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围说话都是粗声粗气,举止粗鲁的乡下姑娘不同,乌茉说话柔声细气的,做事慢腾腾的,于是这样的乌茉就合女知青的眼缘了,她们经常跟乌茉处在一块,还乐于教导乌茉这个“村姑”城里姑娘的做派。
    乌宝珠担心乌茉的工作定下来,她真得要赖在家里不走了。于是乌宝珠赶忙找蒋乔来了,她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蒋乔说不定会同意把乌茉接到她家去。
    蒋乔看着把她拦住的乌宝珠满脑子雾水,这是闹哪样啊?乌宝珠来找她干嘛?不会又是为了许兰兰来的吧?想让她去劝徐凤娟让她对许兰兰这个儿媳妇好点?
    乌宝珠看了一眼旁边的韩修说道:“蒋乔,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韩修提高声音,板着脸说道:“乌宝珠,你知不道突然跑出来拦车子很危险的!”
    乌宝珠似乎被韩修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缩了一下脖子,嘟嘴小声说道:“我下次不会了,你干嘛那么凶啊。”
    韩修翻了白眼,没好气说道:“我干嘛对你那么凶?你说呢?要不是蒋乔的车技好,她要是被你突然窜出来吓一跳,摔倒了怎么办!”
    蒋乔心中好笑,看着韩修,心道,你知不知道你很会怼人和气人。
    韩修只关心蒋乔会摔倒,这个认知让乌宝珠涨红了脸,她直接不去看韩修了,朝着蒋乔说道:“我们去操场边上谈吧。”
    我答应跟你谈了吗?蒋乔在心里嘀咕一句,不过她还真想知道乌宝珠想跟她说什么,蒋乔说道:“韩修,你先回去吧。”
    乌宝珠心里发急,走路的速度很快,蒋乔推着车子不紧不慢的跟上她的步调。
    日落西斜,大操场上运动打球玩闹的人不少,两人在离操场边上一段距离没人的地方站定。
    乌宝珠盯着蒋乔的眼睛说道:“蒋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知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被医院的护士弄错了,被我爸妈养了几个月,差点成为了我姐姐。”
    “我小堂姐也被你妈妈全心全意养了几个月,后来你和我小堂姐才被换回来的。我小堂姐不受家里人的待见,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受苦了十几年。”
    “现在被我爸好心接来家里照顾了,可你知道我妈都快五十了,小堂姐身子骨又非常不好,我妈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照顾她,所以……”
    “你妈妈毕竟养过小堂姐几个月,心里对小堂姐不是没有感情的,她知道小堂姐的悲惨境遇一定心里很不好受。你也不想你妈妈难过伤心吧,不如把小堂姐接到你家里住一段时间,说不定你妈心里一直想着她呢。”
    第161章
    蒋乔木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眼睛定定看着乌宝珠,乌宝珠感到一阵心虚,慌忙的移开眼睛。
    蒋乔心里微微颤动,面上平静问道:“你小堂姐是不是昨天来的,她长得瘦瘦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圆领短衫。”
    乌宝珠瞪了一下眼睛,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说道:“对,那个就是我小堂姐了。”
    蒋乔心中泛起了点点的恐慌,沉默了一会,语气非常冷淡说道:“孙婶年纪大了,你可以代为照顾嘛,她可你的亲堂姐,又大不了你多少,看起比你还要小呢,你可以把她当作妹妹来照顾,反正她那么可怜。”
    “我妈妈惦不惦记着你小堂姐,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自己被抱错过,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是被你家抱去的。”
    “你父母那么一对精明人,他们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好了,我要说的话就那么多了,你要是没有其他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蒋乔不等乌宝珠反应,推着车子快步离开。
    她说的最后几句话,是想让乌宝珠知道以前的事情有猫腻,她最好不要瞎嚷嚷出去,企图道德绑架让她父母就范,接过照顾她小堂姐的担子,天底下可没有这种好事。
    蒋乔绷着脸慢慢走了回去,脑海想起了昨天早上在大院门口遇到的身影,巴掌大的苍白的脸,一副病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这个人的身子骨不好。
    上辈子,她没有被换回亲生父母身边,那个女孩子一定会被好好精心照顾一辈子吧。
    李芬丽的娘家虽然不能说是气候恶劣、天寒地冻的地方,可也绝对称不上四季如春,温暖宜人,显然不适合那个女孩子的生活,要是再不幸点,说不定她都活不下来。
    要是她妈知道曾经当成亲生女儿的孩子,没有受到妥帖的照顾,她会心酸动容,同情到想接回那个孩子吗?
    这辈子他们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说不定上辈子也是只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的小家庭感情一定很深厚吧?即使中途找到她这个亲生女儿,怕是也比不上一直养在身边的养女吧?
    蒋乔心里乱糟糟想了一路,面上还能跟其他人温和的打声招呼。
    蒋乔刚把自行车提上院子,韩修就从里屋跑出来,好奇问道:“蒋乔,乌宝珠找你干吗?”
    蒋乔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声音没有什么异样说道:“她找我说许兰兰的事。”
    韩修撇撇嘴,不满说道:“许兰兰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来找你,还不如直接跟徐婶对上呢。”
    顿了顿,韩修小心翼翼看了蒋乔一眼,小声说道:“蒋乔,你别不开心,犯不上。”
    蒋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韩修怎么知道自己不开心?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蒋乔没说话,将自行车停在院墙角落里,往屋子里走。
    宋舒敏坐在八仙桌前剥毛豆,瞧着蒋乔进来,问道:“闺女回来了,刚才不见你跟年年一起回来,妈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蒋乔一脸平静说道:“乌宝珠找我说了会话,妈你知道她家来亲戚了吗?”
    宋舒敏虽然是知识分子,又是一位职业女性,可她并没有清高自傲,脱离了大院里一众的家属,也是交到了几个谈得来的人的,她平时没少上交好的人家里串门聊天。
    宋舒敏的动作一顿,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说道:“知道啊,昨天乌宝珠的小堂姐来了,她来你找你就是说这事?”
    宋舒敏昨晚晚饭后,出门去纳凉跟人聊天,就已经知道她曾经抚养了几个月的孩子在大院里,并且人病怏怏的,她除了叹息一声,也不打算做什么。
    她已经尽到心力把孩子的情况告诉乌家人了,是他们自己不重视,亏待孩子,把人养成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
    她问心无愧,只希望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家头上,让蒋乔知道她是个不健康,有心理疾病的孩子。
    蒋乔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说道:“不是,她来跟我说许兰兰的事,顺嘴跟我提了一句家里来亲戚了。我还以为是她外婆又带着人来闹了。”
    乌宝珠的外婆老思想,认为女儿女婿挣来的家业,不能让一个女娃得了去,她想让自家的孙子得到乌家的一切,所以经常来闹腾。即使不能如愿,每次也能拿点好东西回去。
    宋舒敏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她神色放松说道:“哦,你可不要管许兰兰的事,那是人家的家事,你可不许掺和进去。”
    蒋乔点了点头,说道:“妈,知道了,我先回房间了。”
    蒋乔只在周一休息日和宋舒敏有事不在家的时候做饭,平时宋舒敏是不会让她帮忙的。
    韩修转头看着蒋乔面前许久未动的书页,说道:“蒋乔,半个小时过去了,你的书一页都没翻过。”
    平时两人一起看书时,韩修不会分神关注蒋乔的,但今天他莫名的就留神起来了。
    蒋乔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摊开的书页,叹了口气,转过脸来说道:“韩修,要是有人来抢走你爸爸怎么办?”
    虽然宋舒敏刚刚表现得很如常,没有丝毫为那个女孩担忧的意思,但万一以后碰上呢?亲眼见到那个女孩的可怜模样呢,她妈还能忍得住吗?
    韩修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慌乱说道:“我爸他是不是给我找后妈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让我知道?怪不得我爸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了!”
    韩修没了母亲,他对韩从文这个父亲可是很在意的。
    蒋乔伸手扯着他坐下,无奈说道:“没有的事,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孩子要抢走你爸怎么办?”
    她不介意当姐姐,有弟弟妹妹,但那得是亲的,要是父母嫌一个孩子太少了,想□□也行。可乌家的孩子就是不行,她都放下上辈子的事,难道又要跟乌家人扯到一起去?万万不可以!
    韩修脸上的急躁之色散去了,他沉思了一会,说道:“要是真能把我爸抢走,我肯定是要伤心难过一阵子的。可也不会一直伤心下去,我还有你们啊。蒋乔,你一定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对不对?”
    蒋乔看着韩修明亮的眼眸,心里紧绷的弦松开了,说道:“你说得对。”
    她没有亲情一个人都活了那么久,失去了亲情也没什么可怕的。
    韩修瘪着嘴说道:“蒋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蒋乔说道:“是是,我不会被人抢走的。”
    韩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挺直身板说道:“我也不会被其他人抢走的。”
    蒋乔随口过家家似的说道:“那谢谢你了。”
    另一边,乌宝珠知道劝说蒋乔无望后,一回到家,就看到乌茉在沙发上傻坐着。她跺一下脚,轻哼一身,扭头进了厨房去。
    乌宝珠人很聪明,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学习上成绩稳居第一,生活中讨得周围一片长辈的喜欢。
    回来的路上她想想蒋乔最后的话,又想到曾经大院的婶子说,幸好,孩子是被弄错了,要不然养着那个又聋又哑的孩子,可要费心了。
    乌宝珠猜到了父母曾经肯定是想抛弃蒋乔的,只不过蒋乔恰好被亲生父母接了回去,所以抛弃蒋乔的事被遮掩了起来。
    乌宝珠心里得意的想,怪不得蒋乔成绩那么差,人那么木,只知道埋头傻干累活呢,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得亏,父母想得明白,不能养一个傻孩子,要不然她就得有一个令人耻笑的傻子姐姐了。
    乌宝珠晃着身子,嘟嘴说道:“妈,小堂姐怎么就在外面干坐着啊,都不知道进来帮帮忙。”
    孙佳娟瞄了一眼门口,小声说道:“你爸就要回来了,别让他听见你乱说话。”
    乌宝珠哼唧一声说道:“我爸不是说了嘛,他今天下午要开会,差不多六点多才能回来呢,怕什么,我爸最疼我了。”
    孙佳娟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堂姐那个身体,我哪能让她干活啊。”
    乌宝珠伸手去拉孙佳娟的胳膊,软声软气说道:“妈,以后她长住家里,你岂不是要受累了。妈,我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你跟爸说说吧,把人送走,她又不是没有爸妈。”
    孙佳娟皱眉说道:“也不是长住,你爸不是要给她找工作了嘛,有了工作肯定要搬出去住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孙佳娟过了十几年的轻松日子,早就不是那个有心劲的人了,她现在一心只想过着什么也不用干的日子,现在风气宽松了,本来她还想再过几个月,重新再请一位保姆回来的。
    乌茉走一段路都要喘三喘,根本帮不上她一点忙,即使出去住,逢年过节休息日总得过来住吧,那她就得多做一份的饭、多次几件衣服。
    她心底是不怎么乐意乌茉留在京市的,不过这话不好跟乌栋说,没看到乌良说几句拜托的话,乌栋就二话不说把乌茉接过来了嘛。
    第162章
    乌宝珠松开了手,没好气说道:“既然爸妈都想好了,我就不说了,要不然该说我不懂事了。”
    孙佳娟嗔怪道:“谁说你不懂事?我们宝珠可是整个大院最懂事的孩子了。她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有你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呢。”
    “你不是要去友谊商店上班了嘛,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妈过几天再去百货大楼给你买一双皮鞋。”
    乌宝珠脸庞微红,害羞说道:“妈,你别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来帮你择菜。”
    乌栋刚进门,就看到乌茉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不短的时间了。
    乌栋沉着脸,问道:“小茉,你怎么哭了?”他想起的女儿对侄女的冷淡,不会是女儿给侄女脸色看了吧?
    乌茉抽噎了一下,难过说道:“大伯,你把我送回外婆家吧。”
    乌栋摆手说道:“小茉,你就安心待着,我们乌家的孩子没道理让去外姓人家里住着。你去洗把脸,一会该吃饭了。”
    乌茉好歹是乌家人,乌栋连个远方亲戚都没有,乌家就这么几个人,乌栋身为大家长,当然想让乌家延续壮大,人丁兴旺起来。所以乌栋才会在意乌茉这个侄女,没有犹豫把她接来照顾。
    乌栋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了乌宝珠撒娇卖痴的说笑声。
    乌栋肃着一张脸说道:“宝珠出来一下,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乌宝珠转头看着乌栋的脸色,乖巧说道:“哦,好。”
    两人进了书房,乌栋一脸语重心长说道:“宝珠,你要跟小茉好好相处。你们毕竟是堂姐妹,咱们家统共就你们这几个小辈,不像其他人家,有一大群的后辈。爸爸都快六十了,你才十四岁,以后要是你受欺负了,还不得靠你小叔家的孩子给撑腰出头啊。”
    乌宝珠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认真说道:“爸,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跟小堂姐多相处的。”
    心里却不以为意想道,谁会欺负我?她才不会让人欺负呢。
    第二天吃完早饭,乌宝珠当着乌栋的面,朝着乌茉亲热说道:“小堂姐,我带你一起上我高中同学家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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