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庭之本身气场就比较强,而且身高又比他高了五六公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眉目都是阴鸷的冷,毫不掩饰,“让开。”
    那语调,格外生硬。
    殷云深这段时间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都变不同寻常地苍白,看起来孱弱地可以,可还是固执地拦在了他面前。
    “你不能进去。”
    韩庭之本身也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拳就落了下去。
    殷云深猝不及防,直接后退倒在了雪地里。
    闷声直接咳出了鲜血。
    旁边的宋祯看到这阵仗直接就跑了过去,将人赶忙就要扶起来,结果却被殷云深直接拨开了手。
    “韩庭之。”
    他闷声咳嗽了一下,唇角竟然挑起了笑,“前年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像今天这年的冬天,”顿了顿,“那时候还下着雪,她知道我追到了这里之后直接发了脾气,到了后面哭着看着我说,她没有妈妈了。”
    韩庭之那时候穿着大衣,就站在他面前。
    “你想说什么?”
    殷云深微微喘着粗气,还是将自己剩下的话说完了,“江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江老爷平日里工作忙也对她不怎么上心,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待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顿了顿,脸上的笑意竟然带了几分得逞的意味,“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你想进去的话我不拦着。”
    他就倒在雪地里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视线呆滞的同时连带着整个人也都失去了所有的力道,甚至懒得去挣扎。
    韩庭之很少见到过这样的人。
    就好像……
    可能艺术家很多都有悲天悯人的心和看起来凄凄惨惨的身世,殷云深也大概是属于这样的一类人。
    宋祯扶着他起来,走了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就走不动了。
    还是靠着树才勉强坐下来。
    “云深。”
    那时候殷云深顺着树滑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是不同寻常地苍白,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好像……快要撑不住了,”顿了顿,喘了好大一口粗气,“我好累啊。”
    宋祯差点都要急的哭出来。
    “我都说了不要让你过来了,”她的嗓音都近乎哽咽,又气又担心,“而且你跟韩庭之说这些做什么,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要为了她说谎,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那时候刚好下起了小雪,雪花接触到皮肤顿时就化了。
    “傻吗?”
    殷云深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轻轻笑了下,“如果现在的结果是她想要的,那么我临死前成全她一次不也是正合我意,反正我本来也就是个……无用之人……”
    宋祯最见不得就是他说死这句话,顿时气恼,“殷云深!”
    “我死后,把我就葬在这里吧。”
    男人的嗓音温温和和,甚至带着明显的安静,“这样她以后每年来看徐骁的时候,说不定我还能见她一面。”
    宋祯觉得自己应该做什么。
    可她也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靠着一口气吊着。
    病厄之前,无人幸免。
    殷云深看着那白茫茫的雪花,眼睛闭上之后到底没有再睁开,死去的时候掌心里还攥着江暮夏曾经送给他的尾戒。
    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而在他死去半年后,有某位专栏专门找到了宋祯采访做了一集访谈回忆录,一瞬间火到了大江南北。
    作品也炒到了天价。
    本来应该是艺术家的不甘于世俗的高深,却硬生生在资本的狂流下变成了流量的不断积累,然后展现在世人面前。
    其中一幅画,市值高达三个亿。
    并不是说他这幅画跟之前的那些作品有什么不同,也不是画地有多么写实和逼真,而是那幅画是他亲手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画的。
    他从活着到死去,只画了一副人像。
    特殊且仅有。
    当资本的狂流跟利益碰撞,阶级差距在过了很多年之后仍旧了历久弥新,终于在他死了以后,人们才开始爱他。
    是时代的悲悯,还是作品的惋惜。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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