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几个人,把他绑了明日送官!”江里正一进门就声若洪钟。
    ‘送官’两个字吓得地上的赵志雄一个哆嗦!
    “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刚撑起的上半身又被人按了下去,一根绳索不由分说的把他结结实实的给绑了起来。
    “不是,我真不是坏人!我是赵芸娘的爹……”
    “死丫头,你哑巴了,还不快为我说几句公道?”
    哗啦啦又进来好几个青壮,打着火把,不仅将李家小院挤得水泄不通,也把小院照得纤毫毕现,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赵志雄知道自己今日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但他习惯了拿赵芸娘撒气,又想着她还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又朝她吼:“你别以为没了我就能过舒心日子,等我将你算计……”
    “把他嘴堵上!”江婉哪里容他讲完,当即大吼一声。
    江树海的手正按着赵志雄,听了江婉的话随手一薅,薅到自家儿子,扯了他刚换下来还拿在手上的臭袜子就给赵志雄堵上了。
    被抢了袜子的江大柱不仅发懵,还十分同情赵志雄。
    他家距离李家最近,刚听到动静时他正准备洗脚,一只袜子脱了还拿在手上,没顾得上放下就跑过来了。
    那可是他穿了两天才准备换的袜子啊,脱的时候自己都捏了鼻子才强忍了那味儿……
    江婉倒不知内情,她只是想阻止赵志雄将当初赵芸娘的算计说出来。她听不听倒是无所谓,反正原著里是提了那么一句的。
    说赵芸娘对赵志雄忍无可忍,就利用投湖自尽这招,想来个金蝉脱壳,专门挑了书院学生出没的时候,看准了李延睿出门的时机。
    从这只字片语中,可见赵芸娘倾心李延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这破釜沉舟的一跳,顶了天算是一个试探,还是走投无路之下以性命相搏换来的,算得什么歹毒?
    照江婉来说,这种勇于向命运抗争的勇气,恰恰是身处底层的人身上所欠缺的,该大力宣扬才是。
    但这里到底不是她所熟识的人人平等的法制时代,这里等级森严,男尊女卑。
    就比如李延睿和赵芸娘,他们之间既有阶层的差距,又有男女的差别,哪怕两个人相爱结成夫妻,也只能是李延睿看中了,想娶,而不能是赵芸娘芳心暗许了,执意要嫁!
    强者有挑选的权利,弱者只能被挑选。
    反之,哪怕最终结果美好,也被人称之为算计,当事人也会感觉自己受到了蒙骗。
    为了家庭的和谐,江婉也不能让赵志雄把这话说出来,更不能传到李延睿的耳朵里。
    “你这厮还敢诬陷!你把人都逼得跳河了,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家儿媳怎么算计的人?”
    “正巧我儿宅心仁厚,豁出性命相救,这两人也算是天作之合的良缘,岂容你一个老泼皮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家伙都看看,卖身契还在这里呢,亲手卖了人得了银子,花光了又来讲父女孝道,这明摆着是当我李家好欺负啊!”
    “哼,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李家是人丁单薄,可我们背后是江姓族人,是整个小柳树村!你真当这里容得你撒野?”
    江婉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来,落井下石般在赵志雄的眼前抖了抖,看到纸上那大红的拇指印,赵志雄顿时心灰意冷。
    “唔~唔唔——”他的人被捆绑住了,但脚还能动,只双目一个劲儿瞪着江婉,不服气的乱蹬腿。
    意思嘛,很明显,质问江婉为什么手里有契书还跟他扯那么多。
    江婉笑笑没出声。
    她要是第一时间就将他的企图给钉死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在村里没人赶来帮忙之前,天晓得她为了维护那副外强中干的造型,撑得有多辛苦!
    再就是不让他放松警惕,怎么从他嘴里打探赵芸娘的身世?
    想到这个,江婉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赵芸娘,这也真是个可怜的娃,苦水里泡大的。
    听了赵志雄的讲述,江婉更同情她了。
    只可惜赵志雄根本就是个废物,当时的事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不能提供,只当自己从一个普通的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孩子。
    赵志雄还想做垂死挣扎,但小院里听江婉说自己是李家背后的江氏族人、小柳树村村民的青壮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责任感、使命感,砂煲大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到赵志雄身上。
    要不是江里正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只怕赵志雄连断头饭都吃不上就得上路走了。
    李家小院里的人转瞬即至,又很快如潮水一般退去,顺走的还有一个被绑成粽子似的赵志雄。
    在江家的祠堂里关一晚,再送到衙门里关一关,也不知道他那一身酒瘾的身子顶不顶得住,当然这已经不是江婉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让她头痛的是家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赵芸娘!
    第76章 活在当下,诗意在远方
    赵志雄被村里人带走,李家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但江婉紧皱的眉却一刻都不得舒展。
    这院中,还留了个麻烦呢!
    赵芸娘也不知是不是脚蹲麻了,就那么蹲着一直没挪过窝,像只孵蛋的母鸡似的。
    江婉有心上前帮把手,但今晚她直面了赵芸娘所有不堪的过往,只怕这小女子难堪;打算丢开手不管,由她自己想明白,却又担心她把握不住她这个婆婆的心思,不知道脑补些什么,这更深露重的,万一给吓病了如何是好!
    江婉看着缩成一团,更显单薄的人,就像看一块掉进灰堆的豆腐,吹不得打不得。
    “孵蛋呢,还不起来滚回你屋里睡觉去,明天的活不用干了吗?”想了想,貌似原主江氏的那一套应该会让她觉得亲切。
    果然,好半天没反应了的地上的人,终是抬起了头。
    她那一双好看的圆润杏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是看到红萝卜的兔子似的盯着江婉。
    “啊~不是,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江婉心里发慌,直接手足无措。
    她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赵志雄闹腾了那么大一通,都没把人给弄哭,自己就吼……了一嗓子,其实也不算吼,是吧,就凶了那么一点点?
    “娘!”下一刻,一具温软的身体冲过来,紧紧的挂在自己身前。
    江婉:!!
    前一辈子,她也就搂过猫,搂过狗;穿过来之后,倒是抱过孩子,比如还不怎么会说话的瑜哥儿,软软糯糯的李翠都已经有些搂不动了,但突然弄这么一个大家伙……
    “好好的,好好的……”她安抚着轻拍赵芸娘的后背,嘴里机械的嘀咕着,也不知道这种场面到底应该怎么应对。
    赵芸娘并没觉得江婉的动作僵硬,她一时冲动抱住了婆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服,连整颗心都熨贴得平平整整,不留一丝褶皱。
    ……
    第二天,狠是折腾了一番的江婉终于回归了平静的田园生活,可是家里的劳动力全都有活计要忙,照料荒地上新种的红薯就成了她的任务。
    新开的荒地,哪怕开垦的时候花了很大的功夫,但地里的草总是长得比庄稼要快。
    看到红薯地里全都冒出了头的绿油油的杂草,江婉只觉得头痛。
    好在这两个月风调雨顺,红薯的长势不错,藤蔓都长到了半米长,是时候开始第一次控旺了。
    种红薯这种作物,说简单也不简单。
    如果懒一些,只管种下去,到时候等日子到了就去采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土壤、气候适宜,总不至于一场空忙。
    但精耕细作也大有可为,产量自然更高一些。
    江婉在这片地上投下了大期盼,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据她前世看过的闲书中记载,种一季红薯,可以进行三次人为控旺的操作。
    红薯做为根块类农作物,收成全看地下薯块部分。
    若藤蔓旺长,势必会消耗过多,造成土壤中营养成分集中向藤蔓供应,从而影响薯块的膨大,轻则减产,重则无收。
    控旺就是红薯进入生殖生长时期时,及时人为干预藤蔓生长的手段。
    通常的手法不外翻藤、提蔓、割藤,药物这四种方法。不必说,第四种直接不用考虑了。
    李家的地是新地,远离水源,虽然眼下红薯的长势还不错,但得靠天吃饭,保不准接下来的几个月也依旧能得天眷顾。
    江婉便将对红薯的伤害比较大的翻藤改为提藤。
    只将延伸出来的藤蔓轻轻的拉离地面,让它匍匐生长时接触土壤而萌发的不定根破坏掉,只让它们无法再吸收土地的营养,并不损伤主茎叶,不影响正常的光合作用就好。
    想法不错,但实施很难。
    二十多地好大的一片,仿佛望也望不到边一样。
    无论是江婉还是原主江氏,都很久没有再从事过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了,不一会儿功夫,只觉得头晕眼花,老腰都直不起来了。
    生活在当下,诗意在远方。
    江婉头一次觉得真正的田园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诗情画意,只有燥热和汗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跟着了火一样。
    “你不歇晌还在地里忙什么?”听到田垄上有说话声,江婉抬起头就见到曾三娘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
    小柳树村谁家没种几亩地的红薯,曾三娘就是熟知红薯的种植方法才好奇江婉的举动。
    这点小技术也不值得藏私,江婉大大方方的将理论与实践全部倾囊相授。其实如果可能,她还希望小柳树村村民全都学起来。
    曾三娘跟江婉的关系是缓和了,甚至比旁人还亲近,但每回见了面都忍不住斗几句嘴,都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她这回又要习惯性的想嘲讽江婉几句猪鼻子上插葱,尽在那儿装象,但见江婉那胸有成竹,对她解释得合情合理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你这倒是行不行啊?从哪里学来的?别是你脑子一发热又想出的折腾人的昏招吧?”
    农家对庄稼收成的期盼超出想象,尽管曾三娘嘴里怀疑,身体却很诚实,不知不觉就跟着江婉一起提起藤来。
    “哎,想折腾人也得找得着人啊!”听到曾三娘这句话,江婉内心的委屈可就勾起来了。
    话说自己这婆婆当得,似乎真比不上原主江氏安逸!
    原主江氏当婆婆那回儿,把一屋子儿孙管得死死的,连给谁吃几粒米都心中有数,她自己则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吃出一身肥膘来,最后活活被肉给噎死。
    可自己呢?自打穿过来,就没有一天轻闲的时候!
    为家里的几个小崽子费心尽力不说,现在还把自己弄到不得不干农活的地步。
    “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果不其然,曾三娘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曾三娘打着学习的幌子,实打实的帮江婉干活,两人在地里边干活,边有来有回的斗嘴,好像也并不那么累了。
    “江婶儿!快回家去,我三弟回来了,瞧瞧我三弟都打了什么猎物!”正忙活着呢,远远的曾三娘的大儿江大柱跑过来了,一开口就喊江婉。
    一听是李延平,还提到什么猎物,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缩紧,连曾三娘都顾不得招呼,丢下活计急急忙忙就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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