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娇年纪也不小了,及笄之后,总是要相看人家的。人善被人欺,一个当家主母可以善良。可若是过分娇软,连收拾人的手腕都没有,那绝不是好事。
    他们宠着顾云娇,这不假,可该成长的时候,也该让她成长的。
    就像今儿这场面……
    她看戏就成,剩下的,交给顾云娇就好。
    洛氏心里正寻思着,就见顾云娇已经下了马车,她走到温清怡的马前,仰头看了一眼温清怡,眉眼含笑,天真娇憨。可下一瞬,顾云娇的手,迅速摸上了温清怡骑着的马。
    一根银针,直接被她推入到了那匹马的脖颈中!
    马受了银针的刺激,仰头长嘶,前蹄瞬间也抬得高高的。
    温清怡本也不是什么御马高手,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直接后仰,被摔在了地上。
    大红的披风沾了雪不说,还沾了不少泥,头上珠钗零落,更显狼狈。
    顾云娇带笑的眼里,露出一抹轻蔑,“这里紧邻万安寺,人来人往,温小姐纵马疾驰,我还以为你的骑术有多好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你……”
    “啪!”
    温清怡的话还没说完,顾云娇就夺过了驾车小厮手中的鞭子,她直接打向了温清怡。
    脖颈……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血痕!
    褪去娇柔软糯,顾云娇一身气势霸气外露,摩挲着马鞭子,她冷声开口,“温小姐纵马行凶,却恶人先告状,牵累无辜的人,这难道就是提点刑狱使家的家教?温大人执掌刑狱,却养女不教,纵女张狂,目无法纪,这若是传出去,怕是他这官,也坐不稳当吧?”
    “我爹如何,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臭丫头,你找死。”
    “提点刑狱使大人如何,的确轮不到我来指摘,可老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温小姐纵然是提点刑狱使家的女儿,也没有张狂的资格。难不成,温小姐自觉比天子还厉害?”
    三言两语,顾云娇就给温清怡扣了一顶大帽子,温清怡虽然不聪明,可这话她不敢接。
    狼狈的起身,一双杏眸死死的瞪着顾云娇,温清怡满肚子都是火气。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瞧着顾云娇眉眼如画,一身富贵气派,温清怡抬手就又扬起了鞭子。
    她要狠狠的教训顾云娇,把顾云娇的高傲和气派都撕得粉碎,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
    只不过,顾云娇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些。
    还不等温清怡动手,顾云娇手中的银针,就已经刺在了她的身上。霎时间,温清怡举着鞭子,再也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就像中邪后身体被完全控制了似的,根本不能自控。
    温清怡小脸煞白,“你对我做了什么?贱人,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威胁叫嚣的话,温小姐就不必再说了。”
    “你……”
    “温小姐冲撞了我马车,我刺激了你的马,你打了我的人,我还了你一鞭子,咱们算是两清了。
    可温小姐还想动手,那就怪不得我了。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温小姐若是识趣,就该有所收敛。当然,若温小姐觉得温家势大,想让温大人为你撑腰,那我顾家奉陪。”
    冷冷的说完,顾云娇把鞭子扔给小厮,她转身上了马车。
    “赶车,咱们走。”
    “是。”
    赶车的小厮闻声,快速驾着马车离开了。
    瞧着马车渐行渐远,温清怡气的发抖,她恨不能将顾云娇生吞活剥了,可奈何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举着马鞭子,像是石雕一样立在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瞧着,总免不得要笑几声,议论几句。
    温清怡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都给我滚,你们这些贱人也敢笑我,小心我让我爹弄死你们。都给我滚,滚……”
    第14章 像个站街拉客的
    马车上。
    洛氏把手炉递给顾云娇,“提点刑狱使家的女儿,娇娇对她动手,就不害怕?”
    “大伯娘,咱们顾家从不仗势欺人,可也没有平白让人欺负的道理。纵马疾驰,差点伤人,虽说并未出事,无伤大雅,可这错本身就在温清怡。
    她不但不道歉,还动手打人,这是错上加错。给她些教训,小惩大诫,这是应该的,不然她还以为咱们顾家好欺负呢。”
    顾云娇说着,回想着刚刚收拾温清怡的模样,觉得自己太强势了,跟以前不大一样。
    怕洛氏疑心,她挽着洛氏的胳膊轻声撒娇。
    “大伯娘,你是不是嫌弃我太凶了?”
    “傻娇娇,”洛氏抬手替顾云娇理了理耳畔被冷风吹乱的发丝,她笑着道,“娇娇说得对,人善被人欺,一味忍让不是善良,而是懦弱。咱们顾家不欺人,也不会平白被人欺,娇娇做的很好。”
    “大伯娘你真好。”
    顾云娇和洛氏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完全没受温清怡的影响。
    万安寺建在万隆山上,九百九十九阶的石阶,让万安寺高高在上,犹在云端。
    早年的时候,因为上山不易,这里香火一直不旺。直到后来万安寺募资,修了一条绕山道,可以驾马车绕山直通山顶,香客这才日渐多了起来。
    来这祈福的人,都说十分灵验,而走上山则更显诚心。
    顾云娇也念着这一点,坚持要走去山上。
    洛氏没有跟着,毕竟上了年纪,不再是年轻小姑娘了,这要跟着顾云娇走一遭,她怕是要瘫在床上几日都起不来了。
    洛氏嘱咐了清姿和护卫顾远、顾龄,让他们保护好顾云娇,自己便坐马车走了。
    顾云娇一路走着往上,到底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体力一般,她走走停停的,费了好大力气才上到山顶。
    没成想,顾云澜已经在万安寺门口等着了。
    顾云澜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衣裙,颜色鲜嫩,衬得她小脸白皙,红唇轻点,青涩之中夹杂着一点魅惑,倒是多了几分风韵。
    尤其是她的衣裙很薄,更凸显腰身纤细,不堪盈盈一握,那站在风中裙摆蹁跹的模样,更如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小姐你瞧她,穿那么薄,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知道的是来上香祈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寺院门口站街拉客的呢。”
    “是挺像在站街的。”
    顾云娇很认同清姿的话,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点。
    她来万安寺,说是上香祈福,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从萧楚煜的手里拿回画像。
    万安寺的地点是萧楚煜选的,偏偏顾云澜也来了,这是巧合吗?还是说,昨儿萧楚煜和顾云澜就商量好了,要一同来万安寺?
    想到这种可能,顾云娇小脸都冷了些。
    要是萧楚煜真的心仪顾云澜,那这大腿不抱也罢,省的恶心!
    并不知道顾云娇的心思,看着她来,顾云澜快步上前。不同于顾云娇额上满是汗水,发丝凌乱,顾云澜精心打扮,更显精致。
    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步摇,顾云澜神采飞扬,“妹妹一路走上来,倒是诚心。”
    “这还用你说?”
    翻了个白眼,顾云娇懒得理会顾云澜。
    顾云澜也不恼,她笑着道,“只可惜你再有诚心,佛祖也不会怜惜没脑子的蠢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会死得很惨的。不过,我倒是很期待那个画面。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热闹,再给你上柱香。”
    一听顾云娇就知道,顾云澜一定是瞧见了她和温清怡的争端。
    白看了热闹还不知足,还凑到她跟前来幸灾乐祸……
    自找苦吃!
    看着顾云澜,顾云娇唇角微扬,“顾云澜,你既然瞧见了,就该知道,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温清怡是提点刑狱使家的嫡女,我都收拾了,你又凭什么来我眼前折腾?凭你妖艳凭你贱?还是凭你无知凭你蠢?”
    “顾云娇,大祸临头你还这么嚣张,你就不怕……”
    “我没什么可怕的,当然,即便我怕也轮不到你来操心。有那个闲工夫,你还是想想自己要不要怕吧?”
    听着顾云娇的话,顾云澜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之前顾云娇让人打林氏的那一幕。
    现在,顾云娇又狠又能装,难缠的很。
    顾云澜本能的后退。
    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顾云娇淡淡的开口,“顾远,告诉告诉云澜姑娘,什么叫祸从口出;教教她,什么叫做有些人,她惹不得。”
    “是。”
    顾远钳制住顾云澜的肩膀,他面无表情,但手上力气却大的恨不能将人骨头捏碎。
    顾云澜疼的厉害,她气得发抖。
    “放开我,不长眼的狗奴才,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云澜,骂人之前,你最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顾云娇眼带嘲讽,“妄图登堂入室,进顾家的门,你除了看中顾家的银子,为的还不是谋一桩好婚事?摆着名门淑女的谱,惺惺作态,可张口闭口就是狗奴才,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为人不喜吧?喜欢来万安寺上香祈福的名门夫人可不少,为逞一时口快,把名声搞臭了……啧啧……”
    点到为止,剩下的话,顾云娇根本不用说。
    带着清姿转身往万安寺走,一边走,顾云娇一边漫不经心的交代。
    “佛名胜地,顾远,手下掌握点分寸,挑那些让人疼又看不出伤的地方随便打打就好,别见了血,污了净地,让佛祖误会咱们太凶残。”
    顾云娇的话差点没将顾云澜气吐血,她挣扎着想要骂人。
    可顾远根本不给她机会。
    拳头,直接落在顾云澜心口,那瞬间,顾云澜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被敲碎了。
    血气上涌,骂顾云娇的话在唇边支离破碎,留下的只是一声闷哼,以及在她嘴里蔓延的血腥味。
    顾云澜脸色铁青,她恨死顾云娇了。
    就在这时,顾云澜的余光瞟见从山下上来的萧楚煜。
    一身青色的袍子,一根碧玉簪,腰间系着墨色绣竹叶纹理腰带,坠着青竹香囊。
    萧楚煜今日的装扮,少了几分清冷矜贵,却多了几分书卷气,显得温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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