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的密室里,洛神公主望着你他的背影,缓缓垂眸。
    后天的大戏,死一个卫景朝就好。
    沈家,不能再死人了。
    沈元谦已恨毒了她。
    若是沈柔再死在她手里,或许来生,他也不会原谅她。
    沈柔,沈元谦,你们乖乖离开,不要掺和着肮脏的事儿。
    第77章
    夜间,重又下了雨,淅淅沥沥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沈柔坐在窗前,托腮盯着一片长的格外肥硕完美的叶子,一动不动。
    今日从慈恩寺回来后,卫景朝很快因为有事离开。
    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
    在凉州时,卫景朝经常忙到深夜方归,沈柔早已习惯先睡。
    可今夜,她想要等着他。
    低头看看掌心的鸳鸯荷包,沈柔微微抿唇,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卫景朝赠她鸳鸯玉佩。
    她便学着绣了这个鸳鸯双鱼的荷包,希望他不要嫌她手艺差。
    如果他嫌弃,那她就再努力努力。
    沈柔想着,缓缓弯了眼睛。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私下里尚且考虑给她惊喜。
    她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廊下的烛火映着细细密密的雨幕,照出寸寸光亮。
    沈柔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对侍女们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踏歌知道她是在等卫景朝。
    有心想要劝她两句,但想起他今日的去处,又咽下嗓子里的话,颇有些不敢面对沈柔。
    侯爷要和洛神公主成婚的消息,举世皆知。
    ——除了沈柔。
    踏歌的心始终悬着。
    每一次看见沈柔提起卫景朝时温柔如水的眼眸,她的心便往嗓子眼多提一寸。
    尤其是今夜。
    明知侯爷去和洛神公主商议后日的婚仪,却还要骗沈柔,他是去处理公务。
    沈姑娘满怀期待地等候郎君归来。
    可她的郎君,却在筹备和旁人的婚礼。
    踏歌的心,一直颤得像是今夜的芭蕉叶。
    她无声叹口气,微微屈膝:“我就在旁边,姑娘有事就喊我。”
    沈柔微微颔首。
    又过一刻钟。
    沈柔打了个呵欠,困的着实撑不住,起身往床榻边走去。
    烛火轻摇,被风拂动,微微暗了一瞬。
    顷刻之间,沈柔眼前多了个黑影。
    她下意识想要尖叫,却被人眼疾手快捂住嘴巴。
    再然后,便没了意识。
    沈柔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卧室内。
    她抬眼打量着这间卧室的布局,拔步床,鲛绡帐,多宝阁上摆着价值千金的玉件,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沈柔心底已有猜测。
    除却长公主殿下,还有谁有本事,将他从鹿鸣苑掳掠至此?
    很快,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女人声音淡漠:“醒了?”
    沈柔挣扎着起身,忍着四肢酸软无力,低声唤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居高临下看着她,猝然冷笑,捏住她的下颌用力抬起来,“你就是靠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引诱了我儿子?”
    沈柔脸色微微一白,咬唇不语。
    长公主冷哼一声,“果真是我见犹怜,狐媚惑人,难怪景朝把你当心肝宝贝。”
    沈柔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长公主,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长公主冷冷打断她:“我没心情听你讲故事,沈柔,平南侯府已经没了,你当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儿子?”
    沈柔垂眸,嗓音轻柔却不容抗拒:“长公主殿下,这是我与侯爷的事情,与您无关。”
    长公主冷冷看着她。
    沈柔与她对视,分寸不让,“长公主殿下不必逼迫我,除非他让我走,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
    她眼底藏满了坚定。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忽然道:“沈柔,如果他要娶妻呢?”
    沈柔仍是道:“我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骤然笑了声,说出的话尖锐刺耳,直戳心口。
    “你要留在鹿鸣苑,给他做一辈子无名无分的外室,一辈子掺和在他们夫妻之间,做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平南侯一生铁骨铮铮,傲骨不折,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堪,会怎么想?”
    沈柔脸色微微苍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眼前掠过卫景朝温柔认真的眼眸,沈柔轻声道:“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长公主似乎懒得与她争辩,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
    淡淡道:“这满天下,除了你以外人尽皆知,长陵侯要与洛神公主成婚,后日便是婚期。”
    “届时,他便是大齐高高在上的皇夫,是洛神的夫婿。而你,不过是皇夫养在外宅里见不得人的外室。”
    “沈柔,你蠢的可以,跟你父母相比不遑多让。”
    沈柔愕然抬头。
    长公主淡淡道:“景朝后天与洛神成婚,今天他迟迟没有回府,便是入宫了。”
    “一来是商议明日送去的聘礼,二来是商议后日的婚礼。”长公主怜悯地看着她,“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沈柔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在颤抖,仍是坚定道:“除非他告诉我,否则我不相信。”
    长公主笑了,颇为无奈。
    “沈柔,本宫活了一辈子,什么蝇营狗苟都见过,唯独你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她点了点沈柔的脑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情爱吗?除了这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想点别的?”
    沈柔颤然不语。
    长公主怜悯地看着她,道:“你要听他亲口说吗?”
    “他现在应当还在宫中。”长公主缓缓勾唇,“跟我去听听墙角?”
    沈柔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拒绝。
    可是,她拒绝不了长公主,硬是被人扮作侍女,半拉半拽地带入宫中。
    刚踏入宫门,沈柔的脚步骤然一顿,呆楞楞看着不远处的马车。
    那马车上挂着一盏宫灯,是昨日卫景朝深夜出门,她送到门外时,亲手挂上去的。
    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白日里陆黎来找他时,分明说的是军中有事。
    为何这马车不在军营,在宫中呢?
    她的心,骤然间沉到谷底,脚下像是生了根,半步也不敢往前走。
    她开始害怕了。
    害怕长公主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都是真的,她要怎么办?
    长公主回眸,示意身边的侍女拉着沈柔继续往前走。
    洛神公主住的天仙宫距离宫门极近。
    长公主进去时,并未受到什么阻拦,毕竟这位长公主不仅是女帝的姑母,更是皇夫的母亲,两重身份加持,更是贵不可言。一般人自不敢阻拦。
    她们大摇大摆进了天仙宫。
    烛影摇红向夜阑,映出憧憧人影,清晰可见殿内一男一女坐的极近,姿势缠绵悱恻。
    卫景朝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纸传出来,“公主的婚服既然已经备好,又问我做什么?我们各穿各的便是,互不干涉。”
    听了千万遍的声音,堵上耳朵也不会认错。
    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在她耳边说话,低哑的,温柔的,带笑的,冷漠的。
    有时带着怒火,有时带着情,欲。
    无论是怎样,都不曾像今日这般,由着显而易见的乖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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