,无助地悬在高高的半空,恐惧使她泪流满面地抬起头,“阿元……”
    “抓紧了!”阿元挺着比纪瑶还大的肚子,甚是吃力地抓住纪瑶。
    纪瑶怕极了,用尽全力紧紧抓住这跟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此刻肚子惴惴地疼,她也顾不上了。
    越映带着人刚把太子妃等人制住,阿元快要撑不住时,回过头一身怒吼,“狗东西,还不快救人,老子快要抓不住了!”
    越映闻言面色大变,赶忙和阿元一起费力地将纪瑶拉了上来,而此时纪瑶已是面色煞白,鲜红的血迹顺着腿间流了下来。
    越映见状赶紧唤人去请太医。
    纪瑶靠在阿元怀中,唇色发白地看了眼四周被制住的杀手,越映在此守着,那底下的赵霁应当无事了。
    思及此,纪瑶眼前一黑,骤然昏厥过去。
    阳春三月的天,京城被阴霾笼罩的气氛在剧烈地焦灼两日后,逐渐散去。
    太子携天子造反一事有了结果,被越将军亲自带人救出的天子下令,将太子妃斩首示众,太子流放千里,终生不得返京。
    皇后打入冷宫,终生困于掖庭。丞相协太子谋反乱上,处以极刑。其府中男丁均被斩首示众,女眷通通贬为庶民,终生流放关外。
    京里的惊涛骇浪来得猛烈,天子亦是雷霆手段毫不手软,浓浓阴霾过后,日子总算逐渐明朗起来。
    承乾宫香烟袅袅,陛下于软榻上与人对弈,自太子一事后,陛下的身子骨明显比以往苍老许多。
    对弈之人长指慵懒地将棋子放回盒内,“禅位于我?”
    皇帝睨他一眼,“你意下如何?”
    “舍得你那万人之上的龙座了?”赵霁嘲讽地勾唇,“不如何。”
    皇帝叫这话气得不轻,一时无言以对,是他愧对老五,默了半晌,“你打算何时继位?”
    “若非你把老七困在宫中,用老七的命威胁我回京。”赵霁所谓地轻笑,语出惊人,“你如今还有命在?”
    “你不提前回京,回来晚了便是生灵涂炭。”皇帝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你心里清楚,阿阙只有在朕身边才能得以保全。”
    赵霁默然。
    若非如此,那日他也不会费心拖住太子,给舅舅营救圣驾创造条件,早带着人杀进宫了。
    可他深思熟虑,却还是算漏太子计谋,险些令他的小姑娘命丧户口。
    “何时继位?”皇帝又问了一遍。
    赵霁默了默,棋子随手抛在棋盘上,“拙荆近日来身体欠佳,本王无心梳理朝政,一切就劳陛下费心了。”
    “……”皇帝见他一时不愿继位,沉默住了。
    晋王府后宅
    纪瑶正忙着挑选阿元大婚要用的喜称盖头等等,那日被救后她便昏死过去,幸亏太医救治及时,她昏睡两日后逐渐清醒过来,幸而肚里的孩子也无大碍。
    她正在图册上挑选首饰头面,冷不丁地被人多走图册,熟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御医说你需要静养,不可过度劳累,这劳什子的图册让她自己选。”
    纪瑶抬头看向神色俱厉的赵霁,莹润的眉眼弯了弯,清软地唤了声,“夫君。”
    赵霁清冷无澜的双眸微动,终是绷不住神色,轻抚小姑娘日渐圆润的面颊,温声询问:“累不累?”
    纪瑶微微摇头,润泽的红唇微启,“过些日子阿元和世子爷便要大婚了,我想选最好给阿元,她可是我和孩儿的救命恩人。”
    赵霁无奈坐下,一手将人圈进怀中,一手拿过册子翻开摆在纪瑶眼前,清冷双眸柔和下来,“先看看,选中什么,为夫来勾画,省得累着你。”
    纪瑶双颊微红,心里如吃了蜜糖一般,微微颔首,“嗯,有劳夫君了。”
    阿元和越映大婚那日,喜宴极为热闹隆重,越映半点不肯委屈阿元,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用的均是极好的材料,比寻常世家子弟的大婚尤胜百倍。
    城里百姓高高兴兴地看热闹,欢欢喜喜得赏钱,一时间鲜花似锦,热闹非凡。
    喜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晋王府的马车回到府邸时,赵霁熟练地抱着睡梦中的纪瑶下车,目光扫过日渐隆起的腹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纪瑶睡得浅,赵霁刚把人抱进花园便醒了,她有些嫌热,闹着要喝冰镇酸梅汤。
    赵霁无法,只能让她独自呆会,自己去寻丫鬟取来。
    纪瑶坐在开满梨花的树下石桌旁,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柔柔的月光撒下来,透着遥不可及的神秘。
    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触及,口中呢喃,“明月……”
    伸出的小手默然被抓住,冰凉的触感塞进手中,正是一小碗酸梅汤。
    赵霁眉眼含笑,贴近她耳廓问道:“夫人在干什么?”
    纪瑶垂下头饮下一小口酸梅汁,耳尖微微泛红,“在赏月。”
    赵霁语气挪揄,“哦?是吗?”
    “嗯”纪瑶小小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我摘到了自己的月,夫君就是我的明月。”
    赵霁呼吸微滞,带着异样的忍耐,咬牙切齿道:“夫人怕是不知你如今这模样有多诱人吧?”
    纪瑶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手腕便被套上一只晶莹似雪澄澈通透的玉镯,心生诧异,“夫君,这是……”
    赵霁握着她的手腕细细欣赏,十分满意,“我母妃留下来的,你戴上再适宜不过。”
    纪瑶轻轻触摸玉镯,内心既感动又喜悦,吴侬软语轻唤了声,“夫君。”
    “夫人这模样可真是诱人极了。”
    “唔!”
    纪瑶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夺了口中香甜,鼻尖尽是浅浅的雪松香,以及幽幽梨花香。
    轻柔的月光澄澈如水,静静守护者梨花下相拥的一对璧人。
    “唯愿岁岁年年,花好月圆。”
    纪瑶莹润的手指接住飘落的梨花瓣,莞尔一笑,“知道了夫君。唯愿岁岁年年,花好月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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